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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耻辱 ...

  •   翡翠酒店的电梯门在叶扯身后关上,发出轻微的“叮”声。

      他站在走廊上,浑身湿透,雨水从发梢滴落在地毯上,形成深色的斑点。

      周晚的套房门前,叶扯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几乎立刻就开了,仿佛周晚一直等在门后。

      “叶哥。”周晚倚在门框上,睡袍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手中的红酒杯在灯光下像凝固的血液。

      叶扯没有动,声音冷硬:“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余咽?”

      周晚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扩大:“进来谈吧,你浑身都湿透了。”他侧身让出通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叶扯迈步进入,套房内的暖气扑面而来,却让他感到更加寒冷。

      宽敞的客厅中央摆着一桌精致的晚餐,烛光摇曳,旁边冰桶里镇着一瓶昂贵的香槟。

      “喜欢吗?”周晚关上门,手指轻轻滑过叶扯湿漉漉的后颈,“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叶扯躲开那只手,径直走到窗前。

      从三十八层俯瞰,江城的雨夜如同一幅模糊的水墨画,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来。

      两年前,他和周晚也曾在这样的高度共进晚餐,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那是爱情。

      “别浪费时间了,”叶扯转身,直视周晚,“你想要什么?”

      周晚放下酒杯,缓步靠近:“这么着急回去见你的小炸虾饼?”他的声音带着假装的委屈,“我们两年没见了,叶哥。你就不想我吗?”

      叶扯的肌肉绷紧,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周晚,我们早就结束了。”

      “结束?”周晚突然冷笑,“谁允许的?”他一把抓住叶扯的手腕,“你答应过我父母照顾我一辈子,记得吗?”

      叶扯挣脱开来:“我照顾你到大学毕业,已经仁至义尽。”

      “仁至义尽?”周晚的声音拔高了,“我给了你一切!身份、地位、生活...而你却为了一个卖炸虾饼的废物抛弃我?”

      叶扯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余咽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哈!”周晚夸张地大笑,“强大?一个贫民区出来的小混混?叶哥,你什么时候品味这么低了?”他突然凑近,呼吸喷在叶扯脸上,“还是说...你喜欢被他保护的感觉?像只可怜的小狗?”

      叶扯后退一步,撞上了落地窗。

      冰凉的玻璃贴着他的后背,与周晚呼出的热气形成鲜明对比。

      “我查过他了,”周晚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文件夹,随手翻开,“余咽,二十五岁,父母不怎么管他,由祖父抚养长大,高中辍学,打过零工,进过派出所...”他抬头,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你知道他为什么辍学吗?因为偷窃,知道为什么进派出所吗?因为打架斗殴,你的小太阳可不那么干净呢。”

      叶扯一把抢过文件夹,快速浏览内容。

      大多数指控都是夸大或歪曲事实,但有几张照片确实显示年轻的余咽在街头与人扭打。

      “这些说明不了什么,”叶扯合上文件夹,“贫民区长大的孩子,谁没有打过几场架?”

      周晚挑眉:“辩护得真快,看来你很在乎他。”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危险,“但你知道我在乎什么吗,叶哥?”他贴近叶扯,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我在乎你背叛我的代价。”

      叶扯猛地推开他:“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晚踉跄几步,站稳后不怒反笑:“我要你回到我身边,当然,不过...”他的目光在叶扯身上游走,“今晚我们可以先...重温旧梦。”

      叶扯感到一阵恶心:“不可能。”

      “那就别怪我毁了你的小炸虾饼。”周晚轻松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伪造证据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要一个电话,他的小生意就会完蛋,再一个电话,他可能就得去监狱里待一阵子了。”他歪着头,“你觉得他那么干净的记录,能熬过监狱生活吗?”

      叶扯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周晚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些,而且会乐在其中。

      他必须保护余咽,但绝不能再次落入周晚的掌控。

      “我给你钱。”叶扯突然说,“五万,买你放过他。”

      周晚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钱?你以为我在乎钱?”他走到叶扯面前,仰头看着这个比他高大的男人,“我在乎的是你,叶哥,一直都是你。”

      叶扯沉默片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周晚:“那你在乎这个吗?”

      周晚瞥了一眼,脸色骤变。

      照片上是一份财务文件的截图,显示周氏企业近两年有大量资金流向海外空壳公司。

      “你...从哪里弄到的?”周晚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我有我的渠道,”叶扯收回手机,“足够证明周氏涉嫌洗钱和税务欺诈的证据。”

      这是老林帮他查到的——周晚的父亲,周氏集团现任掌门人,一直在利用海外账户转移资金,逃避巨额税款。

      如果曝光,不仅会引发税务调查,还会导致股价暴跌。

      “你想威胁我?”周晚眯起眼睛。

      叶扯摇头:“我只想做个交易,你放过余咽,我保守这个秘密。”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

      周晚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好啊。”他最终开口,声音异常轻快,“我答应你。”他转身面对叶扯,“不过有个条件——你要陪我吃完这顿饭,就像以前一样,然后我们两清。”

      叶扯警惕地看着他:“只是吃饭?”

      “只是吃饭。”周晚微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保证。”

      晚餐比叶扯预想的平静。

      周晚谈论着这两年的生活——大学毕业,进入家族企业,最近还订了婚。

      “政治联姻。”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她知道我的取向,不在乎。”

      叶扯机械地吃着,味同嚼蜡,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折磨。

      周晚却似乎真的只是想要一顿安静的晚餐,偶尔投来怀念的目光,但没有任何过界举动。

      甜点上桌时,周晚突然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叶扯摇头。

      “你的生日,叶哥。”周晚微笑,“三月十八日,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叶扯愣住了。

      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在周家时,周晚会给他过生日,但那从来不是庆祝,更像是一种展示——看,我对我的“宠物”多好。

      “我订了蛋糕,”周晚起身去冰箱取出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数字蜡烛,“许个愿吧。”

      叶扯看着跳动的烛光,心中毫无波澜。

      他机械地吹灭蜡烛,没有许愿。

      “切蛋糕?”周晚递过餐刀。

      叶扯接过刀,正要切下,周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先吃点奶油。”他用手指沾了一点奶油,抹在叶扯唇边,“记得吗?我们以前总是这样...”

      叶扯猛地站起来,餐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够了!我们的交易完成了。”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叶扯!”周晚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你以为有了那些所谓的证据就能威胁我?”他大笑,“那些资金流动都有合法解释,最多让公司麻烦一阵子,但你...”他的声音降低,变得危险,“你的小炸虾饼朋友可经不起任何风波,对吧?”

      叶扯停在门口,没有回头:“你说过两清。”

      “我反悔了。”周晚轻松地说,“我改主意了,每周见我一次,否则余咽的'犯罪记录'就会出现在相关部门桌上。”

      叶扯转身,眼中燃烧着怒火:“你无耻。”

      周晚只是微笑:“周日晚上七点,老地方,别迟到。”他舔了舔嘴唇,“现在你可以回去找你的小炸虾饼了,他一定等急了。”

      叶扯摔门而出,浑身发抖。

      电梯里,他拼命擦拭嘴唇上残留的奶油,直到皮肤发红发痛。

      周晚永远不会放过他,这个认知让他绝望。

      雨还在下,比来时更大了。

      叶扯没有伞,就这样走入雨中,任凭冰冷的雨水冲刷身体。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余咽,如何解释自己的去向,如何保护他不受周晚伤害。

      回到余咽的小屋时,已经接近午夜。

      叶扯在门口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门立刻开了,余咽站在门口,脸上写满担忧。

      “叶哥。”他一把拉进浑身湿透的叶扯,“天啊,你去哪了?我差点报警了!”

      叶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因为寒冷和情绪冲击而剧烈发抖。

      “先别说话。”余咽迅速拿来毛巾和干衣服,“把湿衣服脱了,洗个热水澡,火锅还热着,洗完就能吃。“”

      叶扯机械地照做。

      热水冲刷着身体,却洗不掉那种被周晚触碰的恶心感。

      他用力搓洗嘴唇,直到破皮流血。

      洗完澡出来,火锅已经在桌上冒着热气,余咽还开了一瓶啤酒。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指了指墙上手绘的简陋横幅,“我收拾你东西时看到了身份证。”

      叶扯僵在原地。

      他没想到余咽会知道,更没想到会为他庆祝。

      在周家,所谓的生日庆祝不过是周晚展示控制欲的另一种方式。

      而眼前这简陋的火锅、手绘的横幅、廉价的啤酒,却让他眼眶发热。

      “你...记得?”叶扯的声音几乎哽咽。

      余咽拉他坐下:“当然啊,我还做了蛋糕,可能不太好看...”他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小巧的奶油蛋糕,上面的裱花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是精心制作的。

      叶扯低头看着蛋糕,视线模糊了。

      一滴泪水落在桌面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叶哥?”余咽慌了,“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如果你不喜欢过生日...”

      叶扯摇头,无法言语。

      二十九年来,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地为他庆祝生日,不是为了控制,不是为了展示,只是单纯地希望他快乐。

      余咽轻轻握住他的手:“许个愿吧。”

      叶扯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但在这一刻,他真心许下一个愿望。

      ——保护眼前这个给他带来光明的年轻人,不惜一切代价。

      吹灭蜡烛后,余咽没有追问叶扯今晚的去向,只是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火锅料,“吃吧。”他笑着说,“生日一定要吃饱。”

      叶扯低头吃饭,热气模糊了视线。

      这简陋的小屋,这简单的火锅,这真诚的祝福,比周晚豪华套房里的烛光晚餐珍贵千万倍。

      夜深时,叶扯又一次惊醒,但这次不是因为噩梦。

      他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抓挠着那个曾被周晚抓住的地方,皮肤已经渗出血丝。

      浴室里亮着灯,水声哗哗。

      叶扯起身,想去拿创可贴,却听到余咽一声压抑的惊呼。

      “叶哥?”余咽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你...醒着吗?”

      叶扯走到浴室门口:“怎么了?”

      门开了一条缝,余咽的脸出现在门口,苍白而震惊:“你...你的背...”

      叶扯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而他的背上布满了伤痕——有些是旧伤,已经变成白色的疤痕有些是较新的,还带着淡淡的粉色。

      最显眼的是左肩胛骨处的一个圆形疤痕,明显是烟头烫出来的,形状依稀可辨是一个“晚”字。

      叶扯僵在原地。

      这些伤痕是他最深的耻辱,是周晚多年“宠爱”的证明。

      他从未想过让余咽看到。

      “是他做的?”余咽的声音颤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泪光。

      叶扯无法回答,也无法移动。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淋湿的雕像,所有的防御和伪装都被剥离,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余咽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如此用力,几乎让叶扯喘不过气来。

      他感到余咽的泪水落在自己肩上,滚烫得像当年的烟头,但带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治愈感。

      “对不起,”余咽哽咽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这样对你...”

      叶扯慢慢抬起手,回抱住这个颤抖的年轻人。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拍着余咽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最终,余咽松开手,擦干眼泪:“我去拿药箱那些伤口需要处理。”

      叶扯沉默地坐在床边,让余咽为他消毒、上药、包扎。

      每一个触碰都轻柔而谨慎,仿佛他是易碎的珍宝。

      “疼吗?”余咽小声问,手指轻轻拂过那个“晚”字疤痕。

      叶扯摇头。

      □□上的疼痛早已麻木,真正疼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伤口。

      ——被践踏的尊严,被摧毁的自我,被囚禁的灵魂。

      余咽处理好最后一个伤口,抬头看着叶扯的眼睛:“他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保证。”

      叶扯想说周晚不会这么容易放弃,想说他们面临的危险远大于余咽的想象,但看着余咽坚定的眼神,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一晚,余咽没有回地铺,而是和叶扯挤在一张床上。

      两人背对背躺着,都没有睡意,但谁也没有说话。

      有时,沉默比言语更有力量。

      窗外,雨渐渐停了。

      云层散开,露出几点星光。

      叶扯望着那些遥远的亮点,想起余咽说过的话。

      ——“冬日过去,万物复苏。”

      也许,只是也许,他的冬天也即将过去,而余咽就是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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