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岸》陈皮糖猫

10、和解

　　物理竞赛模拟考的成绩贴在公告栏上时，白琬正在给后颈的伤口涂药膏。江曜给的那支进口药膏确实好用，原本泛红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只剩下道浅浅的印记，像片小小的落叶。

　　“琬琬！你快看！”顾佳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她手里挥舞着一张成绩单，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向日葵，“你和顾泽言并列第一！省赛稳了！”

　　白琬放下药膏，走到公告栏前。红色的榜单上，她的名字紧挨着顾泽言，后面跟着相同的分数，像两颗并肩闪烁的星。周围围了不少同学，议论声里带着惊叹和羡慕，那些曾经嘲讽的目光，如今都变成了实打实的敬佩。

　　“恭喜你。”顾泽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本竞赛真题，笑容温和，“最后那道附加题，你的解法比标准答案还简洁。”

　　白琬的脸微微发烫，低下头：“是你教得好。”

　　“是你自己聪明。”顾泽言把真题递给她，“这是最后一套模拟题，做完我们就可以去省赛现场踩点了。”

　　白琬接过题，指尖触到他的温度，心里暖了暖。抬头时，却瞥见公告栏另一侧，江曜正靠在墙上抽烟，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她和顾泽言相触的手上，眼神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湖。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缩回手，把真题往身后藏了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江曜掐灭烟，转身往楼梯口走，傅明轩赶紧跟上去，临走前还冲白琬挤了挤眼，眼神里的探究像根细针。

　　“别理他们。”顾泽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安抚，“我们去图书馆刷题？”

　　白琬点点头，跟着他往图书馆走，脚步却有些沉重。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着江曜，明明该躲的人是他才对。可每次对上他那双复杂的眼睛，她就忍不住心慌，像被戳中了什么秘密。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摊开的真题上，把那些复杂的公式染成了金色。白琬握着笔演算时，总觉得后颈有目光停留，她回过头，却只看到顾泽言认真的侧脸，和远处书架后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

　　“怎么了？”顾泽言抬起头，眼里带着疑惑，“哪里不懂？”

　　“没什么。”白琬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做题，心脏却“咚咚”地跳着，像要撞破胸腔。

　　她知道那是谁。那个总是用冷漠伪装自己的男生，其实比谁都要笨拙——他会偷偷在她书包里塞晕车药，会在下雨天把伞放在教学楼门口，会用最别扭的方式提醒她注意身体。

　　就像现在，他明明想靠近，却只敢躲在书架后面，像只怕被发现的小兽。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白琬特意绕了条远路，避开了（8）班的方向。她需要点时间，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可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在通往食堂的小路上，她还是遇到了沈曼琪。

　　沈曼琪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手里拿着杯奶茶，看到白琬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敌意：“哟，这不是我们的竞赛第一吗？怎么没和顾泽言一起？”

　　白琬没理她，侧身想走，却被沈曼琪拦住了：“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白琬的声音很冷，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转校生了。

　　“你以为江曜真的喜欢你吗？”沈曼琪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歇斯底里，“他只是觉得你新鲜，等过段时间，他还是会回到我身边！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和我们站在一起！”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白琬看着她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沈曼琪，你与其在这里嫉妒我，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江曜不喜欢你。”

　　“你闭嘴！”沈曼琪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她，手腕却被人死死攥住。

　　江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脸色阴沉得吓人，眼神像要吃人：“沈曼琪，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说的话？”

　　“江曜，你竟然帮她？”沈曼琪的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委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你哪里都比不上。”江曜的话像把刀子，狠狠扎在沈曼琪心上，“至少她比你懂尊重人。”

　　沈曼琪的脸瞬间白了，捂着脸跑了。白琬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又有点可悲。

　　“你没事吧？”江曜松开手，声音有些生硬，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淡淡的红痕。

　　“没事。”白琬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校徽，递给他，“这个还给你，谢谢。”

　　江曜没接，只是看着她：“不想要？”

　　“不是。”白琬的声音很轻，“我已经借到好运了，该还给你了。”

　　江曜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接过校徽，却没放进兜里，而是别在了她的校服领口上：“戴着吧，等你拿了省赛一等奖，再还给我。”

　　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带着点奇异的暖意。白琬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时，男生已经转过身，往食堂走去，声音闷闷的：“还愣着干什么？不吃饭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像披了件金色的外套，那些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刻，悄悄融化了。

　　食堂里，顾泽言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看到他们一起走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快过来，我给你们占了位置。”

　　白琬走到他身边坐下，江曜则坐在了她对面，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却并不尴尬。顾泽言给她递过一双筷子，江曜则默默把她不爱吃的香菜从她碗里夹走，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白琬看着碗里干干净净的米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突然明白，有些关系，不一定非要分个对错，争个高下。就像深城的霓虹和月亮，虽然不同，却可以同时照亮夜空。

　　吃完饭后，三人一起往教学楼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琬走在中间，左边是温和的顾泽言，右边是别扭的江曜，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平静。

　　“省赛加油。”顾泽言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祝福。

　　“别给我丢人。”江曜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眼神里却带着期待。

　　白琬点点头，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嗯，我会的。”

　　檐角的月亮还没升起，可白琬知道，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