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杳数

24、纪念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

　　余咽站在商场出口处，望着突然倾盆而下的大雨，懊恼地叹了口气。

　　他怀里抱着两大袋食材。

　　——今天“春虾”推出新菜单，他特意来采购些特殊调料和装饰品。

　　“明明早上还晴空万里的...”余咽嘟囔着，看着雨水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他摸出手机，犹豫要不要叫车，但转念一想，这里离家不过十五分钟步行距离，叫车未免太奢侈了。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冒雨冲出去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叶扯发来的消息：「买完了吗？要下雨了，我去接你？」

　　余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自从一年前那场官司后，叶扯变得越来越体贴，不再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

　　他快速回复：「在商场门口，雨好大，忘记带伞了(；′⌒`)」

　　发完消息，余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商场里人来人往，有情侣共撑一把伞笑着跑进雨里，有父母护着孩子匆匆离开，每个人都有人等待，有人牵挂。

　　这种平凡的幸福，曾经对叶扯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手机又震动起来：「等着，十分钟到。」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余咽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他想象着叶扯放下店里的活计，急匆匆找伞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春虾”开了不同分店，现在生意红火，他们请了不少帮手，但叶扯还是习惯事事亲力亲为，尤其是烹饪环节，从不假手他人。

　　十五分钟后（叶扯的时间观念在着急时总是不太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商场门口。

　　叶扯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直到锁定余咽，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余咽立刻抱起购物袋向他跑去，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叶哥！”

　　叶扯快步迎上来，先接过余咽手中的袋子，然后惩罚性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不是让你出门带伞吗？早上天气预报说了下午有雷阵雨。”

　　余咽缩了缩脖子，笑得像个做错事却知道会被原谅的孩子：“忘了嘛...而且早上太阳那么大，谁知道会突然下雨。”

　　叶扯无奈地摇摇头，把伞往余咽那边倾斜：“走吧，店里还炖着汤。”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

　　叶扯的伞很大，但雨势太猛，再加上余咽抱着的购物袋，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余咽能闻到叶扯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和某种特有的气息。

　　——那是属于叶扯的味道，温暖而踏实，让他想起家的感觉。

　　“买了什么这么重？”叶扯试图把伞更多地倾向余咽那边，自己的右肩已经淋湿了一片。

　　“新菜单要用的香料，还有一些装饰品。”余咽兴奋地说，“我找到了一种泰国柠檬草，做'夏日清风虾饼'绝对棒！”

　　叶扯看着余咽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微笑。

　　这个永远充满热情和创意的年轻人，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人生。

　　即使是在这样的大雨天，余咽也能为一点新发现而雀跃不已。

　　“小心！”叶扯突然拉住余咽，避开一个水坑。

　　这个动作让他另一侧的肩膀也淋到了雨。

　　余咽这才注意到叶扯已经湿了大半边身子，而自己却一点雨都没沾到。

　　他心疼地皱眉：“叶哥，伞往你那边去点，我都淋不到雨了。”

　　“没事，你抱着东西。”叶扯不为所动，继续将伞倾斜向余咽。

　　余咽眼珠一转，突然贴近叶扯，几乎要钻进他怀里：“这样我们都不会淋到啦！”

　　叶扯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余咽像只粘人的小猫一样贴着自己。

　　雨声哗啦啦地响着，但两人之间的温度却在上升。

　　“叶哥，你心跳好快。”余咽坏笑着说，故意把耳朵贴在叶扯胸前。

　　“专心走路。”叶扯板着脸说，但耳根已经红了。

　　余咽偷笑，不再逗他。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走在雨中，像两株相互依存的树，共同抵挡风雨。

　　路过一个小水坑时，余咽突然童心大发，一脚踩进去，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余咽！”叶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咯咯笑个不停。

　　“反正已经湿了嘛～”余咽笑嘻嘻地说，“不如玩个痛快！”

　　说完，他又要踩另一个水坑，叶扯眼疾手快地把他拉到一边：“别闹，袋子里的香料不能湿。”

　　余咽吐了吐舌头，乖乖走好，但没走几步，他突然指着路边：“叶哥，看！”

　　一只小花猫躲在屋檐下，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余咽立刻心软了：“好可怜...我们带它回家吧？”

　　叶扯皱眉：“店里不能养猫。”

　　“就暂时收留一下嘛，等雨停了再放它走。”余咽已经蹲下身，轻声呼唤着小猫，“咪咪，过来～”

　　小猫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动。

　　叶扯叹了口气，从购物袋里找出一小包鱼干。

　　——余咽总是买些奇怪的东西。

　　“用这个试试。”他递给余咽。

　　果然，闻到鱼干的香气，小猫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余咽趁机轻轻抚摸它湿漉漉的毛发：“好乖好乖...”

　　叶扯看着这一幕，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

　　余咽总是这样，对一切生命都充满怜爱和热情，就像当初收留无家可归的自己一样自然。

　　“我们真的不能养它吗？”余咽抬头，眼睛湿漉漉的，比小猫还可怜。

　　叶扯硬起心肠摇头：“店里卫生标准不允许，不过...”他看着余咽瞬间黯淡的表情，补充道，“可以暂时放在后院的工具棚里，等雨停了再说。”

　　余咽立刻又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起来：“谢谢你，叶哥！你最好了！”

　　叶扯无奈地摇头，重新撑好伞：“走吧，再耽搁汤要烧干了。”

　　两人一猫继续在雨中前行。

　　余咽抱着小猫，叶扯抱着购物袋，还要兼顾撑伞，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心里却异常满足。

　　“叶哥，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余咽突然问。

　　“怎么不记得。“叶扯嘴角微微上杨。

　　余咽回忆道，“你站在我摊子前，眼神冷得像冰，但我就是觉得...这个人需要温暖。”

　　叶扯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天对他而言是人生的转折点，但他从没想过，在余咽眼中那一刻是怎样的。

　　“我当时觉得你很烦人。”叶扯故意说。

　　余咽大笑：“骗人！你明明可感动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叶扯没有反驳，因为余咽说得对。

　　那天站在黑夜的他，内心早已麻木，认为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温暖属于自己。

　　是余咽，固执地把光和热带进他的生命。

　　“叶哥，你耳朵又红了。”余咽调皮地戳戳他。

　　“闭嘴，看路。”

　　雨越下越大，但两人走得很慢，仿佛在享受这湿漉漉的亲密时刻。

　　路过一家花店时，余咽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把小猫塞给叶扯，冲进花店。

　　叶扯手忙脚乱地抱着猫、提着袋子、撑着伞，像个滑稽的杂耍演员。

　　几分钟后，余咽拿着一小束向日葵回来，金黄色的花朵在灰蒙蒙的雨天里格外醒目。

　　“给你！”余咽把花递给叶扯，“庆祝我们认识两周年！”

　　叶扯愣住了：“两周年？”

　　“是啊，两年前的今天，你在我的炸虾饼摊前，忘啦？”余咽眨眨眼，“当然，那时候你还很酷，不爱说话，动不动就瞪人...”

　　叶扯接过花束，喉咙突然发紧。

　　他从未想过要纪念那个日子，但对余咽来说，那是值得庆祝的相遇纪念日。

　　“谢谢。”叶扯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但余咽听到了，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走吧，回家。”余咽自然地挽住叶扯的手臂，小猫好奇地嗅着花束。

　　“家。”这个简单的词汇在叶扯心中激起一阵温暖的涟漪。

　　是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家，一个充满油烟味、笑声和爱的小小天地。

　　回到“春虾”时，雨势稍缓。

　　叶扯打开后院的工具棚，铺了条旧毛巾给小猫做临时窝。

　　余咽则迫不及待地展示他采购的战利品。

　　——各种香料、装饰用的小彩旗，甚至还有一套新餐具。

　　“这个盘子多适合夏天啊！蓝白条纹，看着就凉爽！”余咽举着一个盘子兴奋地说。

　　叶扯点点头，把向日葵插进水瓶里，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

　　两个帮工小张和小李好奇地看着那束花，又看看难得表情柔和的叶老板，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叶哥，尝尝这个柠檬草，是不是特别清香？”余咽掰了一小段递给叶扯。

　　叶扯尝了尝，点头赞同：“确实不错，可以做柠檬草虾饼，配上薄荷酱。”

　　“我就是这么想的！”余咽眼睛一亮，“还可以加点椰浆，做成东南亚风味！”

　　两人头碰头讨论着新菜单，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外面的暴雨。

　　直到余共的电话打来，问他们要不要回去吃晚饭。

　　“啊，都这么晚了！”余咽看了看时间，惊呼道，“爸爸说炖了排骨汤，让我们早点回去。”

　　叶扯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关店。

　　雨已经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为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一层金色。

　　“小猫怎么办？”余咽蹲在工具棚前，看着已经把自己舔干的小花猫。

　　“让它自己决定吧。”叶扯也蹲下来，轻轻抚摸小猫的头，“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小猫蹭了蹭他们的手，然后轻盈地跳上墙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消失在暮色中。

　　“看来它选择自由。”叶扯站起身。

　　余咽有些失落，但也理解：“希望它能找到好归宿。”

　　叶扯突然握住余咽的手：“不是每个流浪的生命都像我们这么幸运。”

　　余咽回握他的手，明白叶扯话中的深意。

　　他们曾经都是孤独的流浪者，直到遇见彼此，才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锁好店门，两人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叶哥，明天早上我想试试新配方，早点起床好吗？”余咽晃着两人交握的手说。

　　“嗯。”叶扯点头，“不过不能太早，你最近睡得少。”

　　“知道啦～”余咽拖长音调，像个被管教的孩子，但心里甜滋滋的。

　　路过一家甜品店时，叶扯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蛋糕，上面装饰着一只卡通虾和两颗紧挨着的爱心。

　　“虽然晚了一天...”叶扯有些不好意思，“生日快乐吗，你说过的我们的'相遇纪念日'。”

　　余咽惊喜地接过蛋糕，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叶扯会记得，更没想到这个不擅表达的男人会用这种方式回应他的向日葵。

　　“叶哥...”余咽的声音哽咽了，“我爱你。”

　　叶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也是。”

　　夕阳西下，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走向他们共同的家。

　　身后，“春虾”的招牌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闪闪发亮，如同他们未来无数个平凡而珍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