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挽歌》锦鲤蜉蝣

4、第 4 章

　　实验室大门沉重合拢，隔绝了废墟风声。
　　门内，一股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腐朽、化学药剂残留，还有一股甜腻得发齁的尸腐味。惨绿色的应急灯滋滋作响，忽明忽灭，光线把满地破碎的仪器、翻倒的柜子和干涸的污渍切割成跳动的影子。
　　维斯停在入口阴影处，墨蓝眼睛锐利扫视——雪泥污迹混杂着几片暗绿鳞片。视线最终锁定被暴力破开的锈蚀门轴，上面有巨大的爪状凹陷和沾着暗红污迹的粗硬黑毛。
　　“不是人干的。”
　　“爪痕、毛发、鳞片。看来这里至少有两种东西来过。”
　　唐思友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痕迹，“像是大型变异兽？但这鳞片……”他捡起一片巴掌大、边缘像锯子似的暗蓝鳞片，它泛着金属冷光，“大小和形状都超出数据库记录了。看来我们的资料在这儿不管用。”
　　他看向维斯，快速总结，“坏消息：至少两种以上。好消息：它们来的时间跟我们差不多。”
　　“够热闹。”维斯握紧了手里那根锈迹斑斑的钢筋，“得赶紧找个像样的家伙。”
　　唐思友一愣，指着钢筋，话语带着笑意：“你说得对，但这是我的，阿维。”
　　维斯二话不说，直接把钢筋扔给他，转身就从旁边的试验台上抄起一套闪着寒光的手术刀揣进怀里，头也不回地往更深处走去。唐思友无奈摇头，赶紧跟上。
　　大楼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刺骨的寒风卷着灰尘往里灌。霉味、化学品的怪味，还有那股甜腻的死亡气息，浓得让人喘不过气。
　　唐思友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微弱的光束照亮布满裂纹和污渍的地面。手电光移向大厅中央。地面拱裂开来，盘踞着粗壮的暗红色根系，上面覆盖着一层缓慢蠕动的暗绿色粘稠物，散发着微弱、有节奏的能量波动。
　　维斯顶着刺鼻的气味上前，用玻璃管刮了点粘稠物观察，眉头紧锁：“这不是普通霉菌……有很强的能量反应和生物活性残留。更像是在分解吸收高能量物质？这些根系的能量波动，跟外面那些变异植物很像，但更强，也更…有规律。”
　　“分解吸收？”唐思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蠕动的根系，“它在吃这栋楼？还是在吃这里的其他东西？”
　　他猛地想起任务目标——生物实验室样本。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目标区域在几楼？”
　　“B2，地下二层。”唐思友指向大厅深处。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着的、黑洞洞的楼梯口像怪兽的喉咙。
　　两人一前一后，谨慎地踏入地下二层的中央实验室。
　　惨绿的光线下，巨大的培养槽像沉默的墓碑。大部分已破碎，干涸的培养基凝结成硬壳；少数完好的槽里，浑浊液体中悬浮着噩梦般的造物——扭曲的植物根茎缠着动物骨骼，或是覆盖鳞片与霉斑的肿胀肉块。
　　维斯脚步没停，指尖拂过一台蒙尘的终端机。目光扫过培养槽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是对联邦末年的那场名为“进化”的疯狂盛宴，一种无声的嘲弄。
　　唐思友在试验台发现一叠资料，翻看时瞳孔骤缩：
　　【联邦紧急生物防疫研究所-第七分所】
　　【项目代号：普罗米修斯 -火种】
　　【主管：李儒诺】
　　【最高机密-销毁等级：Ω级】
　　资料下方，还有一个模糊的、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Ω”符号烙印。
　　“李儒诺……”唐思友心脏一沉。
　　这名字在末世历史课上堪称“灾厄之源”，从联邦末年到至今为止的所有惨剧——基因实验、人为删除丧尸弱点、蓄意制造的混乱等等，只要是历史上的惨剧就都与他有关。
　　“阿维，你看！”唐思友刚回头——
　　“嘶嘶——！！！”
　　刺耳的嘶鸣声猛地从头顶通风管道炸响，密集的鳞片摩擦声急速逼近。
　　“小心上面！”唐思友厉声大吼，回身猛地抓住维斯的手臂狠拽向身后，同时自己也紧急后退。
　　“轰隆！”
　　一道粗壮的暗蓝色身影，裹挟腥臭寒风和冰冷黏液，像失控的攻城锤，狠狠砸在维斯刚才的位置，水泥地面瞬间龟裂。
　　那是条变异巨蛇，覆着暗蓝冰的霜鳞片，扁平头颅抬着，口器里冰锥似的利齿闪寒光。它爬过的地方结起白霜，空气温度骤降。
　　冰蛇竖瞳锁定闯入者，身体猛地弓起！
　　下一秒，一道裹挟刺骨寒气的白色闪电射向维斯的咽喉！
　　“躲开！”唐思友的吼声未落，拽着维斯的力道尚未消失，又发力将他后拉。
　　“嗤啦——！”
　　冰霜利齿险险擦过唐思友肩头，寒气瞬间将衣料冻硬撕裂。冰蛇头颅“砰”地撞在金属柜上，柜面赫然凹下去一大块。
　　“它鳞片导寒，别碰。”维斯急喝。
　　冰蛇一击落空，迅速调头，冰齿摩擦发出“咯吱”声，竖瞳锁定两人，再次盘踞。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唐思友目光扫过四周——不远处，倾倒的设备旁，断裂的电线正“噼啪”迸溅蓝色火花。
　　“阿维！”唐思友低吼，把钢筋砸向冰蛇身前地面，金属撞击的震动刺向蛇类感官。
　　冰蛇头颅猛地转向唐思友，庞大的身躯带着刺骨腥风，直扑而来！
　　维斯眼神一凝，不退反进，精准判断轨迹，瞬间挡在冰蛇与唐思友之间，在头颅即将撞上的刹那，猛地矮身向侧方翻滚！
　　这一挡一躲，彻底打乱冰蛇的直线冲刺，它带着巨大惯性，“砰”地一声，狠狠撞进电线堆。
　　“滋啦——！！！”
　　刺眼蓝白电光爆闪，高压电流贯穿冰蛇覆满冰霜的身躯。它剧烈僵直抽搐，鳞片“噼啪”作响，焦糊白烟和寒气喷涌，周围地面迅速冻结。
　　好机会！
　　唐思友抓住机会，双手紧握钢筋，狠狠捅向冰蛇因电击暴露的七寸。
　　“咔嚓！”
　　骨裂脆响，冰蛇挣扎嘶鸣戛然而止，巨大身体软瘫在地，仅尾巴尖抽搐。
　　唐思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他看着地上迅速被冰霜覆盖的蛇尸，胃里翻江倒海。档案上的文字，远不及眼前的冲击来得猛烈。
　　维斯走到一个相对完好的培养槽前，指尖轻点冰冷的玻璃壁。槽内一团长着羽毛和鳞片的肉块微微晃动，惨绿的光映在他冷硬的侧脸上，他沉默凝视着。
　　过了片刻，他才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唐思友凝重而略显苍白的脸上。
　　“B区。”维斯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他抬手指向实验室深处那条通往更黑暗区域的幽暗通道，“温度还会降。动物对低温源头的感知比人敏感得多。”他的目光扫过唐思友肩头因冻伤而撕裂的衣物，开始在散落物资中搜寻处理伤口的东西，语气带上刻意的轻松，“这下好了，轮到我这个文弱学者给你保驾护航了。唐大文秘，有何吩咐？”
　　唐思友沉重的心情被他的调侃搅得哭笑不得：“那就麻烦我们文弱的学者负责开路，清理障碍，破解门禁，我警戒骤冷点和活物热源。这样分工如何，我的大少爷？”
　　大少爷对唐思友的安排表示还行，维斯从怀里摸出那套手术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蜷缩了一下——只希望接下来要对付的东西，别像这条蛇这么活泼。
　　两人迈开脚步，走向B区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他们的身影融入惨绿光影与冰冷寒流交织的通道。腥甜的腐臭混合焦糊的冰霜味，顽固萦绕。
　　前方，凶险未知。
　　监控屏前，北宫淮之端起冷掉的饮料，指尖触到罐壁的寒气，眉峰微动。
　　屏幕上，两道身影没入B区的黑暗通道。惨绿应急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他摩挲着罐身，唇角惯有的弧度淡了些。
　　张游抱臂站在侧面：“不光他们，你看——李桐柏在三层走廊被大批变异蝙蝠缠上，情况不容乐观；西角门那女生刚摸到样本箱就触发毒气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被强制传送出去了，考核资格直接没了。”
　　北宫淮之喝了口饮料：“急功近利和束手束脚，都是死路。”他抬眼瞥向屏幕，“维斯至少懂得等唐思友铺路。”
　　“话是这么说，”张游啧了声，“但谢彧瑜和宗酥和都卡在B1电磁门，现在已经解了十七分钟的密码了，再耗下去，不用等怪物来，光是低温就能把他们冻僵。”
　　“我真的要再次质疑你选择现在就开始分班考试，真的能筛选出符合各班的‘种子’吗？”
　　北宫淮之放下罐子，金属罐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他用指腹在屏幕边缘轻轻敲了敲，落点恰好是维斯和唐思友消失的方向：“学会适应出其不意应该是他们最基本要学会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没办法适应后解决，还怎么筛出真正能用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沉了沉，像是想起了什么，“再说，唐思友的战术分析不是白学的，你以为他只会跟在后面警戒？”
　　屏幕上B区通道的绿光忽然晃了两下，张游的视线立刻被拽回。北宫淮之没再说话，但指尖碾过罐身的力度重了些，罐身的水珠滴在桌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