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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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食堂炖肉的香气顽固地黏在维斯的衣角，他拎着三个捆扎严实的油纸包，脚步轻得像猫，穿过启明学校被夕阳切割成几何光影的回廊。
自习室201的门被无声推开。
维斯站在门口，月白的发丝在走廊偏冷的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他鼻翼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混合着汗味、旧纸页尘埃以及训练场特有的铁锈与消毒水残留的气息扑面而来。墨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室内。
对角线上，谢彧瑜坐姿如同标尺校准过一般精准。面前摊开的厚重账册和爬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形成鲜明对比。一个被打乱到极致状态的六阶魔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高速旋转，“咔哒咔哒”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焦躁的韵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账本某处，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圆桌的一端，宗酥和瘫在硬木椅里，脑袋后仰，闭着眼。额角和脖颈汗迹未干，发丝泛着异能使用过度后的金属冷光。脚边磨损的水壶滴着水——刚从李轩的地狱训练场爬回来。
维斯步履从容地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食盒。他将食盒放在中间的空位上，炖牛肉混合着烤土豆的浓郁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味道。
“时间刚好。”维斯的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了室内的沉闷。
谢彧瑜“咔”一声精准地停住魔方，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维斯，带着被打断思路的烦躁。他推了推滑到鼻梁中段的眼镜，薄唇吐出冰冷的字眼：“运输损耗异常，凭空多出0.7%的缺口。后勤那帮…算了。张叔那边训练护甲的维修预算，又追加了三成，还有——”他烦躁地戳着账本上的红圈，“图书馆那五百银币采购款，账面显示付给了‘求知者书社’，可我查了书社流水，影子都没见着，这账做得跟简直和云霄有的一比。”
魔方在他指间发出危险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彧瑜，”维斯平静地打断他，把属于谢彧瑜的那份饭往前推了推，“天塌下来也得先填肚子。老鼠迟早会露尾巴。”他目光扫过那些令人头疼的数字，墨蓝的眼底一片沉静。他又拿起另一份饭，轻轻放在宗酥和面前，屈指敲了敲桌面：“酥和姐，回魂了。吃点东西。轩叔今天又拿你当沙袋了？”
宗酥和眼皮动了动，慢悠悠睁开，琥珀色的瞳仁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锐气和浓重的疲惫。她没吭声，只是伸手拿起一个尚有余温的馒头，掰开，用力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鼓起。半晌，才从喉咙里含糊地挤出个：“嗯。”
维斯自己也坐下，动作从容地打开他那份食物。他夹起一块软烂的土豆，却没立刻吃。
几块扎实的牛肉下肚，宗酥和脸上那层灰败的疲惫气被压下去不少。她放下勺子，灌了几大口水，直接看向维斯，单刀直入：“有事？” 干脆利落，不带丝毫拖沓。
维斯咽下口中的土豆，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动作从容。“嗯。”他放下杯子，声音依旧平和：“下午，老师来过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秒。连宗酥和咀嚼的动作都顿了一下。谢彧瑜放下了魔方，镜片后的眼睛紧紧锁住维斯。
“老师刚刚的通知，”维斯的语气依旧平稳，“明天上午八点，A区103阶梯教室，进行开学初测。”他略作停顿，“占期末总评——百分之四十。”
“砰！”
宗酥和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掉在桌上，滚了两圈。她倏地坐直身体，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明天？还占四成？！”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惊愕，“舅舅昨天下午还说下个月才……”
“计划赶不上变化，再者我们的长辈在消息这方面对我们什么时候真诚过。”维斯接话，顺便把滚远的馒头捡起来，放回她面前。他模仿着北宫淮之那特有的、慵懒又带着刺的腔调：“范围嘛，生存技能、异能常识、城防条例，外加我们那篇‘大作’。”
谢彧瑜的脸色沉得像水，手指无意识地又开始转动魔方，转速快得惊人，密集的“咔哒”声像秒针在疯狂倒计时。“百分之四十…北宫城主这是要直接上强度，看我们这些年学习的成果了。”他声音发冷，“考场用的是科研院最新研发的‘鹰眼VII型’，自带精神波动和能量异常侦测。想在它眼皮底下耍花样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如果北宫城主再亲自下场监考...”那压力直接拉满，堪比小型尸潮。
“老师没说。”维斯摇头，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按惯例，这种大型且会影响积分排名的关键考试，城主级别的很大可能会进行巡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种子选拔的分班考试。
雨林新一代真正的分水岭，分班以后，意味着最顶级的资源倾斜、最严苛的训练、最接近权力核心的培养，也意味着…更早直面城市最黑暗的阴影和最沉重的责任。
四大城主亲自筛选、教导：
周思城班：科研、外联
北宫淮之班：财政部、贸易署
李轩班：前线尖刀、机动突击
张游班：城防壁垒、战略驻守
未来各部核心骨干，都会优先从对应城主班中选取。
相当于一步之差，天壤之别。
“耍花样？”宗酥和嗤笑一声，抓起水壶灌了一大口，水珠顺着下巴滴落，“能坐在这屋里的，谁心里没点弯弯绕？淮哥…”她顿了顿，语气复杂，“他门儿清，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维斯轻轻“嗯”了一声，墨蓝的眼眸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深不见底。“种子还剩五十三个。”他报出一个精确的数字，“能留到现在的，没一个是善茬。城主们…当然知道里头混着鬼。”。他夹起那块土豆，终于送进嘴里，细细嚼着咽下，才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留着这些‘鬼’，一是他们确实有本事，硬踢掉可惜。二嘛，”他目光扫过谢彧瑜和宗酥和，“这也是选拔的一部分。将来要坐的位置，底下是刀山火海，眼前是万丈深渊。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台面下的博弈、沾血的抉择…现在这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就是最好的磨刀石。让他们蹦，让他们咬，能活下来，还能在毒蛇堆里游刃有余的，”他顿了顿，“才够格叫‘种子’。”
谢彧瑜转魔方的手指猛地停住，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光：“所以，明天从踏进103教室门那一刻起，考试就已经开始了。”他看向维斯，眼神锐利，“我现在收集的所有名单里，我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温深流最扎手？”
“嗯。”维斯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凝重。“他的履历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能在资源部眼皮底下，搞到那么多非管制区的高品质天然晶石本身就不对。怎么彧瑜，你那边有眉目了？”
谢彧瑜摇头，眉头紧锁：“账面做的天衣无缝，他经手做过的进货出货利润，都完美得像个优秀模板。但，”他指尖在桌面点了点，“太完美就是最大的破绽。我查了他最近三笔大单的源头，全是些指向早就在尸潮里死绝了的小聚居点。”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死人可不会卖货。”他看向维斯，压低声音，“而且，我观察过他摆弄晶石时的能量残留…很弱，而且异常‘干净’，干净得不像特殊系异能者该有的样子。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精密过滤过，或者，被‘设定’好的。他的异能，绝不是什么‘宝石商人’。这个人，藏着东西还有目的…恐怕不小。”
自习室里只剩下窗外净化塔低沉而固执的嗡鸣，像末世永不消散的背景音。食物的香气在沉默中渐渐冷却。
温深流，一颗精心伪装、闪烁着诱人光泽的炸弹，就是不知何时会引爆。
“明天，”他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净化塔的嗡鸣，“考场见真章。”
“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维斯收拾好自己的食盒，站起身，“明天的考试形式和方法相较以往应该会有很大不同，都悠着点，别全掉坑里了。”
宗酥和低应一声，已利落地开始收拾简单的训练包。谢彧瑜则一丝不苟地将账本、草稿纸收进纤尘不染的手提包，那个复杂的魔方也被珍重地放回定制的绒布小盒。
三人前后离开201，走廊灯光昏黄，拉长身影。宗酥和迈步走向城防军家属区，背影挺直如松。谢彧瑜拐向精英学生公寓区，步伐精准得如同丈量。
维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
巨大的电子屏上，滚动着玛雅城启明学校的积分实时排名榜。他的名字“维斯·丹提斯”稳稳停留在第十三位。宗酥和的名字高居第五，后面跟着醒目的“实战满分”标识。谢彧瑜的名字在第二十七，备注是“理论特长”。而在榜单中下游的位置，他找到了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名字——温深流，后面跟异能‘宝石商人’的徽记标识。
维斯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片刻，墨蓝的眼底深邃如海。
窗外的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色吞没。
启明学校的灯火依次亮起，像黑暗森林里倔强的萤火。玛雅城庞大冰冷的身躯，在愈发浓重的墨色里，无声地运转着，静待黎明后那场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选拔风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