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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跨越山海的邮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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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满在大学图书馆的古籍部找到那封牛皮纸信时,梧桐叶标本册的纸页已经泛出浅黄。信封上没有邮票,只盖着个模糊的邮戳,图案是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戳上的日期刚好是她离开家乡的第三年。
 
 “这是上周整理旧物时发现的,寄信人写着‘守信箱的’。”管理员推了推眼镜,指着信封角落的小插画——只长着松鼠尾巴的小家伙,正抱着片梧桐叶往信箱里钻。
 
 小满的指尖刚碰到信封,就感到熟悉的温热。她跑到图书馆外的银杏树下拆开信,里面飘出片压平的银杏叶,叶脉间用银粉写着行小字:“新邮局的梧桐树开花了,像你画过的棉花糖。”
 
 字迹比记忆里工整了些,却依然带着毛茸茸的弧度,像小家伙用爪子蘸着蜂蜜写的。
 
 那年寒假,小满坐了十七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到家乡。河对岸的新邮局又换了模样,门口种满了她当年说过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落满台阶,像铺了层碎阳光。
 
 守邮人爷爷的拐杖换成了红木的,蓝布衫变成了深蓝色的羽绒服。他正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太阳,看见小满时,手里的搪瓷杯“当啷”一声磕在石桌上。
 
 “回来啦?”爷爷的声音里像含着片化了的糖,“它从上个月就开始数你的火车班次了。”
 
 小满抬头望向那棵梧桐树,树干已经粗得要两个人才能合抱。信箱被刷上了崭新的绿漆,铜把手上缠着圈红绳,绳头系着颗玻璃珠,在风里轻轻晃。
 
 她刚要抬手敲信箱盖,就听见“砰”的一声,铁皮盖自己弹开了。团毛茸茸的东西窜出来,带着股松针的清香扑进她怀里——小家伙已经长得像只半大的小狗,松鼠尾巴上沾着片银杏叶,熊爪子里攥着个厚厚的笔记本。
 
 “你长这么大啦!”小满摸着它耳朵尖的绒毛,那里依然软软的,像裹着团云。
 
 小家伙把笔记本往她手里塞,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撒娇。笔记本的封面上贴着片透明的梧桐叶,翻开第一页,是幅稚嫩的画:掉漆的老信箱挂在两棵树上,左边的年轮稀疏,右边的密密麻麻,中间用虚线连满了玻璃珠。
 
 “我数了树干的年轮,你走了一千一百五十天。”小家伙的声音变得清亮,像山涧的溪水,“每天都画一片叶子,你看——”
 
 它翻到笔记本的最后几页,画满了不同的邮戳:有雪山的,有大海的,还有城市高楼的。每个邮戳旁边都标着日期,最新的那个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这些是你去的地方吗?”小家伙歪着头问,耳朵尖的绒毛抖了抖,“我托风去看过,雪山的叶子是尖尖的,海边的叶子带着咸味。”
 
 小满突然想起,去年在青海湖边捡到的那片针形叶,回来后总觉得放在哪儿都不合适,最后夹进了专业书里。而此刻,那片叶子正安安稳稳地躺在笔记本的某一页,旁边用银粉写着:“风说这里的星星会掉进湖里。”
 
 守邮人爷爷搬来把藤椅,看着他们笑:“它怕你忘了回家的路,每天都往信箱里塞地图呢。”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颗被摩挲得发亮的橡果,上面的“满”字已经被磨得有些模糊,“这个,它让我替你收着,说等你回来,要刻个新的。”
 
 那天下午,小满和小家伙一起给梧桐树添了道新的刻痕。小家伙的爪子已经长得很有力气,刻出来的纹路深深刻在树干上,像个小小的惊叹号。
 
 “我带了礼物给你。”小满从背包里拿出个盒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叶子:海南的椰子叶,形状像把小扇子;新疆的胡杨叶,边缘卷着圈金边;还有片从大学图书馆的银杏树上捡的,上面用钢笔写着日期。
 
 小家伙把叶子片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往信箱里钻。过了会儿,它叼着个铁皮盒子出来,盒子上着把小铜锁,锁孔里卡着片梧桐叶。
 
 “这是给你的。”小家伙用爪子打开锁,里面铺着层软乎乎的苔藓,放着串玻璃珠手链,红的像石榴籽,蓝的像斗鱼,最中间那颗琥珀色的,裹着片极小的枯叶——正是她三年级时塞进老信箱的第一片。
 
 “守邮人爷爷说,好朋友的约定要像树的年轮,一圈圈记在心里。”小家伙把手链戴在她手腕上,爪子轻轻拍了拍,“现在,你走到哪儿,都带着信箱的温度啦。”
 
 夕阳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小满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叶子,突然发现每片叶子的背面都写着行小字。最新的那片银杏叶背面,银粉写着:“等你毕业,我们一起去老邮局的旧址看看吧,听说那里长出了棵小梧桐树。”
 
 守邮人爷爷的搪瓷杯里飘出茶的清香,小家伙趴在小满的腿上,尾巴慢慢摇着,像在打拍子。远处的火车鸣笛声传来,带着长长的回音,像句没说完的再见,又像句温柔的欢迎。
 
 小满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玻璃珠手链,阳光透过珠子,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把星星。她知道,无论走多远,总有个信箱在等她,就像总有片叶子会记得风的形状。
 
 那天晚上,小满给远方的朋友写了封信,信封上没贴邮票,只画了棵小小的梧桐树。她把信塞进信箱时,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认真地折信纸。
 
 第二天清晨,信箱里躺着片新的梧桐叶,叶脉间用银粉写着:“风已经出发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