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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大火 ...

  •   晓清澜经历了许多场景不断切换,似乎很漫长。
      明月高悬,阴虫绕砌,暖黄的灯光透过贴着喜字的窗纸,好像含着一枚小小的月亮。窗外,溪竹弹露碎,松涧引风长。
      窗内,红烛摇曳,交杯酒的香气纯冽。
      余风吟对花溪竹许诺,道:“愿余生无忧,长护卿安宁。”
      晓清澜感到一滴泪从女孩的眼角滚落,滚烫,热烈。
      他又看到,余宅的曲廊深处,春风沉了落花,一个女孩在廊间跌跌撞撞地奔跑,神情却很轻松愉快。
      她手里抱着玩偶,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顽皮,道:“阿娘!我在这里!阿娘陪我玩好不好?”
      “阿娘来追我呀,阿娘追上我,晚韵就答应阿娘今天少吃一颗糖。”
      晓清澜看不到花溪竹的脸,却能感知到她此时是喜悦的、宠溺的,是为人母的温柔和爱。
      小女孩跑着跑着却撞到了一个青衣男子的怀里,她的个子很矮,撞上时毛茸茸的脑袋恰好是膝盖的位子,余风吟眼疾手快地将手贴在女孩额头上,替她挡了一下。
      “晚韵疼不疼?”余风吟轻轻按着她的小脑袋,嗔怪道。
      “不疼。”
      “那阿爹追上你了,算阿爹赢了。”
      “不算,阿爹耍赖!阿爹早埋伏好了,故意让我撞上的。”小女孩鼓着腮帮子,脸颊粉扑扑的,像是在赌气。
      “这脾气,怎么和你阿娘这么像。”余风吟笑道。
      “松涧,你说什么呢,我可听到了啊,你少抵赖。”花溪竹赶上了,抱着手臂瞪着他。
      “没说什么啊,我说,这脾气,像我娘子好,温柔坚毅,以后不吃亏,可讨人喜欢了。”余风吟赔着一副笑脸。
      “切。这还差不多。”花溪竹道。
      晓清澜:...好像有点饱。
      “不过,晚韵啊,阿爹确实追上了,你也没说不能埋伏呀,做人要守信用。”余风吟轻轻揉着小姑娘的发顶,而后捏了捏她圆圆嫩嫩的脸。
      “那...那阿爹说怎么办嘛,”小姑娘听到“信用”一词,顿时变成了一朵蔫了的向日葵,小嘴瘪瘪的,“那晚韵算阿爹赢,今天就少吃一颗糖。”
      “阿爹不用你少吃一颗糖。”
      “真的吗阿爹,阿爹最好了。不过...不过阿娘说了,晚韵答应的事就应该做到。”
      “哎呀,阿爹的话没说完嘛。阿爹是不用你今天少吃一颗糖,不过作为交换,晚韵今天要多认五个字,好不好?”
      “阿爹!阿爹怎么这样...”小姑娘要去扯余风吟的袖子,结果个子不够,就转而去扯他的青色衣衫。
      余风吟假装没看到。
      晓清澜:......这套路好熟悉。
      余晚韵间来硬的不管用,就开始抱着余风吟的腿开始撒娇。
      “阿~爹~,阿爹~,阿爹最好了。”
      余风吟稳如泰山。“再说话多加一个字。”
      “哼。”小姑娘跺了跺脚,气咻咻地跑了,独留余风吟在风中凌乱。
      “哎呀,你也真是,孩子还小嘛,干嘛这么严肃。”花溪竹弹了一下余风吟的额头。
      “娘子别生气,孩子交给我来管就好,娘子只负责打扮玩乐,好不好?”余风吟笑道,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油腔滑调。”花溪竹嗔道。
      晓清澜:......好吧余公子,你还挺辛苦,一哄要哄俩。
      而后,额上忽然一阵温热,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贴在了上面,带着点缠绵。
      晓清澜:!虽然这不是我,但我能感觉到哎。完了,我不干净了。等出去了赶紧忘记这一出。
      场景又转换到余宅的后院,一张石桌周围放着四个小小的矮凳。
      矮凳上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
      胳膊被拽住,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娘子,我错了,有话好好说嘛,别回娘家好不好,求你了娘子。”
      晓清澜:没看出来啊,余风吟在自己面前挺硬,这里倒是能屈能伸。
      “你别拽我,净欺负我,我找我阿爹去。”
      “哎哎哎娘子...”余风吟终究是没拽住,花溪竹背着个包袱就走。
      不过...晓清澜知道她没走成,只是嘴硬罢了,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倚着后门听丈夫和闻声赶过来的女儿对话。
      “晚韵你来啦,快去劝劝你娘,她现在应该还没走远。”
      “阿爹自己把阿娘惹生气了自己去劝。”小姑娘嘟囔道。
      “那阿爹要你何用啊?亏得她最疼你,连你娘都留不住。”余风吟的声音闷闷的。
      晓清澜感受到了花溪竹现在的情绪,应该是又好气又好笑。
      “阿爹。”
      “啊?怎么啦,是不是想通了?”
      “阿爹说过,做人是要脸的。”
      晓清澜听到花溪竹,喉咙中溢出一声笑。
      晓清澜:好骂...
      “哎你这孩子,”余风吟顿了一下,大概心道不能用硬的,于是改口,“晚韵啊,你就帮帮阿爹嘛,阿爹给你买你最爱的糕点吃。”
      “哼。”
      “我要是劝有用,阿娘前几次早回来了。”
      余风吟一计不成,改用讲道理,“你看啊,溪竹总是回娘家,我自然不会觉得什么,毕竟岳母去世的早,岳父身体又不好,多陪陪也挺好的。”
      “可是外人看了,免不了要腹诽你娘几句,对她的名声不好,溪竹又是个要面子的,可能会难过。”
      “那阿爹就陪阿娘一起回去啊。”
      “呃...啊?”
      “阿娘回娘家为什么会没面子,阿爹你留不住娘子才没面子呢。”
      “而且女子有委屈回娘家有什么错,阿爹难道希望我以后出嫁了不回来看你嘛。”
      “当然不希望啊...欸?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啊。”
      余风吟一拍手,道:“阿爹输给你了,没你这个小不点活得通透。”
      言罢,他道:“娘子你等等啊,我陪你一起回去啊。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回有面子!”
      晓清澜感到花溪竹似是笑了,不过笑声里带着些许呜咽,不知是委屈还是幸福。
      场景又切换到花家。
      不过与先前的布置不同,因为这次是灵堂。
      白烛摇曳,香案上,三柱青烟袅袅上升,白菊静静地摆在一旁,整齐而哀伤,花瓣边缘微微下垂,仿佛是一声声未落的叹息。
      花长明是个廉政爱民、勤于政务的好官,所以来祭拜他的同僚、下属和百姓很多。
      灵柩的长明灯被挑得很高,火苗跳动,好似在轻诉着什么。
      风起长眠,业火燃烬归故里;尘落长明,生死如笺两不殊。
      “溪竹,溪竹。”
      回答余风吟的是低声的呜咽。
      他轻轻扶着她的背,怕怀中的人伤心过度倒下,攥着那只颤抖蜷起的手,温热的指腹轻柔摩挲着,以示安慰。
      “岳父常年忙于公务,是个百姓爱戴的好官,这么多人悼念他,岳父泉下有知,想必会高兴的。”
      “可是他的病,大夫说了...就是积劳成疾。”花溪竹的话因喉中哽咽断断续续。
      “溪竹,岳父留了痕迹在世间呢。你看,烛永续,灯长明,他留下的东西会有人传承下去的。”
      花溪竹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玉色珠子,滚落两行。
      一只手轻覆上她的脸,温柔抹去那些湿润。
      “溪竹,我知你很难过,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他却自顾自道,“我听老人讲过,人最深刻的记忆会化作灵纹刻在灵魄中,投入下一世。浮生若寄,云岫成诗,轮回百世,星霜屡移,刻在灵魂里的东西都会带在身边。”
      “岳父或许不记得你这个人了,可他的灵魄深处会载着你,看遍晨曦风露,万水千山。”
      “溪竹,让岳父安心走吧,他活得够累了,也够圆满,是时候该脱下此生的包袱,再赴下一个旅程。”
      晓清澜忽然觉得心脏一阵绞痛,仿佛有冷汗从额角流下,淌进唇角,咸咸涩涩的,说不出的难过,仿佛亲身体验一般。
      可他明白自己不会有这样的经历,究竟是为什么...
      眼前的场景又在扭曲、破碎、坍塌,而后缓缓消失,天地晃动,头脑中一阵剧烈的晕眩。
      这是每一次场景切换产生的副作用,只不过这次更严重些,切换的时间也更长,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却不是正常的黑暗,而是如被遗弃般坠入了无尽深渊,无知无感。
      在这样一片恍惚中,一缕温热的灵流却似乎找到了他,缓缓流入,泉水般滋润、灌溉着每一处疲惫、悲伤和饥渴,尽管是那样微弱,又好像真实存在过。
      忽然,眼前的黑暗碎片化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大火,所见之处一片赤红。
      浓烟吞噬了所有的轮廓,灼热的火舌狰狞地舔舐着一切,焦黑的碎屑被卷到上空,木桩在爆裂中坍塌。
      晓清澜想起来这是什么场景了。
      是那位摊主提起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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