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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名单与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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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赛名单公布那天,天空是难得的晴。白琬站在公告栏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后颈的旧伤在阳光下隐隐作痒——像某种预兆,又像未愈的心事。
顾佳挤在人群最前面,突然尖叫起来:“琬琬!你看!你和顾泽言都在!国赛!我们进国赛了!”
白琬的目光顺着顾佳手指的方向望去,红色榜单上,“白琬”两个字紧跟在顾泽言后面,像株努力攀援的藤蔓,终于触到了想要的光。周围的祝贺声像潮水涌来,她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公告栏另一侧的香樟树下。
江曜靠在树干上,指尖夹着烟却没点燃。他没看公告栏,只是望着她的方向,晨光落在他半垂的眼睫上,投下片浅影,像藏着千言万语。
“恭喜你。”顾泽言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他手里拿着本崭新的国赛辅导书,笑容温和得像春日微风,“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起加油。”
白琬接过书,指尖触到他的,像碰了下温热的溪流。她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被涌上来的同学围住,祝贺声淹没了所有未出口的话。
等人群散去时,香樟树下已经空了。只有片被踩扁的烟盒躺在地上,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像那个男生总是别扭的告别。
“江曜刚才说,晚上在老地方等你。”顾泽言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白琬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想起那个来自国外的快递盒,想起江曜接过时阴沉的脸,指尖突然有些发凉。
晚自习的铃声像道催命符,白琬盯着练习册上的电磁学公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的月亮渐渐升起来,挂在檐角,像枚冰冷的银币,映得她心里发慌。
“去吧。”顾泽言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手里转着笔,“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白琬点点头,抓起书包往外跑。夜风掠过操场,吹得银杏叶沙沙作响,像在替她心跳。老地方是学校后面的天台,她第一次被沈曼琪堵截的地方,也是江曜第一次替她解围的地方。
天台上风很大,吹得白琬的头发乱舞。江曜背对着她站在栏杆边,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黑色T恤的领口被风吹得敞开,露出锁骨上淡淡的疤痕——白琬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小时候为了保护被欺负的顾泽言,被人用砖头砸的。
“你来了。”江曜转过身,手里捏着个信封,在风里微微颤动,“这个,给你。”
白琬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硬挺的纸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打开,只是看着他:“这是……录取通知书?”
江曜点点头,目光落在她领口的校徽上,那枚他别上去的徽章,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我爸给我安排的,下个月就得走。”
白琬的手指攥紧了信封,纸页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像道细小的伤口。她早就该想到的,像江曜这样的人,终究是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的,而她,不过是他人生里的一段插曲。
“恭喜你。”她努力挤出个笑容,声音却在风里发颤,“国外的学校很好,对你……”
“我不想去。”江曜打断她,声音在风里有些沙哑,“我跟我爸说了,我想参加国赛,想……”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白琬打断了:“你应该去的。”她把信封递回去,指尖冰凉,“那是你的前途,不能因为……”
“不是因为你。”江曜的声音陡然拔高,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是我自己不想去!白琬,你看着我,我不想走!”
白琬抬起头,撞进他滚烫的眼眸里。那里面有挣扎,有不舍,还有某种她不敢深究的情愫,像要把她溺毙在这片温柔的海里。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我喜欢你。”江曜的声音在风里炸开,像道惊雷,“从第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你,你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你头发上,像撒了把金粉。从你为了顾泽言跟我吵架,从你……”
白琬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她不是不明白,那些别扭的关心,那些口是心非的嘲讽,那些默默的守护,都是因为什么。可明白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喜欢就能跨越的。
“江曜,我们不合适。”她擦掉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们……”
“我可以等你。”江曜的声音里带着恳求,这是白琬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像只受伤的小兽,“等你考完国赛,等你考上大学,等你……”
“别等了。”白琬打断他,把信封塞进他手里,“不值得。”
江曜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下,疼得厉害。他知道白琬说的是对的,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距离,还有成长环境、家庭背景,那些看不见的鸿沟,像天台上的风,无处不在。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和送水晶摆件的盒子很像,“上次没说完的话,都在这里面了。”
白琬接过盒子,没打开,只是紧紧攥在手里。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大概是些告别的话,或者……是她不敢听的告白。
“我走了。”她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祝你……前程似锦。”
白琬跑下天台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夜风砸在地上,像场无声的雨。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舍不得,就会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天台上,江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他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大口,尼古丁的味道漫上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疼。
傅明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天台门口,手里拿着瓶啤酒:“江哥,真的不告诉她吗?你为了她……”
“告诉她什么?”江曜打断他,吐出的烟圈在风里散开,“告诉她我为了她参加国赛,跟我爸吵翻了?告诉她我把国外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傅明轩,有些事,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不想让白琬觉得亏欠,不想让她的人生背负任何负担。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成为她的拖累,而是要让她自由地飞向更高的地方。
江曜掐灭烟,看着手里的小盒子,里面不是告别的话,也不是告白,而是张银行卡和张便签——【密码还是你生日,国赛加油,我在终点等你。】
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那句在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我不走了”,最终还是被风吹散在天台上,像从未存在过。
而楼下,白琬靠在银杏树下,紧紧攥着那个小盒子。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上面,泛着温柔的光。她知道江曜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
有些距离,或许真的能被勇气跨越。有些喜欢,值得用尽全力去奔赴。
白琬抬起头,望着天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在心里默默说:【江曜,等我。】
檐角的月亮依旧清冷,却仿佛多了些温度。风穿过银杏林,带着明年春天的消息,像在说——等国赛结束,等冰雪消融,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