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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港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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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苏蔓与安娜做了最后的交接手续,将整个艺术馆的业务交给她,还从馆长办公室搬出来,给安娜腾地方。
“苏蔓,没有必要把办公室让给我,而且,”安娜拧眉看着比原先小了不止一倍的办公室,“这么小的办公室,不合适你的身份啊!”
“你是馆长,自然要坐镇馆长办公室,以后谈业务也好,处理事务也好,都会名正言顺。而且,馆里的策展师都是学艺术的,心气儿一个比一个高,你不拿出点官威,不好摆弄他们。”她把玉雕小狗放进包里,拿起水杯想压下喉咙里的痒意,水还没沾到唇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直咳得眼角泛红。
安娜走过去抚她的后背:“我可是听你咳嗽好多天了,最近流感特别厉害,你多休息。”
苏蔓缓过气,摇摇头:“没事,就是前几天下雨,稍微着了点凉。”
走出艺术馆时,阳光有点刺眼,苏蔓却觉得骨缝里都渗着寒意,脚下也是软绵绵的。
她强撑着坐进车里,又浑浑噩噩地上了船,好不容易挨到七号别墅。
“苏小姐,您不舒服吗?”迎上来的梅姨满脸担忧。
这几日,苏蔓的咳嗽越来越频繁,喝下去的枇杷雪梨水也不怎么管用、
梅姨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惊呼一声:“这么烫!”
五分钟后,体温计上的水银柱停在38.9度。
“这不行,要赶紧给陆先生打电话!”梅姨拿起手机就要拨号。
“别打,”苏蔓按住她的手。“我睡一会就好,真的没事。”
陆临舟答应带她去港城,她不想因为生病错过。
苏蔓躺回床上,意识渐渐模糊,只依稀记得梅姨喂她吃了退烧药,又喝了一碗枇杷雪梨水。
昏沉之间,她好像听见行李箱滚轮擦过地面的声音,又恍惚看见陆临舟穿着西装站在门口的背影。
“还是一个人走了,”她心里泛起一阵委屈,旋即又开始怪自己,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生病,眼泪不自觉地落进枕头里。
退烧药终于起了作用,这会倒觉得肚子饿,苏蔓缓缓睁开眼,窗外已经黑透,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打在地板上。
她起身,拢着睡衣走出房间。
一楼只点着几盏壁灯,唯有厨房里的光线明亮。
一定是梅姨没睡,怕自己醒了会饿,给自己准备吃的,想到这,她心底一片温暖,慢慢走过去。
厨房门动,一个身影从门内出来,见到苏蔓时明显愣了一下。
“陆,陆临舟?”苏蔓诧异,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临舟端着一个茶色托盘从厨房走出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旁边还有一块切好的栗子糕,上面撒了厚厚一层糖霜。
就在苏蔓怔愣间,他走近,伸手去贴她的额头,指尖的粗粝却让苏蔓瞬间清醒。
“烧退了。”
苏蔓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你没走?”
陆临舟走到餐桌前,“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眼底无奈,“再说,答应你的事没做到,你醒了肯定要跟我闹脾气。”
苏蔓在他对面坐下,接他递来的勺子,声音带着鼻音:“你什么时候会在乎我闹不闹脾气?”
陆临舟没应声,把餐盘推过去:“烧了一天一夜,胃都空了吧,先喝点粥。”
苏蔓没再说话,默默用勺子舀粥喝。
“栗子糕是刚做的,”陆临舟见她肯吃了,语气软了点,“尝尝。”
“你做的?”
“嗯。”
“卖相一般。”苏蔓中肯地点评。
“材料都是半成品,跟以前肯定是没法比的。”
苏蔓咬了一口栗子糕,软糯的栗子香在口中散开,是好吃的,但跟以前确实没法比。
“你......不去港城了?”苏蔓咽下嘴里的栗子糕,轻声开口。
“等你病好了再说吧。”他拿起纸巾,颇自然地去擦她嘴角的糖霜。
后半夜,苏蔓没再烧起来。
安安稳稳睡到第二天早晨,被窗外的阳光晃醒。
伸手探向身侧,凉的,没人。
心底升起疑窦,她下床走出卧室,见梅姨正在厨房忙活。
“梅姨,陆临舟呢?”
梅姨放下手里的活:“苏小姐早啊,陆先生今天凌晨走了。”
“走了?”苏蔓愕然,昨夜的温存软语犹在耳边,说什么“不带你去,你醒了肯定要跟我发脾气”,转头还是把她丢下了。
她立刻火大,抓起手机刚要拨号,门铃响了。
江叙站在门口,递过来一个文件袋:“苏女士,这是小陆总让我交给您的。”
苏蔓冷着脸接过,里面除了去港城的机票,还有一张积玉堂的参观邀请函。
刚刚的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立刻泄得一干二净,一点压不住的窃喜在心底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飞机降落在港城,陆临舟派了司机过来接机,并吩咐先带她在港城逛逛,晚上一块吃饭。
苏蔓没心思逛,直接去了积玉堂。
车在太山南麓一处僻静的弯道旁停下。
苏蔓推门下车,湿热的海风立刻包裹上来。
积玉堂并非是她想象中那般钟灵秀气的江南园林,而是一栋带着浓郁欧式格调的巍峨建筑。
粉墙高耸,黛瓦层叠,在蓊郁山林的映衬下,透着威压。
她踩着脚下的青石板,走向黑漆铜环大门。
门向内打开,迎面是一堵巨大的青石照壁,整块石料上,以浮雕手法刻着繁复的岭南荔枝纹样,枝叶纠缠,果实累累,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所有向内窥探的视线。
石壁下方,一池浅水无声,几尾色泽浓艳的锦鲤静止般悬在水中。
“请问有预约吗?”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从照壁后走出,说话带着英语腔调的尾音。
“我姓苏,”苏蔓收回欣赏的目光,立刻递上邀请函,“之前与黄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承蒙他邀请,今日特来拜访。”
秘书接过邀请函,看了一眼,又还给她,“不好意思,苏女士,黄太太今日在馆内招待重要客人,不方便外人进入。”
“那我......明天过来?”
“明天也不方便,这一周都不方便。”
听着对方斩钉截铁的语气,苏蔓了然,这明显是不待见自己啊。
她与黄老只有一面之缘,按理说是不可能得罪他的,更何况她还带着邀请函,为什么会被拒之门外?
晚上,陆临舟接她出去吃饭,见她闷闷不乐,捏捏她的鼻子,问:“怎么了?不是带你来了吗?还不高兴?”
“你给我的邀请函是假的吧。”苏蔓没好气地将邀请函甩给他。
“假的?怎么可能?”
“我今天去积玉堂被赶了出来!陆临舟,你很不靠谱啊!”
陆临舟笑笑,“我怎么就不靠谱了?你这属于诽谤,我可不认,”发动引擎,“走,带你找地方说理去!”
车子驶离港岛繁华的灯火,向着新界的方向驶去,最终停在一处灯火通明的私人马场会所前。
不一会,见到佣人推着宋璟川出来。
苏蔓惊讶,看着一向风流倜傥的宋少此刻安静地坐在轮椅里,腿上还盖着薄毯,不禁蹙眉:“宋少这是......受伤了?”
宋璟川挥挥手将佣人打发走,才掀开毯子,长腿一迈,从容地自轮椅上站了起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对着苏蔓惊讶的表情挑眉一笑:“没受伤,就是闲着无聊,找找感觉。”
陆临舟在一旁闲闲地补充,带着点看戏的意味:“有人要回来,宋少准备走苦情路线,用残疾博同情。”
“胡说!”宋璟川立刻反驳,“谁说我是为了她啊,我就是想坐轮椅不行吗?”
宋璟川选了一家中餐厅给两人接风,陆临舟大概讲了今天跟宋璟川姐姐谈建马场的事,宋璟川倒是兴致缺缺:“临舟,生意的事,你不用问我,跟我姐谈妥就行,我就负责签字,分红,玩。”
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长辈护得紧,不舍得他抛头露面,生意都是他的姐姐们在打理。
“行,到时候给你分提成。”
“那就多谢小陆总了。”宋璟川笑着放下菜单。
吃了一会,陆临舟才提起:“你给的那张积玉堂的邀请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璟川放下酒杯:“什么问题?”
“她今天拿着邀请函过去,被一个秘书堵在大门口,硬是没让进。”
宋璟川拧眉:“不可能啊,邀请函是我前几天跟黄老求的,秘书不可能不认识啊。”
苏蔓自己解释:“我去的时候,正好遇见黄太太在招待客人,不方便打扰。我提出明天再来,结果对方直接说这一周都不方便,而且,”苏蔓回忆了一下,“我总觉得那个秘书看我的眼神,带着敌意。”
“黄太太?”宋璟川脸上露出明显的错愕,皱起眉,“黄老的原配夫人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很多年他都没有续弦的打算,现在的这位黄太太,曾是他的秘书,也是前年才结婚,要说年龄跟咱们差不多,是个极擅社交,八面玲珑的人物,赶客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更何况是拿着黄老亲笔邀请函的客人。”
“黄太太很喜欢做慈善的,”他说着,拿出手机,划动几下,展示给他们看,“喏,这是她前几天去山区捐款的照片。”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蔓握着餐具的手指收紧,陆临舟拿杯子的动作也顿在空中,他抬眼,与苏蔓的目光交汇。
怎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