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杳数

16、牺牲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叶扯睁开眼睛，发现余咽已经不在身边。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和爸爸去见律师了，冰箱里有早餐，热一下就能吃。爱你。”

　　叶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昨晚几乎没怎么睡。

　　周晚的突然袭击像一把刀，彻底破坏了派对的喜悦，也切断了他们刚刚获得的短暂安宁。

　　厨房里，叶扯机械地加热余咽准备的早餐，思绪却飘向残酷的现实。

　　——“春虾”可能真的要关门了。

　　这个小店承载了太多回忆：他和余咽第一次见面的炸虾饼，两人一起研发新配方的深夜，顾客们满意的笑脸...所有这些，都可能因为周晚的报复而消失。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考虑得如何？我的耐心有限。——周晚。”

　　叶扯删掉短信，胸口发闷。

　　周晚给出的“选择”根本不是选择。

　　——要么回到那个扭曲的关系中，要么失去一切。

　　但更让叶扯恐惧的是，周晚的威胁不会止于“春虾”，下一步可能就是余咽的父母，甚至余咽本人。

　　吃完早餐，叶扯决定去店里整理物品，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每一步都沉重如铅。

　　春日的阳光依旧明媚，路边的樱花盛开，但叶扯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另一个灰暗的世界里。

　　“春虾”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看起来如此陌生。

　　推门进去，空荡荡的店面让叶扯喉咙发紧。

　　昨天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今天只剩下冰冷的寂静。

　　他慢慢走过每一张桌子，抚摸过柜台，最后停在厨房门口。

　　这里是他和余咽一起工作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创造出“春日虾饼”、“重生虾饼”，用美食讲述自己的故事。

　　而现在，这个故事可能被迫结束。

　　“叮咚”——门铃响了。

　　叶扯转身，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叶先生？”男子礼貌地问，“我是周氏集团的法律顾问王律师周晚先生派我来正式通知您，本建筑的租赁合同将于下月底终止。”他递过一个文件夹，“这是正式通知函和相关法律文件。”

　　叶扯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周晚还想怎样？他已经赢了。”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周先生让我转达，他的'offer'依然有效，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他。”他顿了顿，“他还说...'记得余咽父亲的心脏问题'。”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叶扯的胃部。

　　周晚不仅威胁店铺，现在直接威胁余咽父亲的生命！

　　“这是威胁。”叶扯声音低沉而危险，“我可以报警。”

　　王律师不以为然地笑了：“周先生只是表达对余老先生健康的关心，何来威胁？”他转身离开前最后说道，“好好考虑吧，叶先生，有些选择...代价很大，但不选的代价可能更大。”

　　叶扯站在空荡荡的店里，手中的文件仿佛有千斤重。

　　周晚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要么屈服，要么看着余咽一家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余咽的短信：“律师说我们有胜算！周晚的购买行为明显具有恶意，可能构成不正当竞争，晚上详谈！爱你！”

　　叶扯看着那个小小的爱心表情，胸口一阵刺痛。

　　余咽依然充满希望，相信法律和正义。

　　但叶扯知道周家的势力有多深，法律对他们而言只是工具，而非约束。

　　一个决定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为了保护余咽和余家人，他必须离开。

　　不是暂时的躲避，而是彻底退出他们的生活。

　　只有这样才能切断周晚的仇恨焦点，让余咽一家回归平静。

　　这个想法像刀子般割裂他的心脏，但叶扯知道别无选择。

　　爱有时候意味着放手，意味着牺牲。

　　回到公寓，叶扯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看着这个已经像家一样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有余咽的痕迹。

　　——墙上贴的菜谱便签，冰箱上的搞笑磁贴，茶几上两人合影的相框...离开这些，就像割舍一部分灵魂。

　　叶扯拿出纸笔，开始写告别信。

　　每写一个字都像在心上划一刀，但他必须让余咽明白，这不是退缩，而是为了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亲爱的余咽...”叶扯的笔尖在纸上停顿，墨水晕开成一个小蓝点。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写起。

　　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扯迅速将信纸塞进口袋，假装在看书。

　　“叶哥！”余咽兴冲冲地跑进来，脸颊因兴奋而泛红，“好消息！律师说我们可以起诉周晚恶意干扰商业活动，还有机会申请禁止令！”

　　余共跟在后面，表情谨慎但乐观：“需要收集更多证据，但有胜算，周氏集团正在准备上市，这种负面新闻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

　　叶扯强迫自己微笑：“那太好了。”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余咽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只是...累了。”叶扯避开他探询的目光，“昨晚没睡好。”

　　余咽伸手抚摸他的脸：“别担心，我们会赢的，周晚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叶扯点点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心中的决定。

　　晚餐时，余咽滔滔不绝地讨论着诉讼策略，余共不时补充法律细节。

　　叶扯安静地听着，将每一秒都刻进记忆——余咽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余共认真时皱起的眉头，余母温柔地给大家夹菜的动作...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感受这种家庭温暖了。

　　夜深人静，叶扯躺在床上，余咽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余咽脸上投下柔和的银光。

　　叶扯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记住每一丝触感，每一缕气息。

　　“对不起。”他在余咽耳边轻声道别，“我爱你。”

　　凌晨四点，叶扯悄悄起床，留下那封告别信在枕头上，拎着行李箱轻轻关上门。

　　电梯下行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晚发来的地址——江城郊区的一栋别墅，显然是他准备好的“金丝笼。”

　　走出公寓楼，晨雾中的江城安静而陌生。

　　叶扯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亮起灯光的窗口。

　　——余咽一定发现他离开了，现在正读着那封信...

　　想到这里，叶扯的视线模糊了。

　　但他没有擦拭泪水，只是任由它们滑落。

　　这是他选择的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他愿意再次坠入地狱。

　　出租车驶过“春虾”，叶扯让司机稍停。

　　透过车窗，他看着这个与余咽一起建立的小天地，心中默默道别。

　　然后，车子加速，将一切美好抛在身后。

　　余咽惊醒时，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起初他以为叶扯只是早起去店里，但摸到枕头上那封折好的信时，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叶哥？”他呼唤着，声音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回荡。

　　没有回应。

　　余咽颤抖着打开信，叶扯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亲爱的余咽：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不是放弃，而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保护你和家人的方式。

　　周晚不会罢休，只要我在你们身边，他就会一直威胁、伤害你们。

　　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因我而受伤，尤其是你和你深爱的家人。

　　请理解，离开你比任何事都痛苦。

　　你给了我从未敢想象的幸福和归属，让我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正因如此，我必须放手。

　　不要找我。

　　我会去一个周晚无法通过伤害你们来威胁我的地方。照顾好“春虾”，照顾好父母，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

　　你曾说我是你见过最坚强的人。但事实是，你才是我生命中最勇敢、最明亮的存在。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永远爱你的，

　　叶扯」

　　信纸从余咽手中滑落。

　　他呆坐在床上，无法呼吸，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崩塌。

　　几秒钟后，他才找回行动能力，冲出卧室。

　　“爸！妈！”他疯狂地敲打父母的房门，“叶扯走了！”

　　余共很快开门，接过儿子递来的信快速浏览。

　　他的表情从困惑变为震惊，最后是深深的忧虑。

　　“那个傻孩子...”余共喃喃道，“以为这样能保护我们。”

　　余母也读完了信，眼中含泪：“他太爱你了，宁愿自己受苦...”

　　余咽已经抓起手机拨打叶扯的号码，但听到的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们得找到他！”余咽的声音因恐慌而尖锐，“他会做傻事的！周晚会...会...”他无法说完那个可怕的假设。

　　余共立刻行动起来：“我联系警局的朋友查监控小咽，你去店里看看。老婆，你留在家，万一他回来或打电话...”

　　余咽甚至没等父亲说完就冲出门去。

　　清晨的街道空无一人，他奔跑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春虾”依然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叶扯来过的迹象。

　　绝望开始蔓延。

　　余咽站在店门前，无助地环顾四周，不知该去哪里寻找。

　　突然，他注意到店门缝下露出一角白色——一张折叠的纸。

　　余咽颤抖着捡起来，发现是一张房产文件的复印件，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名字：周氏壳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不是周晚，而是周正雄的弟弟周正豪。

　　背面有一行潦草的笔记：“林妍给的。可能是突破口。——老林”

　　叶扯显然没看到这张纸条。

　　余咽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购买“春虾”所在建筑的不是周晚直接操作，而是周正豪，那么周晚可能没有完全告知家族自己的报复行为。

　　这确实是个突破口！

　　但此刻，这个发现对寻找叶扯没有直接帮助。

　　余咽继续在附近寻找线索，询问早起的摊贩是否见过叶扯，但一无所获。

　　回到家，余共也收获甚微。监控只拍到叶扯上了一辆出租车，但车牌模糊，需要时间追踪。

　　“他会联系周晚。”余咽突然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他知道这是周晚想要的。”

　　余共皱眉：“你是说...他可能去找周晚了？”

　　“或者周晚会知道他去哪。”余咽已经拿起外套，“我要去见周晚。”

　　“太危险了！”余母惊呼，“那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余共按住儿子的肩：“冷静点，如果叶扯是为了保护我们而离开，你这样冲动行事会让他的牺牲白费。”

　　“那怎么办？”余咽的声音破碎，“就这样放弃他？”

　　“当然不。”余共坚定地说，“但我们得聪明点，先找到那辆出租车，确认叶扯的去向，同时...”他指了指余咽手中的文件，“这个信息很关键，如果周正豪不知道侄子的疯狂行为，我们可以利用这点施压。”

　　余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说得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叶扯为了保护他们而离开，现在轮到他用智慧保护叶扯了。

　　“我去找老林，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文件的信息。”余咽说，“爸，你继续追踪出租车。“”

　　余共点头同意：“保持手机畅通，无论发现什么，都不要单独行动。”

　　余咽匆匆赶往老林的住处——城北的一栋老居民楼。

　　敲开门时，老林显然刚醒，但看到余咽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情况。

　　“叶扯走了？”老林直接问道。

　　余咽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老林叹了口气，示意余咽进门：“昨晚他给我发了条奇怪的短信，说如果他不在，让我多关照你。”他摇摇头，“那孩子总是把所有人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余咽的眼眶又湿了：“我们必须找到他，你给的这张文件...”他拿出在店门口发现的纸条，“是什么情况？”

　　老林泡了杯浓茶递给余咽：“林妍偷偷给我的，周晚买下你们店面的钱来自周正豪控制的壳公司，但文件上周正豪的签名可能是伪造的。”他压低声音，“周家内部权力斗争激烈，周正豪如果知道侄子用他的钱做这种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余咽的大脑飞速连接这些信息：“所以如果我们能证明周晚伪造签名，挪用家族资金...”

　　“不仅你们的店面能保住，周晚还会惹上大麻烦。“老林点头，“林妍想借你们的手打击周晚一系。”

　　余咽握紧拳头：“我不在乎他们家族内斗，我只想找回叶扯。”

　　老林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找到证据，就能逼周晚说出叶扯的下落。”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更多交易记录。林妍冒险弄来的。”

　　余咽接过U盘，突然想到什么：“老林...你说叶扯给你发短信？什么时候？”

　　“凌晨三点多。”

　　余咽立刻拿出手机查看——叶扯的信是四点留下的。

　　这意味着他在发完短信后，还回过店里，可能看到过这张纸条！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突破口，为什么还要离开？

　　“不对...”余咽喃喃自语，“叶哥如果看到这个，应该知道我们有办法反击周晚，他为什么还要走？”

　　老林皱眉：“除非...”

　　“除非周晚还威胁了其他事情。”余咽的脸色变得苍白，“比失去店面更严重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余共的健康。

　　周晚曾多次暗示对余咽父亲不利，而叶扯在信中也特别提到“不能再让任何人因我而受伤。”

　　“那个畜生！”余咽猛地站起来，“他用我爸爸的生命威胁叶哥！”

　　老林的表情变得严峻：“这就不只是商业纠纷了。这是刑事威胁。”他拿起手机，“我认识几个调查记者，专门盯周家的，他们会有兴趣知道这个。”

　　余咽的大脑已经切换到战斗模式。

　　叶扯为了保护他和家人选择牺牲自己，现在轮到他来保护叶扯了。

　　这不仅关乎爱情，更关乎正义。

　　——周晚不能再这样操控他人人生。

　　“老林，帮我联系林妍。”余咽的声音坚定而冷静，“我们需要更多内部证据，同时，我会找爸爸的朋友帮忙追踪叶扯的下落。”

　　老林赞许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此刻的余咽眼中不再是痛苦和迷茫，而是熊熊燃烧的斗志。

　　叶扯的离开没有击垮他，反而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力量。

　　“我们会找到他的。”老林保证道，“那小子想一个人扛所有事？没门。”

　　余咽点点头，转身离开。

　　晨光中，他的背影显得异常坚定。

　　叶扯教会了他爱和勇气，现在他要将这些品质付诸行动。

　　——不是为了放弃，而是为了战斗，不是为了分离，而是为了重聚。

　　周晚不知道他惹上了什么样的对手。

　　余咽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年轻人，而是一个为爱而战的战士。

　　无论叶扯去了哪里，无论周晚设下多少障碍，他都会找到他，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