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人·先行版》免柿子

21、血缚真相

　　羽翼族使者离开后，铁须部落的石屋内气氛沉重。
　　葛里姆尼尔族长显然对卷入这种超出矮人事务范围的麻烦很不满意，嘟囔着“麻烦”、“人类崽子惹事”之类的话，但也并未直接撕毁契约，只是要求他们尽快解决问题，不要给部落引来灾祸。

　　准备前往低语溪谷的前夜，安娜在睡梦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仿佛听到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像母亲温柔的摇篮曲，又带着一丝无法抗拒的牵引力。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眼神有些空洞，下意识地跟着那呼唤声走了出去。

　　夜晚的森林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响。
　　安娜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如同梦游般走向部落外围的密林深处。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阴影无声无息地跟随着她——是尔利。
　　尔利左眼锐利，紧紧盯着安娜不自然的步伐，心中警铃大作。

　　安娜一直走到一小片林间空地才停下。空地上，月光被扭曲的树枝切割得支离破碎。
　　一个模糊的、由雾气构成的女性身影缓缓浮现，她的面容慈爱却又带着诡异的扭曲，正是艾尔维拉利用强大巫术投射而来的幻影。

　　“好孩子…到我这里来…”艾尔维拉的幻影伸出雾气般的手，声音充满了蛊惑，“让我看看你…安娜…你是关键…”

　　安娜眼神迷离，一步步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尔利猛地从阴影中冲出，一把将安娜拉回身后，完好的左眼死死盯住艾尔维拉的幻影，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离开她，艾尔维拉！”

　　幻影发出一阵轻蔑又带着疯狂的笑声：“哦？我亲爱的女儿…终于不再躲藏了吗？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母亲？保护着这些…蝼蚁？”

　　“母亲？”刚刚从恍惚中惊醒的安娜听到这个词，震惊地看向尔利，又看向那团诡异的雾影。

　　尔利身体紧绷，没有否认，只是声音更加冰冷：“你不是我的母亲。你只是个窃取血液、玩弄生命的巫师。”

　　“窃取？”艾尔维拉的幻影声音陡然变得尖厉，“是那个卑劣的吸血鬼欺骗了我！是他先招惹了我！”她的情绪激动起来，雾气翻腾，一段被尘封了五百年的、属于尔利出身的黑暗往事，被她带着无尽的恨意嘶吼出来：

　　“你的父亲，那个自称卡西米尔（Casimir）的吸血鬼贵族，他有着月光般的银发和星辰似的眼睛，强大、优雅、迷人…他救了我，一个濒死的少女。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而他…他也说爱我！”她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的甜蜜回忆，随即转为怨毒。

　　“可他早已有了原配妻子，另一个吸血鬼，名叫莉莲娜（Liliana）！他们据说曾无比相爱…但卡西米尔背叛了她，为了我！按照他们吸血鬼那古老而残酷的律法，背叛者要被处以日光极刑！”

　　“他害怕了！他求我救他！而那时…我怀上了你！”幻影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我知道一个古老的秘法…需要一个至亲吸血鬼的全部血液才能保住混血的孩子…才能让他摆脱律法的制裁！”

　　“于是…于是你那深情的父亲…”艾尔维拉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泪水和疯狂，“他亲手杀死了莉莲娜！把他曾经‘无比相爱’的妻子的血放干，献给了我！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你！”

　　“但事情还是败露了！吸血鬼长老们发现了！卡西米尔这个懦夫！他最后倒是像个情圣一样，把我推开，自己承受了‘日光之刑’，化为了灰烬！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而我…我活了下来，生下了你这个流着背叛者与谋杀者之血的孽种！‘尔利’（Elry），这是他最后给你取的名字，真是讽刺！”艾尔维拉的幻影死死盯着尔利，“我忍受着痛苦和仇恨把你养大，把我的一切巫术知识教给你，就是为了有一天，你能成为我向整个吸血鬼族群复仇的最完美工具！可你呢？！”

　　雾影猛地指向尔利，恨意滔天：“你却因为一个卑贱的人类仆人，背叛了我！又一次背叛！你们父女的血液里流淌着的就是背叛的诅咒！”

　　惊天秘闻如同惊雷，炸响在安娜耳边。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尔利，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和蒙着纱布的右眼。
　　原来…原来尔利是吸血鬼！是艾尔维拉和那个叫卡西米尔的吸血鬼的女儿！她的诞生源于一场如此黑暗的背叛与谋杀！

　　尔利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艾尔维拉的话语像毒刃，再次剖开了她血淋淋的过去。她没有反驳，因为那基本都是事实——那沉重、肮脏、无法摆脱的血脉根源。

　　“现在，”艾尔维拉的幻影稍微平复，声音重新变得“温柔”却更加可怕，“我亲爱的女儿，回到母亲身边来。还有你，安娜…我感觉到你身上有尔利的印记…你也很特别…过来，让我们一起…完成这场伟大的复仇。”

　　强大的精神控制力再次涌向安娜。

　　但这一次，尔利猛地挡在了安娜身前，她右眼的纱布下，幽蓝的烙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抵抗着艾尔维拉的控制。她嘶声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溃的边缘的情绪：“你的复仇…与我无关！莉莲娜的血…卡西米尔的罪…你的疯狂…都与我无关！我不是你的工具！”

　　“是吗？”艾尔维拉的幻影冷笑，“那你就看着你保护的人类，一个个因你而死吧！从低语溪谷开始！”

　　雾影骤然消散，那恐怖的精神压力也随之消失。
　　空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冰冷的月光和浑身冰冷、剧烈喘息的尔利，以及在她身后、吓得脸色惨白、彻底明白了自身处境和尔利真实身份的安娜。

　　尔利缓缓转过身，不敢看安娜的眼睛。她最深的秘密，最不堪的出身，以最残酷的方式，暴露在了她唯一在意的人面前。

　　“现在你知道了…”尔利的声音沙哑而空洞，“我是什么…我的血液里…流淌着什么…”

　　安娜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又坚强的吸血鬼少女，想起她的保护、她的挣扎、她笨拙的温柔，心中的恐惧慢慢被巨大的悲伤和复杂的情感所取代。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尔利冰冷颤抖的手。

　　“我知道…”安娜的声音也在发抖，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你是尔利…是我的姐姐。”

　　尔利猛地抬起头，左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月光下，两个少女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个温热，一个冰冷，共同面对着由血脉、仇恨和疯狂编织而成的巨大黑暗。
　　低语溪谷的迷雾，此刻显得更加凶险，因为它直接连接着尔利痛苦的过去和艾尔维拉复仇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