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A》天生有我

2、沉睡胚胎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肖苒陷在小时候的梦魇里醒不过来，直到手机屏幕熄灭又亮起，她才睁开眼，脸颊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喂，怎么了？”肖苒抓了一把头发，声音喑哑地问。
　　“肖队，又发现了一起命案！”黄晨的声音传来。
　　肖苒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她迅速掀开被窝，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什么情况？在哪发现的？”肖苒一边迅速洗漱，一边将手机免提打开。
　　“人民路，创业园区，顶楼水塔里……”手机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发生什么了？黄晨？”肖苒刷牙的动作顿住了。
　　手机里又传来黄晨的小声抱怨：“你们几个小心点，不要把水都弄洒了！”
　　肖苒才听见黄晨接着道：“没事，队长，就是有个工作人员不小心滑倒了，差点将水塔里拿来化验的水弄洒了。”
　　肖苒也洗漱完毕了，“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好的，队长。”
　　肖苒披上一件不显眼的外套，拿起车钥匙，开着自己的车就去了人民路。
　　这里已经被封锁起来了，创业园区人流量很大，突然发生命案，许多老百姓都吓到了，还有围在外面水泄不通的人群。
　　“让让，都让让。”肖苒挤过人群，见到了余途，他点点头，肖苒越过警戒线进去了。
　　这栋楼很是繁华，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创业计划，肖苒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和余途一起坐着电梯上去了。
　　“队长，这次的死者，是一个六十二岁的老人，男性，身高175，名字叫刘科，生前是C市派出所所长，去年刚退休。”余途报告。
　　“C市所长？”肖苒问。
　　“是，他是个很受人爱戴的所长，在当地的口碑很好，退休后跟着儿子来了B市安家，今年刚诊断出老年痴呆，据他儿子所说，昨晚他还很清醒，说是去外面溜一圈就回来了，他平常都会去小区旁边的公园逛逛，所以家里人没太在意。”
　　“直到今早一直联系不上，这才报了警，又有个大学生上天台寻找灵感，然后发现了在水塔里的刘科，吓得报警了，这才对上了。”
　　“也是男性？”肖苒若有所思。
　　余途点点头：“但C市那边的杀人犯没有这个性别倾向，男女老少都有。”
　　肖苒：“先上去看看。现场有黑桃A吗？”
　　余途摇头：“暂时未发现，黄晨还在抽干水塔里的水。”
　　叮——
　　顶楼到了，肖苒率先走了出去，一路上工作人员都在和她打招呼，她匆匆点头，就来到了水塔前面。
　　水面有些浑浊，但依然能很清晰看到水塔里的死者。
　　黄晨走过来，带着两个大黑眼圈，她熬了一个通宵，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前面苏生案件的嫌疑人会见，还没休息就又接到了新的一桩命案。
　　“队长，命案是在凌晨7点发生的，报案人是B大学生朴园园，被小马他们暂时带回派出所了，她情绪有点不稳定，似乎被吓得很惨。”
　　肖苒点点头，又问：“黑桃A出现了吗？”
　　黄晨：“还没有，但手法很相似，都有点诡异的精致。”
　　肖苒看见了。
　　水塔内部巨大的球形玻璃罐，像一个精心准备的的摇篮。
　　死者蜷缩着，双手弯折抱着自己的膝盖，头颅上依旧是一顶假发，银白色发丝被精心梳理，甚至编成了几缕细小的发辫，柔顺地漂浮在粘稠的液体里，缠绕着死者的双肩。
　　肖苒目光停留在那张脸上，那才是最诡异的，五官被巧妙地“修正”了，使他更像一个精致的玩偶。
　　过分宽大的额头下，是两条用金棕色丝线精细绣出的眉毛。
　　眼皮被缝合成微微下垂的弧度，浓密而漆黑，明显是移植上去的假睫毛，眼皮之下，是两颗巨大的玻璃眼球，虹膜是天蓝色，瞳孔则被替换成黑色人造琥珀，静静地望着外面。
　　鼻子被刻意塑造成婴儿鼻型，但鼻翼两侧却顽固地残留着老人特有的法令纹沟壑，一直撕裂至嘴角。
　　肖苒看得眉头一皱，死者嘴唇上被涂上了红色油彩，然而嘴角的皮肤却依旧松弛下垂，布满细碎的皱纹，这精心描绘的微笑弧度很是僵硬，与松弛的嘴角肌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对，肖苒道：“看这里！”
　　黄晨立马凑过来，“看到了没有？”肖苒指着死者的嘴巴。
　　黄晨惊呼一声：“是黑桃A！”
　　肖苒却心直往下沉，又是黑桃A，不得不说，这就是一场连环杀人案，杀人手法很粗糙，但制造过程很缜密，结果也很“完美”。
　　按照凶手的喜好，苏生和刘科，都制作成了人偶，精美怪诞。
　　肖苒的手指点在玻璃上，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抽水，随着水的抽干，那飘在水塔里的“人偶”也轻轻晃动起来。
　　死者的身体被压缩折叠，透露出来的脖子上面散布着深褐色的老年斑，枯瘦的四肢关节处，被打磨光滑的水晶球体替代。
　　他穿着一件类似睡衣的人偶服，它完美地贴合着老人的肢体轮廓，胸前是两条红色缎带，被打成了巨大的蝴蝶结，蝴蝶结的中心镶嵌着深蓝色宝石。
　　而那张黑桃A就正卡在了老人的口中，只露出了一点点尖角出来，在肖苒看来，这似乎更像是一种挑衅。
　　肖苒喊道：“黄晨，苏生的黑桃A在哪里发现的？”
　　黄晨正在安排人手将死者打捞出来，闻言想了一下才道：“头发里找到的，但藏的不隐秘，直接放在帽子下的，拿起来就看到了！”
　　肖苒在想，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除了都是男性，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队长，我来了！”齐安终于姗姗来迟。
　　肖苒现在没有闲心搭理她，只微微点头，又拿出了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
　　“队长，昨天苏生案子中的报案人与展馆主人都已经在审讯室了。”黄晨过来说。
　　肖苒看了一眼水塔里的死者，最终转身：“这里你和余途先负责着，齐安，走，回局里。”
　　齐安的脸一垮，她才来呢，案件情况了解的还不多，又要走了，肖苒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补充道：“车上和你细讲。”
　　齐安点点头，跟着肖苒去坐她的车，半小时后回到了局里，顾不得和其他同事打招呼，肖苒就立马去了审讯室，齐安跟在身后。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隔绝了走廊的嘈杂。
　　房间不大，一盏台灯放在桌子的一侧，灯头微微下压，明亮但不刺眼的光束照在了桌子中央的空位上。
　　桌子另一侧，坐着报案人杨光，他看起来很年轻，现在有点颓废，似乎还没从驴友的死亡中缓过来。
　　肖苒坐在他对面，旁边是负责记录的齐安。
　　肖苒打量了一下杨光，接着将警官证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推到桌子靠近杨光的那一边，证件上的警徽和照片清晰可见。
　　“杨光，”肖苒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沉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里是B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我是肖苒，警号BN856325，这位是记录员齐警官。”
　　她指了指旁边已经打开笔录本，正握着笔的齐安，齐安看向杨光，朝他点点头。
　　“接下来，我们将依法对你进行询问。根据法律规定，你有权陈述有罪的情节或者进行无罪的辩解。你对办案人员的提问应当如实回答。对于与本案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听清楚了吗？”
　　杨光喉结滚动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警官证，又迅速垂下视线，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有些紧张道：“……听清楚了。”
　　“好。”肖苒从桌下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材料，但并未翻开，只是放在手边。
　　“我们需要向你核实一些关于昨晚，也就是7月23号凌晨3点到4点之间的情况。”
　　“根据初步调查，这段时间你声称自己在‘外星人’网吧上网，有监控显示你确实在11点15分左右进入网吧，但在凌晨4点07分，你离开过座位，大约离开了15分钟。这15分钟，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杨光有点害怕但还是想了想后低声回答：“……去了趟厕所。网吧的厕所，就在走廊尽头。”
　　“网吧内部监控显示，你在那段时间离开了网吧大门。”
　　肖苒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动作，“门口的监控也证实了这一点。你离开网吧大门后，去了哪里？”
　　杨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作镇定：“我……我出去透透气。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抽了根烟。里面太闷了。”
　　“具体在哪个位置抽烟？门口左边？右边？还是走到了旁边的巷子口？”肖苒追问，目光紧紧锁住杨光的表情。
　　“就……就在门口正对着马路的地方。”杨光的眼神开始有些飘忽。
　　“有人看到你吗？或者，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或事？”
　　肖苒继续问，语速平稳，不给对方太多思考的时间。
　　“没……没什么特别的。就几个路人走过。”杨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肖苒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审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齐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肖苒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动作很慢，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杨光。她能看到对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躲躲闪闪的眼神。
　　“杨光，”肖苒放下水杯，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们调取了网吧门口斜对面便利店的监控。”
　　“你在4点10分，也就是离开网吧后大约3分钟，快步走进了旁边那条没有监控的小巷，而不是站在门口抽烟。4点25分，你才从巷子里出来，返回网吧。这和你刚才说的‘在门口抽烟’，时间地点都不相符。现在，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关键的15分钟，你在那条巷子里，究竟做了什么？”
　　“或者说，你去见了什么人？”肖苒点着桌面的动作戛然而止。
　　……
　　“怎么样？”马卫问。
　　肖苒疲惫地揉揉眉心，说：“杨光没讲真话，他紧张但不慌张，他在那15分钟里要么是干了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要么就是和苏生有关但又不想告诉我们。”
　　“这有些棘手了，现在又发生了一起命案，多事之秋啊！”马卫感叹。
　　肖苒又问：“王零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马卫摇头：“苏生的家人不同意解剖，想让他赶紧入土为安。”
　　肖苒揉着眉心的手顿住，“什么？他的身体好像还没有全部找回来的吧。”
　　“是的，”马卫摊摊手，“没办法，家属不同意，我们也没辙。”
　　肖苒只觉得头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