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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显德五年,世宗北征,命高怀德与韩通率兵先抵沧州。初得关南,又命怀德副陈思让为雄州兵马都部署,与水路都部署赵匡胤同至瓦桥关,契丹守将姚内斌举城降,克瓦桥关。

      在瓦桥关准备迎驾时有人来找高怀德,看见进来的是赵匡胤,高怀德眉头轻轻皱了皱语气却很轻快:“今上虽然病了,但耳目都还亮着呢,让陛下知道了你跟侍卫军的人来往过密你要怎么说?”

      赵匡胤呵呵道:“谁说来往过密了?只是叙叙旧罢了。”

      “我们有什么旧可叙?”他笑了:“是在大梁时你拉我去赌坊,还是在寿州时你睡了我?”

      他说的很坦然,到让赵匡胤笑得有些局促,高怀德环了肘依然浅笑:“别绕圈子了,直接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显德六年世宗崩,嗣子宗训七岁即皇帝位,史称恭帝。周恭帝幼冲,军政多决于韩通。

      庚申,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曹州节度使、检校太保袁彦为陕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以右羽林统军、权知邢州事、检校太保李继勋为邢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傅;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陈州节度使、检校太傅韩令坤为侍卫马步都虞候,依前陈州节度使,加检校太尉;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检校司徒高怀德为夔州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常州防御使、检校司空张铎为遂州节度使,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仍改名令铎;壬戌,以郓州节度使、充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傅、兼侍中李重进为淮南节度使、检校太尉、兼侍中,依前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以襄州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向拱为河南尹,充西京留守,加检校太师、兼侍中;(《通鉴》:向拱即向训也,避恭帝名改焉。)以宋州节度使、充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检校太尉、同平章事韩通为郓州节度使,依前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以澶州节度使、检校太尉、同平章事、附马都尉张永德为许州节度使,进封开国公;以赵匡胤为宋州节度使,依前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进封开国侯;以淮南节度使兼殿前副都点检、检校太保慕容延钊为澶州节度使、检校太傅,依前殿前副都点检,进封开国伯;以殿前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检校司空石守信为滑州节度使、检校太保,依前殿前都指挥使。丙寅,制大赦天下。

      到这时殿前军中的微妙酝酿估计只有侍卫军副都指挥使韩通一人毫无察觉,侍卫军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牵制殿前军的,侍卫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不在京中,作为侍卫军兵马副都指挥的韩通就算是真正管事的了;韩通对朝廷忠心耿耿,一直极其尽忠职守的对掌握殿前军的赵匡胤一举一动看得死紧。幼主即位后的一年多里赵匡胤一直在自己归德节度使的领地,看上去规规矩矩没有一点动作。韩通对他的守规矩很满意,但众人也都知道韩通的儿子从来没有对他老爹的这个对手放心过,一直在怂恿韩通除掉赵匡胤。但同时也没有任何痕迹表明赵匡胤有什么企图:京城中侍卫军二把手的都虞候韩令坤是赵匡胤发小,却一直驻守北边不在京城,除此之外确实没有赵匡胤跟侍卫军的人来往的迹象,谅他一支殿前军也造不出什么妖。

      韩通对他的手下掌握兵权的两个高级军官一向很放心,侍卫军步军都指挥张令铎是个老老实实从不出头的人,而侍卫军马军都指挥高怀德则大有他父亲当年典掌石晋禁军时的遗风:退朝归邸大门一关二门一掩府第萧然,平时静悄悄的似乎跟谁都不来往。

      韩通大概到死也想不到,从驱除原侍卫军步军都指挥袁彦出京开始,几番人事变动下来就是这个似乎跟谁都不来往的高怀德不动声色的把几乎整只侍卫军都划向了赵匡胤一边。

      显德七年,镇、定二州驰奏,辽师南下,与北汉合兵,周帝命匡胤率宿卫诸将御之。

      初春的郊野草叶上还结着冻霜,马蹄声响起处一支箭朝着一只飞奔的野兔就飞了过去,却立刻又有一只箭紧追其后,两只箭一前一后不偏不斜的插到了同一只野兔身上。

      没有回头去看,就像知道来的是赵匡胤,高怀德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靠近了赵匡胤低声道:“到时候看好你的人,侍卫军这边不会出乱子。”

      他的口气太过波澜不惊,赵匡胤手搭住他的肩问他:“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是么?”

      “我们在密谋夺位,”他说的很平淡,就像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加上你这种事已经在我眼前过了五次了,原则上高家人也绝不淌这类浑水,不过——”

      “连年战乱不休,眼下也是时候平荡乾坤,为万姓福祉开出一片清平世道了。”

      “你当我多大?”他笑了:“——大道为公,万姓福祉,我怎么没听说过天下何时姓过万家姓的?”高怀德举弓往天上南飞的雁群瞄了瞄就撒手,一只飞雁应声而落。也不急着去拾,他侧向赵匡胤缓声接着道:“不过谁让我爱看你摇骰子呢,这把我就做你的惺惺二十一,看你能开出个什么彩头来。”

      听他这么说赵匡胤怔了怔,随即有些兴致勃勃的凑上去问他:“你从哪学来这些赌坊说词的?”

      高怀德笑笑没回答。

      ……及将北征,京师间喧言:“出军之日,当立点检为天子。”富室或挈家逃匿于外州,独宫中不之知。

      这个风声极有可能是从殿前军的人里透出去的,但事到眼前已经没工夫去纠缠到底是谁的人有意还是无意的放出的风了。满城传论纷纷都是点检做天子,汴梁城的居民对此反应的很有经验,不少人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往城外拥,没过多久就又传来赵匡胤去侍卫军马步都指挥使韩通府上辟谣的消息。

      此行赵匡胤调发的都是侍卫军的人马,虽说上面人里早有“见机行事”的全盘知会,但事到眼前还是有人心里发憷。没人知道赵匡胤是怎么想的,这个流言纷纷的关头赵匡胤竟然主动进了韩通的府门,侍卫军官署里等待拨发出城的高级军官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准赵匡胤能不能从韩通府上活着出来。这时有人站起来就想往外走,高怀德抢前一步堵到了门口,声色俱厉低喝道:“回去!不要乱!”

      一只手握住刀柄,他扫了屋中人一遍,沉住声音道:“事到如今军中营党结私谋逆作乱的罪名论下来谁都逃不掉,别以为现在还有人能全身而退,”这番话很顶用,立刻没人再吱声,高怀德接着又道:“没有朝廷授意料韩通也不敢对都检点不利,若现在自乱阵脚就是功亏一筹,正中他人下怀,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静待就好。”

      ……太祖闻之惧,密以告家人曰:“外间讻讻宫如此,将若之何?”太祖姊面如铁色,方在厨,引面杖逐太祖击之,曰:“大丈夫临大事,可否当自决胸怀,乃来家间恐怖妇女何为邪!”太祖默然而出,过韩通饮。通子欲弑之,通力止乃已。(…请千万别纠缠是这段怎么拼出来的谢谢…)

      癸卯,发师,宿陈桥。

      入夜时高怀德独身来找赵匡胤,屋里没有旁人,两人目光交会时都没说话,高怀德只是点了点头,赵匡胤就倒了一杯酒给他:“喝点酒?”

      高怀德端过来一饮而尽,赵匡胤看了他一眼笑了:“你倒沉得住气。”

      高怀德放下杯子也笑了笑:“不,我听说你去了韩府时都吓懵了。”

      “我也有些怕,可我妹子把我轰出门了,我没地方可去,只好上韩大人府里躲躲。”

      “听起来你妹子到比你强。”

      “是比我强,进了城就让你们见一面如何?”

      这就是赤裸裸的许婚了,高怀德失声笑了:“你管不下的就推给我是么?”

      ……将士阴相与谋曰:“主上幼弱,未能亲政。今我辈出死力为国家破贼,谁则知之?不若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甲辰将旦,将士皆擐甲执兵仗,集于驿门,欢噪突入驿中。太祖尚未起,太宗时为内殿祗候供奉官都知,入白太祖,太祖惊起,出视之。诸将露刃罗立于庭,曰:“诸军无主,愿奉太尉为天子。”太祖未及答,或以黄袍加太祖之身,众皆拜于庭下,大呼称万岁,声闻数里。

      翼日,先遣客省使大名潘美见执政喻意,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

      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太原韩通,自内庭惶遽奔归,将率众备御。散员都指挥使洛阳王彦升遇通于路,跃马逐之,驰入其第,杀通及其妻子。

      ……遂请匡胤诣崇元殿行禅代礼。召文武百僚,至晡,班定,翰林学士承旨新平陶谷,袖中出周帝禅诏,宣徽使高唐昝居润,引匡胤就龙墀北面拜受。宰相掖升崇元殿,服兗冕,即皇帝位。群臣拜贺。

      皇帝即位时魏王符彦卿很心平气和的从天雄军领地入京来朝,他虽然是符后之父,但同时也是赵光义的丈人,此时也只有心平气和。符彦卿与高怀德的父亲高行周倒是后唐明宗时便开始共事的旧交,性格不一却都极其一致的对战场之外的事故统统不管不问。而向来不管龙椅上坐的是谁也总得有人去守边效死,两人就常被一同调往河北燕云一代要命的地方镇守巡战。

      他父亲一直是符彦卿下属,两人关系却如同袍挚友一般。晋时出帝耻于孙事契丹与辽人对峙,他父亲在铁丘被数万辽骑围困,晋将都畏惧契丹势盛无人敢救,只有符彦卿亲率数百骑赴援,竟破了辽人包围。后来他随父征战也多与符彦卿相处,符彦卿每次在军中见到他都很亲热,常说他生的一张小姑娘的脸上了马到凶猛的很,也曾经玩笑般说他父亲心硬,只有一个儿子也敢扔到战场上,他父亲笑答道他四体健全难道要我养他一辈子,符彦卿听了大笑,说本来打算二人结个亲家,现在看来不行,他女儿不能嫁入将门,将家子到底心硬。

      这时再见到这位阳城之战后被契丹人惮为‘符王’的耆年宿將已经隔了十数年,他父亲也早就下世了。符彦卿在金凤园陪皇帝宴引,看见高怀德时也只打了个招呼就再没多说。

      据说皇帝有意让符彦卿再掌兵,但因赵普坚持反对便就此作罢。符彦卿仍然心平气和的在大梁留了些时候就奉诏移镇凤翔,中间请寻医疗疾留在了洛阳。他仍然在收罗猎鹰名犬,春暖时骑着小马带上一两个仆僮去城中寺院园林悠游,平时就招呼起一些七七八八的宾客终日说笑,却不太喝酒也从来绝口不提那些沙场往事。

      他曾半开玩笑的对人说起:“洛阳是个好地方,我父亲曾想故在洛阳,我这也算是子承父志了吧。”

      他父亲是后唐庄宗时逝于幽州任上的一代名将番汉军马总管卢龙节度使李存审,到明宗时他才回复了本姓符。

      之后符彦卿果然病逝洛阳,终寿七十八,生逢乱世,竟享尽天年。

      乾德元年,李筠叛上党,帝将亲征,先令怀德率所与石守信进攻,六月,帝至泽州,督军攻城,俞旬不下。帝召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蓟人马全义问计,全义请并力急攻,遂率敢死士先登,帝亲率卫兵继之。辛巳,克其城。李筠赴火死。

      城门将破之时皇帝竟亲自率亲军冲了上来,城门很快被士气高涨的宋军突破,城头一支流矢当面飞来时不等高怀德举枪隔开就被一个人挥刀劈落。

      “你没事吗?”

      赵匡胤回头时还是那句话,不是君主对臣下的态度,情景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巴公原。高怀德深吸了一口气,回答的却是另一番话:

      “末将无妨,谢陛下相救。”

      赵匡胤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帝既平泽潞,随欲经略淮南;十月,帝发京师,百官六军并乘舟东下。十一月,次扬州城下,即日拔之。城将陷,重进纵火自焚。

      乙丑,命宣徽北院使李处耘权知扬州。时扬州兵火之余,阖境凋敝,处耘勤于抚绥,轻徭薄赋,扬州遂安。

      十二月,己巳,帝发扬州;丁亥,至京师。

      已经是寒风冷冽的腊月了,从扬州回来后高怀德仍然常出郊野猎。这样北风呼啸的寒冷天气中还要骑马往外跑,真是嗜猎如痴啊,人们都这样想。

      又抽出一支箭才发现箭杆上已经覆了一层薄霜,高怀德皱了皱眉就伸指夹住箭身慢慢把那层霜捋了下去,突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怎么裸着手?就不怕冻伤吗?”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高怀德翻身就要下马:“微臣不知陛下到此,冲撞圣驾——”

      赵匡胤止住了他:“这里不是殿上,讲究那么多礼数做什么?”

      坐回马上高怀德后先向四面望了望,不远处林中隐约有甲胄的光做闪,在冬日的阳光下灿灿发亮,上好的明光甲,显然是皇帝亲军。其实他很清楚,赵匡胤不是一个不小心的人。

      沉默了片刻,他转向赵匡胤时语气很淡:“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我怎么想不出眼下你还要我做什么?”

      “何必把话说的这么冲,叙叙旧罢了。”

      “我们有什么旧可叙?”雕箭上的霜被手心的温度融化了,湿淋淋现出原来的木色,高怀德看着那支箭说的不徐不缓:“——你再想想我这儿还有什么吧——对了,还有军职,”他说:“你肯定早想到了吧,现在扬州平定了,也是时候了。”

      “藏用,你真觉得我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赌棍?”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他抬起头时并没有看赵匡胤,只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际:“继续做那个有自信做任何事永远不往后看的男人,这才能命令我的那个男人,”他转过头对赵匡胤笑了:“这才是我爱的那个男人。”

      他说这些话时仍然在笑,璀璨明媚的笑容比那天晚上的月亮还耀眼,照亮了整个夜晚一样的辉煌。

      “被你利用是我甘愿的,所以别试图弥补我,”他说:“我要的,你给不了,所以至少不要侮辱我。”

      赵匡胤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又对赵匡胤笑笑:“我希望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回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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