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烬春衿》枫江羽

2、- 解围后，许韩灵爆火了

　　教学楼后巷的风裹着碎叶，刮在许韩灵脸上有点疼。三个女生把她堵在斑驳的墙根下，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扯她的书包，拉链崩开的瞬间，里面的笔记本掉出来，哗啦啦散了一地。

　　“躲什么？不是挺能装的吗？”刻薄的声音砸过来，有人抬脚就要去踩那摊纸。

　　许韩灵猛地扑过去护住，手背被鞋跟擦过，火辣辣地麻。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让开”。

　　她抬头，看见余衿珩背着书包站在那里，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得很高，只露出一截干净的下颌线。那几个女生显然认得他，骂骂咧咧几句，还是不情不愿地挪开了步子。

　　余衿珩没看她，只是弯腰，捡起最上面那本封皮磨破的笔记本，拍了拍灰递过来。许韩灵接过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腕，像触到一块微凉的玉。

　　“谢、谢谢。”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他没应声，转身走出巷口，背影很快融进午后的阳光里。许韩灵蹲下来收拾散落的纸笔，发现手心的汗把几张草稿纸洇出了模糊的印子——那是她昨晚随手画的几笔月亮。

　　许韩灵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纸笔时，风卷着碎叶掠过脚踝。刚才被余衿珩碰过的那本素描本，封皮上还留着一点他指尖的温度。

　　几天后的月考考场上，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渐渐稀疏。许韩灵检查完最后一道题，笔帽“咔嗒”扣上时，窗外的阳光正好斜斜切过桌面。

　　她盯着空白的草稿纸边角发了会儿呆，不知怎么，铅笔忽然在指间转了半圈——那是她画素描时的习惯性动作。接着，笔尖落下，在卷末的空白处轻轻勾勒起来。没有用橡皮，只用轻重不一的线条铺陈：先是肩线的硬朗弧度，再是微垂的眼睑投下的浅淡阴影，最后是校服领口那截利落的下颌线，一笔一画，都是那天巷口站在光里的余衿珩。

　　直到笔尖在发梢的碎影处顿住，她才惊觉自己画了什么。素描功底让线条格外清晰，连他当时微抿的唇角都藏在明暗里。耳尖腾地热起来，想擦时，却发现铅笔的碳粉早已嵌进纸纹，像她没说出口的在意，擦不掉了。

　　考场里只剩笔尖偶尔划过纸张的轻响。许韩灵把草稿纸往卷子底下掖了掖，指尖按在那片线条上，碳粉的涩感透过薄薄的纸传来，像在提醒她刚才的失神。

　　收卷铃声响起时，她手忙脚乱地把草稿纸折了两折，塞进笔袋最底层。起身交卷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斜后方的座位——余衿珩正把笔放进笔盒，侧脸的轮廓在窗外的光里，和她画纸上的线条重叠了一瞬。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考场。走廊里人来人往，有人讨论着刚结束的考试，喧闹声里，许韩灵攥着笔袋的手心又开始发烫。

　　下午的阳光比那天巷口更暖，落在走廊的瓷砖上，映出她匆匆的影子。笔袋里，那页藏着侧影的草稿纸安安静静躺着，像个被小心收好的秘密，边角的折痕里，还沾着一点没擦净的碳粉，在光里泛着浅淡的灰。

　　放学铃声刚撞响，许韩灵随着人流往楼梯口挪，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袋拉链。刚下两级台阶，身后一阵推搡，有人猛地撞在她背上——笔袋“啪”地坠在地上，草稿纸哗啦啦散了一地，那页画着侧影的纸，轻飘飘落在最显眼的地方。

　　她心一紧，慌忙蹲身去捡，指尖刚触到纸边，周围又涌过一波人，脚下的混乱中，那页纸被踢得滑远了些。等她拨开人群追过去，纸已经不见踪影。

　　“算了算了，一张草稿纸而已。”许韩灵安慰自己，拢起剩下的纸笔塞进书包，没再细想。

　　晚自习前，温菀抱着手机冲到她座位旁，一脸急色：“韩灵，你快看！”屏幕上是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正是那张失踪的草稿纸，配文“某中学考场惊现神仙素描，这侧影也太绝了吧”，定位显示就在本校附近。

　　许韩灵的呼吸猛地顿住：“这是……我的纸？”

　　“你画的？”温菀瞪大眼，飞快划着屏幕，“已经有人转到咱们学校论坛了！标题都改成‘求扒这位画余衿珩的大神’，下面都在猜是谁画的！”

　　点开论坛，热帖里的照片被放大了几倍，虽然有些模糊，但熟悉的肩线和下颌线轮廓一眼就能认出。评论区刷得飞快：“看考场号像初二的”“这线条功底，肯定是美术生”“余衿珩本人看到了吗？”

　　许韩灵盯着屏幕，指尖冰凉。她忽然想起下午楼梯口的混乱——大概是被哪个路过的人捡走了，随手拍了照发上网，又被同校的人认出来，一路追到了论坛。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教室里的灯光映着她发白的脸。那张没来得及收回的草稿纸，像个突然炸开的秘密，把她藏在碳粉里的心事，摊在了全校人面前。温菀还在旁边念叨着什么，许韩灵却什么也听不清了，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乱。

　　许韩灵把脸埋进臂弯，课桌冰凉的触感也压不住耳尖的烫。温菀还在旁边絮絮叨叨：“你说会不会有人认出来？你上次在宣传栏画的板报，线条跟这个超像的……”

　　她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下午楼梯口的画面——那么多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挤过，到底是谁捡走了那张纸？是觉得好玩随手一发，还是……

　　正乱着，班级群突然弹出新消息。有人转发了论坛最新回复，一个匿名ID说：“我知道是谁画的，初二（5）7班许韩灵，美术老师总夸她素描排线最稳，上次艺术节她画的静物就用这种手法。”

　　消息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接着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是许韩灵啊？”
　　“她平时安安静静的，居然画这个，但是仔细一想，人家许韩灵长得也挺漂亮的。”
　　“求高清图！想看细节！”

　　许韩灵的手机震得快要握不住，她猛地按灭屏幕，却挡不住周围投来的目光。前桌的男生回头冲她挤眉弄眼，后排有人故意提高嗓门：“原来藏着个大神啊。”

　　温菀急得抓她胳膊：“怎么办？要不我去跟论坛管理说删帖？”

　　话音刚落，许韩灵的微信突然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头像是系统默认的灰色轮廓，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我是慕。”

　　许韩灵想了想，貌似有位学长也是学美术专业的，也姓慕，不会就这么巧是他吧……“许韩灵，许韩灵啊，你说怎么可能会是这位美术大神吧。”

　　许韩灵盯着“我是慕”的申请，指尖悬在“通过”键上，迟迟没按。温菀在旁急得直跺脚：“你倒是加呀，这样才能说清楚呢！” 她咬唇，想起那天楼梯口，那张被风吹落的画，心乱如麻。温菀又说：“如果你说余衿珩刷到了这篇帖子，余衿珩又该怎么想？”许韩灵一脸绝望的说：“温菀，我劝你最好不要乌鸦嘴！”

　　但是许韩灵，犹豫再三，她点了通过。对话框刚弹出，对方秒发消息：“画是你画的？” 许韩灵攥紧手机，回：“是，你…… 是那天捡画的人？” 屏幕那头沉默几秒，发来：“我是慕怀瑾。那天看到画，觉得…… 很特别，而且我听过你的事情，你的画技真的很好。”

　　许韩灵望着窗外出神，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她回：“我还以为你会嘲笑呢。”

　　“怎么会，那画里的光，特别打动人。”慕怀瑾又发，许韩灵低头笑，指尖在屏幕上敲：“谢谢你。”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许久，弹出句：“晚自习后，操场见？想聊聊画，还有…… 你。”

　　温菀凑过来瞅见，推她：“去呀！神秘学长约你呢！” 许韩灵脸红，回了个 “好”，窗外路灯更亮了，像把未来的朦胧美好，轻轻照进她十七岁的梦。

　　晚自习的钟声响到最后一下时，许韩灵把课本合上，指节抵着发烫的脸颊。温菀凑过来，用胳膊肘撞撞她：“别绷着啦，去操场又不是上刑场！他要是敢乱说话，我用表情包轰炸论坛！” 许韩灵没回嘴，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想起慕怀瑾说“想聊聊画，还有……你”，心跳又乱了几分。

　　她到操场时，慕怀瑾已经站在跑道边。晚风掀起他校服的下摆，手里的素描本在路灯下泛着哑光。看见她，他抬手打招呼，指尖却微微发颤：“等你很久了…… 这是你落在楼梯口那幅画，我试着…… 补了背景，但是画不出来你那种感觉。”

　　画纸上，她随意勾勒的黄昏剪影旁，慕怀瑾添了层淡紫色的雾霭，看台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像藏着无数未说的话。许韩灵盯着画，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 我画的是那天的操场？” 慕怀瑾垂眸笑了：“因为我总看见你在那儿写生，黄昏时的光，你画过很多次，每次都不一样，可每次都…… 让我想起‘孤独又明亮’的词。”

　　许韩灵别过脸，不让他看见泛红的眼角。转学来的日子，她总怕自己像突兀的影子，是画里的光，让她在孤独里找到锚点。可慕怀瑾的话，像另一束光，照进她藏着不安的角落。

　　“其实…… 我也常看见你。” 许韩灵轻声说，“在图书馆顶楼，你画建筑速写，铅笔敲在本子上的声音，我隔老远都听得见。” 慕怀瑾猛地抬头，路灯映得他耳尖发烫：“原来你也注意过我…… 我以为，只有我总偷偷看你画的板报。”

　　风卷着操场的草香漫过来，远处传来夜自习结束的铃声。慕怀瑾把素描本攥得更紧，纸上的画被月光照亮：“许韩灵，你的画是光，可你知道吗？你站在光里的时候，比画更动人。” 许韩灵望着他，十七岁的暮色突然变得很轻很轻，轻得能托住两颗忐忑的心，轻得让那些藏在画里的、关于遇见与心动的秘密，终于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月光把操场照得亮堂堂的，慕怀瑾手里捏着素描本，指节微微泛白。他看了许韩灵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在黑板报上画的那些，我每次路过都得停下看两眼。尤其是上次画的那片晚霞，颜色调得特别好。”

　　许韩灵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个，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衣角：“我……我在图书馆顶楼画画时，见过你好几次。你画建筑的线条，看着挺舒服的。”

　　慕怀瑾喉结滚了滚，把素描本往她那边递了递，声音比平时低了点：“我这儿有几张速写，画的是学校的老槐树。你要是不嫌弃，回头可以拿去看看。还有……你要是画了新东西，方便的话，能不能也让我瞧瞧？”

　　许韩灵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一点不自然的红。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考完估计就没空画了。我得去找暑假工，之前看了几家店，暑假怕是得天天忙。”

　　慕怀瑾捏着本子的手顿了顿，眼里那点刚亮起来的光暗了暗，却很快又扬起嘴角：“这样啊。那……考完试我把速写拿给你？打工要是累了，偶尔想画两笔，也能找我借画具。”

　　风从跑道那头吹过来，带着点草叶的气息。许韩灵“嗯”了一声，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感觉又沉了沉，却又在听到他后面的话时，悄悄松了点劲。两人站着没再说话，可空气里那点怯生生的盼头，好像又多了点实在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