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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记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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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窗帘照进小屋,叶扯睁开眼睛,发现余咽已经起床了。
厨房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轻轻的哼唱声。
他坐起身,背上的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止痛药,旁边是张便条:“早餐马上好,记得吃药。——余”
叶扯拿起药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既陌生又温暖。
他穿好衣服,走进厨房,看见余咽正专注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早。”叶扯轻声说。
余咽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早!煎蛋马上好,你先坐。”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谁也没提昨晚的事。
叶扯感激余咽的体贴——有些伤痕太深,不是言语能够触及的。
“今天我想去看看那个店面,”余咽突然说,“就是上次路过的那家,记得吗?租金很合理的那间。”
叶扯记得。
那是位于城北市场附近的一个小门面,虽然不大,但位置很好,而且租金比周边便宜三成。
他们上周路过时,正巧看到“出租”的牌子。
“好。”叶扯点头。
自从推出“春日虾饼”后,生意越来越好,推车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了。
租个固定店面是合理的下一步。
吃完早餐,两人搭乘公交车前往城北市场。
春日的江城生机勃勃,路边的樱花开了,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舞。
余咽靠在车窗边,兴奋地指着路边的景色,像个春游的孩子。
叶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视四周,警惕着可能的跟踪者。
自从周晚的威胁后,叶扯一直处于高度警觉状态。
明天就是周日,他必须再次面对周晚,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
但此刻,看着余咽兴奋的侧脸,他决定暂时把忧虑放在一边。
店面比记忆中更好——约二十平米,方方正正,有一面大窗户,采光良好。
最棒的是后面还有个小厨房和卫生间,甚至有个小小的储物间可以放张折叠床。
“完美!”余咽在空荡荡的店里转了一圈,眼睛闪闪发亮,“我们可以放六张小桌子,窗边做柜台,后面厨房足够用了!”
叶扯检查着水电设施,点头赞同:“位置也好,早市和晚市的人流都会经过。”
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听说他们要开炸虾饼店,热情地介绍了周边的商户情况。“这儿以前是家包子铺。”她说,“老李头退休回老家了,留下些桌椅板凳,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接着用。”
余咽和叶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这意味着他们能省下一大笔装修和购置家具的费用。
“我们租了!”余咽兴奋地说,握住老太太的手,“您真是我们的贵人!”
签完租赁合同,交了押金和首月租金,两人站在属于自己的小店里,一时有些恍惚。
“叶哥,”余咽轻声说,“我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店了。”
叶扯环顾四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空荡荡的地板上,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这里将是“春虾”炸虾饼店的起点,也是他新生活的起点。
一种久违的希望感在胸中升起。
“嗯。”他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们的店。”
余咽突然抓住他的手:“来,我们规划一下!”他拉着叶扯在店里走来走去,兴奋地描述着每个区域的用途。
——这里放柜台,那里放餐桌,墙上挂菜单和照片...
叶扯任由余咽拉着自己转圈,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保护欲。
他必须保护这个小店,保护余咽的梦想,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幸福。
即使代价是再次面对周晚,也在所不惜。
中午,他们在市场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简单的庆祝餐。
余咽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装修计划和菜单设计,叶扯则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实用的建议。
“对了。”余咽突然压低声音,“我想给店里装个监控系统,最近...你知道的,安全第一。”
叶扯明白他指的是周晚的威胁,心中一暖。
余咽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
“好。”叶扯点头,“我来研究一下。”
吃完饭,他们决定去买些基本的清洁工具,先给店面来个大扫除。
市场里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
余咽走在前面,不时回头跟叶扯说话,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
“叶扯?真的是你?”
一个粗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叶扯的身体瞬间僵直。
他缓缓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正盯着自己,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李强。”叶扯冷淡地点头,希望对方能识趣地离开。
但李强反而凑得更近,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烟酒味:“听说你出来了?怎么,不跟老朋友们联系?”他瞥了一眼站在叶扯旁边的余咽,露出猥琐的笑容,“哟,交新朋友了?他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吗?”
叶扯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但声音保持平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他拉住余咽的手腕想离开,但李强横跨一步挡住去路:“急什么?老同学叙叙旧嘛。”他提高音量,“大家快来看啊!这不是我们江城大名鼎鼎的叶扯吗?诈骗犯,坐过牢的!”
周围的人群顿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叶扯感到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余咽的手腕在他掌心中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
“怎么,不介绍一下你的小朋友?”李强得寸进尺,伸手想拍余咽的肩膀,“他知道你那些光荣历史吗?”
叶扯闪电般抓住李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对方疼得龇牙咧嘴:“离他远点。”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蓄势待发的猛兽。
李强挣了一下没挣脱,脸色变了:“放开!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有前科的废物!”他转向围观人群,“大家都看看啊,诈骗犯打人了!”
人群中传来议论声,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叶扯知道情况正在失控,但他不能松手。
——一旦松手,李强很可能会攻击余咽。
就在这时,余咽突然上前一步,挡在叶扯和李强之间:“这位先生。”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知道你和叶哥有什么过节,但在公共场合侮辱他人是违法的,叶扯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请你放尊重些。”
李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合作伙伴?小朋友,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可是——”
“我知道他是谁。”余咽打断他,声音提高,“我知道他比某些只会背后说人坏话的家伙强一百倍,我们的'春虾'炸虾饼店下个月开业,欢迎你来尝尝,但如果你继续骚扰我们,我就报警。”
围观人群中有人开始鼓掌,还有人小声支持:“说得好!”“就是,欺负人算什么本事!”
李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甩下一句“走着瞧”,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
余咽转身拉住叶扯的手:“走吧,我们去买清洁剂。”
叶扯机械地跟着余咽离开市场,脑中一片空白。
刚才的一幕不断在眼前重放。
——余咽站在他前面,为他辩护,毫不犹豫地告诉全世界他是“最好的朋友。”
这是叶扯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这样公开站在他一边。
“那个...李强,”余咽小心地问,“是以前认识的人?”
叶扯点点头:“高中同学,后来...在我入狱前,他欠周家钱,我负责去收债。”他顿了顿,“手段不太温和。”
余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他记恨你。”
“嗯。”叶扯简短地回应,不想多谈那段为周家做打手的黑暗历史。
两人买了清洁用品回到新店面,开始大扫除。
余咽似乎察觉到叶扯需要独处,主动承担了擦窗户的工作,让叶扯去后面打扫厨房。
狭小的厨房里,叶扯用力刷洗着积满油垢的灶台,仿佛要把所有不快的记忆一起洗掉。
李强的出现提醒了他。
——过去永远不会真正过去。
无论他多么努力地重新开始,那些阴影总会找上门来。
“叶哥,”余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窗户擦好了,我去买些饮料,你要喝什么?”
叶扯抬头,看见余咽站在逆光中,轮廓被阳光勾勒出一道金边,像降临人间的天使“随便。”他轻声回答。
余咽笑了笑:“那就柠檬茶吧,清热解渴。”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叶哥...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那种人不值得你烦恼。”
叶扯点点头,看着余咽轻快地走出店门。
阳光依然明媚,但店里突然变得空荡而冷清。
叶扯继续刷洗灶台,但心思已经飘远。
他想起监狱里的日子,那些漫长的黑夜和更漫长的白天。
想起出狱时的迷茫,想起遇见余咽那天的风雪。
短短几个月,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了工作,有了朋友,现在甚至有了自己的小店。
这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而李强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提醒他这样的幸福有多脆弱。
如果周晚决定公开他的过去呢?
如果顾客们知道“春虾”的老板之一是前科犯呢?
余咽辛苦建立的生意会毁于一旦。
这个念头让叶扯的胃部绞痛。
余咽很快回来了,不仅带了饮料,还买了两份盒饭。“休息一下吧。”他说,“活儿是干不完的。”
他们坐在窗边的地板上吃午饭,阳光暖暖地照在背上。
余咽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开业计划,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上午的不愉快。
“我想在开业那天搞个促销。”余咽咬着筷子说,“买两份送饮料什么的,还可以发些传单...”
叶扯安静地听着,不时点头。
余咽的热情感染了他,让他暂时忘记了忧虑。
下午,他们继续打扫和规划。
余咽甚至用粉笔在地板上标出了桌椅的大致位置,兴奋地模拟着顾客进出的路线。
叶扯则测量了厨房的尺寸,计划着设备的摆放。
傍晚时分,两人累得坐在地板上休息。店面已经焕然一新,窗户明亮,地板干净,墙壁也重新粉刷过。
虽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已经能看到未来的模样。
“叶哥,”余咽突然说,“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去家具市场看看二手桌椅。”
叶扯的身体僵了一下。
明天是周日,是他答应见周晚的日子,“我...有点事。”他含糊地说,“可能晚上才能回来。”
余咽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追问:“那我自己去吧。你忙你的。”
回程的公交车上,余咽累得靠在叶扯肩上睡着了。
叶扯轻轻扶着他的头,防止车辆颠簸时撞到窗户。
窗外,夕阳把江城染成金色,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一刻的宁静如此珍贵,叶扯希望公交车永远不要到站。
但现实是残酷的。
——明天他必须再次面对周晚,为了保护余咽和他们的“春虾,”他必须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
回到家,余咽打着哈欠去洗澡。
叶扯坐在床边,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小本子,开始记录所有周家的把柄和老陈提供的信息。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至少余咽能有武器保护自己。
水声停了,叶扯迅速收起本子。
余咽擦着头发走出来,脸上带着倦意的笑容:“今天好累,但好开心。”
叶扯点点头:“嗯。很开心。”
余咽突然蹲在叶扯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叶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他握住叶扯的手,“你不是一个人了。”
叶扯喉咙发紧,无法言语。
余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知道明天他将独自面对什么。这个认知让叶扯既感动又恐惧。
——感动于余咽的理解,恐惧于他可能因此陷入危险。
“答应我,”余咽坚持道,“不再一个人扛所有事。”
叶扯看着余咽坚定的眼神,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这个承诺有多重,只有叶扯自己知道。
为了保护余咽,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再次坠入地狱。
夜深时,叶扯又一次惊醒,这次是被余咽的梦话吵醒。
他转头看去,发现余咽在地铺上不安地翻动,眉头紧锁,嘴里嘟囔着什么。
叶扯轻轻下床,蹲在余咽身边,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就在这时,余咽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放大,满是恐惧。
“叶哥?”他的声音带着睡意和惊慌。
“做噩梦了?”叶扯低声问。
余咽点点头,坐起身揉了揉脸:“梦见...有人要伤害你。”他抬头看着叶扯,“明天你要去见周晚,对吗?”
叶扯没想到余咽如此直接地问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余咽叹了口气,“你手腕上的伤...我看到了,是他弄的,对吗?”
叶扯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是周晚上次在酒店抓住他时留下的。
他没想到余咽注意到了。
“别去。”余咽抓住叶扯的手,“求你了,我们可以报警,可以搬家,可以...”
叶扯摇头,轻轻抽回手:“我必须去,否则他不会罢休。”他顿了顿,“但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余咽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泪光:“带我一起去,至少...至少让我在附近等你。”
叶扯想拒绝,但看着余咽恳切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好。”
余咽松了口气,重新躺下。
叶扯回到床上,却再无睡意。
他盯着天花板,思考着明天的会面。
周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有了余咽在附近等待,他至少有个必须回来的理由。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夜空,清冷的月光洒在地板上。
叶扯转头看向熟睡中的余咽,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明天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彻底摆脱周晚的控制。
为了余咽,为了“春虾,”也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