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杳数

15、陷阱

　　行动当天，叶扯早早醒来，发现余咽已经不在床上。

　　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和咖啡的香气。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余咽正在准备早餐，神情专注而温柔。

　　“早。”叶扯轻声说。

　　余咽转身，脸上立刻绽放笑容：“早上好。”

　　叶扯愣了一下。

　　余咽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我准备了惊喜，不过得等今晚行动结束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今天一定要小心，好吗？”

　　叶扯点点头，回吻余咽的额头：“有警方在，不会有事的。”

　　早餐后，余共从客房出来，已经穿戴整齐，神情肃穆如即将上战场的士兵，“张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说，“我们会全程监控，有任何异常立即中止行动。”

　　叶扯穿上余咽为他准备的浅蓝色衬衫——“这样警方监控画面中更容易辨认。”

　　又检查了藏在纽扣中的微型录音设备。

　　一切准备就绪，他却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怎么了？”余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叶扯摇摇头：“只是...太顺利了，周晚不是这么容易上当的人。”

　　余共拍拍他的肩：“我们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张队在周氏大厦布置了十二名便衣，大厦前后门都有接应。万一周晚起疑，我们随时能撤。”

　　余咽紧紧抱住叶扯：“我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好好庆祝。”

　　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把所有不安都挤走。

　　叶扯深吸一口气，汲取着余咽身上的温暖和力量。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他都必须回来，回到这个给了他新生的年轻人身边。

　　上午十点，叶扯独自来到周氏大厦。

　　这座三十八层的玻璃幕墙建筑是江城的地标之一，周氏集团的总部就设在顶层。

　　按照计划，他先在一楼咖啡厅等待林妍的信号。

　　咖啡厅里人不多，叶扯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黑咖啡。

　　窗外阳光明媚，行人匆匆，一切如常。

　　但他的神经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等人？”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叶扯转身，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他身后，面带职业微笑。

　　“张队长？”叶扯低声问。

　　男子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假装递名片实则低语：“18楼已布置完毕，林妍可信，但保持警惕。”说完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叶扯啜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更加清醒。

　　十分钟后，林妍出现在咖啡厅门口，一身利落的黑色职业装，向他使了个眼色。

　　电梯里，林妍假装查看文件，实则快速低语：“周晚今天心情很差，刚和父亲吵过架，他会更易怒，但也更危险。”她顿了顿，“记住，只有当他开始谈论'私人事务'时再引导话题。”

　　叶扯微微点头。

　　电梯停在18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仿佛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会议室外的休息区已经坐了几位周家高管，正交头接耳。

　　林妍带叶扯来到一个小型会客室：“在这里等，会议前半段是季度汇报，后半段周晚会出来'休息'，那时你再'偶遇'他。”

　　叶扯环顾会客室，注意到角落的盆栽后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红点——警方的隐蔽摄像头。

　　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等待的一个小时像一年那么长。

　　叶扯站在窗前，看着江城的全景，思绪飘远。

　　二十九年前的今天，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不被期待的生命。

　　二十八年中，多少苦难和黑暗，直到遇见余咽，才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光明。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妍探头进来：“他出来了，右转走廊尽头，记住，自然一点。”

　　叶扯深吸一口气，走出会客室。

　　走廊尽头，周晚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背影紧绷。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看到叶扯时瞳孔猛然收缩。

　　“叶哥？”周晚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叶扯保持镇定：“来谈生意。'春虾'需要新的供货商，林妍说周氏旗下有食品公司。”

　　周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叶扯：“这么巧？今天正好是家族会议？”他突然笑了，“还是说...你是来给我'生日礼物'的？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吗？”

　　叶扯确实忘了。

　　“不记得了。”叶扯实话实说，“我只是来谈生意。”

　　周晚走近一步，身上昂贵的古龙水气味扑面而来：“撒谎，林妍带你来的，对吗？”他的声音压低，“她是不是告诉你，能拿到我承认陷害你的证据？”

　　叶扯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晚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叶哥，叶哥...你还是这么不会撒谎。”他凑近叶扯耳边，“你知道吗？林妍是我的人。整个陷阱都是我设计的。”

　　叶扯的血液瞬间变冷。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手伸向口袋里的紧急信号器。

　　“别费心了。”周晚轻松地说，“你以为的那些'警察'，都是我雇的演员，张队长？真张队长今天带队去城郊突击检查了。”他得意地笑了，“现在，让我们去会议室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就在这时，叶扯注意到走廊尽头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余共！他穿着保洁员的衣服，但眼神锐利如鹰。

　　计划没有完全失败！

　　“有什么证据？”叶扯故意提高声音，试图拖延时间，“你说林妍是你的人，有什么证明？”

　　周晚不耐烦地挥手：“需要证明吗？她是我表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你真以为她会背叛家族帮一个外人？”他冷笑，“不过你马上就会亲眼看到了。”

　　他强硬地抓住叶扯的手臂，拖向会议室。

　　叶扯没有剧烈反抗，而是顺从地跟着走，同时悄悄按下口袋里的信号器——一个震动提示，通知余共情况有变。

　　会议室门打开，里面坐着周家的核心成员，包括周晚的父亲——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正雄。

　　看到叶扯，周正雄皱起眉头：“这是谁？”

　　“爸，这就是叶扯。”周晚得意地介绍，“林妍成功把他引来了。”

　　林妍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当叶扯看向她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歉意，但很快恢复冷漠。

　　周正雄打量着叶扯，眼中是评估而非愤怒：“所以这就是让你发疯的那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周晚的脸色变了：“爸！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是处理掉这个麻烦，不是玩什么间谍游戏！”周正雄拍桌而起，“媒体已经开始注意了，竞争对手也在打探。你知不知道这会影响我的竞选？”

　　叶扯趁机观察会议室。除了周家成员，还有几个“保安”站在角落——应该是周晚安排的假警察。没有看到余共或其他真正的警方人员，情况不妙。

　　“叔叔。”叶扯突然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您儿子对我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控制和虐待，最后还陷害我入狱。现在他又威胁我和我爱人的家人。您真的愿意为这样的行为背书吗？”

　　会议室一片哗然。

　　周正雄的脸色变得难看：“年轻人，注意你的言辞，周晚是我儿子，而你只是个有前科的外人。”

　　“爸！”周晚急切地说，“别听他胡说我有证据证明他和余咽一家在密谋陷害我们！“他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余共联系警方、试图窃取商业机密的证据！”

　　叶扯心中一惊。

　　余共联系张队长的事周晚怎么会知道？除非...

　　“假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到余共站在那里，手中举着警察证件，“江北县城派出所余共，周晚先生，你涉嫌恐吓、威胁和妨害司法公正，请配合调查。”

　　周晚脸色大变：“你怎么在这里？张队长明明——”

　　“张队长是我老战友。”余共冷静地说，“你们收买的那个'张队长'现在已经在警局接受审讯了。”他看向周正雄，“周董事长，令郎的行为已经涉嫌多项犯罪，您是希望公事公办，还是...”

　　周正雄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缓缓坐下：“家庭内部事务，不劳警方插手，周晚会接受家族处分，并保证不再骚扰叶先生和他的...朋友。”

　　“爸！”周晚不敢置信地喊道。

　　“闭嘴！”周正雄厉声喝止，“你闹得还不够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差点毁了家族声誉！”他转向余共，“余警官，我保证周晚会受到约束，这件事到此为止，如何？”

　　余共看向叶扯，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叶扯知道，以周家的势力，今天很难当场逮捕周晚。

　　但周正雄的介入至少意味着周晚会暂时被约束。

　　“我需要周晚亲口承诺，”叶扯说，“永远不再接近我、余咽和我们的家人。否则，我手上有足够多的周氏集团违法证据向媒体曝光。”

　　周正雄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为评估：“年轻人，你在威胁我？”

　　“不，只是自保。”叶扯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想平静地生活，远离周家。但如果被迫，我会战斗到底。”

　　会议室陷入沉默。

　　最终，周正雄点点头：“合理的请求，周晚，道歉并做出承诺。”

　　周晚的脸色由红转白，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怒火，但在父亲的逼视下，他最终咬牙道：“我道歉，我承诺...不再主动接触你们。”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余共满意地点头：“我们会记住这个承诺，叶扯，我们走。”

　　离开会议室时，叶扯感到周晚的目光如刀子般刺在背上。

　　他知道这个疯子不会轻易罢休，但至少现在有了周正雄的约束，情况会好很多。

　　电梯里，余共长舒一口气：“好险，幸好我提前联系了真张队长。”

　　叶扯这才知道，余共一直对“张队长”的身份存疑，暗中联系了警局确认，才发现这是个陷阱。

　　真张队长立刻带队赶来，但被周氏大厦的保安以“私人会议”为由拦在一楼。余共只好伪装成保洁员混上来。

　　“余咽呢？”叶扯突然想起爱人应该在一楼等待。

　　余共笑了笑：“放心，我让他留在安全屋，他要是知道这么危险，肯定会冲上来。”

　　走出周氏大厦，阳光照在脸上，叶扯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这场危险的博弈，他们险胜一局。

　　不远处，余咽从一辆普通轿车里冲出来，飞奔向他们。

　　“叶哥！爸！”他一把抱住两人，声音哽咽，“你们没事吧？我快担心死了！”

　　叶扯紧紧回抱他，呼吸着余咽身上熟悉的气息：“没事了，周晚承诺不再骚扰我们。”

　　余咽拉开一点距离，仔细检查叶扯有没有受伤：“真的？他会守信用吗？”

　　余共拍拍儿子的肩：“有他父亲压着，至少短期内不会乱来。”他看了看表，“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今天可是双喜临门——行动成功，还是叶扯的重生日！”

　　余咽的眼睛亮了起来：“对！我准备了惊喜派对！就在'春虾'，几个好朋友都等着呢！”

　　叶扯没想到余咽还安排了这些，胸口涌起一阵暖流。

　　被珍视、被庆祝的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美好。

　　“春虾”今天没有营业，门口挂着“私人活动”的牌子。

　　推开门，里面传来一阵欢呼声——老林、几位常客好友、甚至余咽的母亲都在，店里装饰着气球和彩带，墙上挂着“叶哥要快乐”的横幅。

　　“妈？”余咽惊讶地看着母亲，“你...“”

　　余母走上前，表情有些尴尬但温和：“你爸爸告诉我今天的事...我错了，叶扯。”她直视叶扯的眼睛，“我不该听信周晚的谎言，不该怀疑你。你为了保护小咽和他爸冒这么大险...”她的声音哽咽了，“谢谢你。”

　　叶扯没想到会收到余母的道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余咽捏了捏他的手，眼中满是鼓励。

　　“谢谢您，阿姨。”叶扯最终说道，“我理解您的担忧。我会用一生保护余咽，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余母点点头，眼中含泪：“孩子，我知道你会的。”她突然拥抱了叶扯一下。

　　这个简单的拥抱和“孩子”的称呼，让叶扯的眼眶瞬间湿润。

　　多少年了，没有长辈这样亲切地对待他。

　　派对热闹而温馨。

　　余咽准备的蛋糕上装饰着一个小小的炸虾饼模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朋友们轮流敬酒，讲述他们眼中的叶扯。

　　——沉默但可靠，勤奋又善良，是“春虾”的灵魂人物之一。

　　正当气氛达到高潮时，店门突然被推开。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周晚站在门口，西装笔挺，面带诡异的微笑。

　　余共立刻站到叶扯和余咽前面：“周晚，你忘了刚才的承诺？”

　　周晚摊手：“我只是来送个礼物，不行吗？”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扔在最近的桌子上，“房产证明。我买下了这栋建筑的产权。”

　　叶扯的心沉到谷底。

　　他拿起文件快速浏览，确认是真的——周晚确实通过壳公司买下了“春虾”所在的整栋小楼。

　　“根据租赁法，我有权提前终止租约。”周晚得意地说，“当然，如果叶哥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可以考虑...特别续约。”

　　余咽气得浑身发抖：“你卑鄙！”

　　周晚无视他，只盯着叶扯：“选择吧，叶哥，回到我身边，或者看着你们心爱的小店关门。”他顿了顿，“顺便说一句，我已经通知了媒体关于'前科犯餐厅'的后续报道。明天应该会很精彩。”

　　余共上前一步：“这是明显的报复行为，我们可以起诉——”

　　“随便。”周晚冷笑，“买卖房产是合法权利，至于媒体...言论自由嘛。”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哦对了，租金涨三倍下个月生效。”

　　周晚离开后，派对的气氛荡然无存。

　　朋友们尴尬地告辞，只剩下叶扯、余咽和他的父母站在一片狼藉的庆祝装饰中。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余咽强打精神说，“味道才是关键，不是地点。”

　　叶扯知道余咽在安慰他，但“春虾”不仅仅是家店，它象征着他们的奋斗和新生。

　　失去它，就像失去一部分灵魂。

　　余共拍拍两人的肩：“别急着放弃我认识几个房地产律师，明天就去咨询周晚的行为明显具有报复性，法律上可能有突破口。”

　　余母也点头支持：“我们一起想办法。现在...先把派对过完吧？”

　　她重新切了蛋糕，四人安静地分享。

　　虽然气氛沉重，但这种全家团结面对困难的感觉，对叶扯来说依然是珍贵的礼物。

　　夜深了，回到公寓，余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本来想在派对上送的...现在可能不太合适，但还是想给你。”

　　叶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形状是两片小小的虾尾，与之前余咽送的那对虾头袖扣正好配成一套。

　　“这样你就完整了。”余咽轻声说，“就像我们一样。”

　　叶扯小心地取出手链，在灯光下凝视着精致的纹路。

　　无论周晚夺走什么，他都无法夺走这份感情，这种归属。

　　“谢谢你。”叶扯将余咽拉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会挺过去的，不管有没有'春虾'，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家。”

　　余咽在他怀里点头，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的力量融合。

　　窗外，江城的灯火依旧璀璨，明天或许会有风暴，但此刻，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叶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