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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走廊里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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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走廊里的风
周三的风带着点秋老虎的余威,卷着操场的尘土刮过走廊,把公告栏里的通知吹得簌簌响。林深抱着一摞物理试卷往办公室走,经过高二(3)班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是苏晚在试拍。
她站在窗边,校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那个细红绳手链,是去年平安夜林深和林夏一起挑的,当时林夏说“红绳辟邪,适合小晚姐这种冒冒失失的”。此刻她正举着陈叙的相机,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取景,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手背上,像撒了把碎金。
“角度再低一点,”陈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点笑意,“把树干的纹路拍清楚,会有‘时光在生长’的感觉。”
苏晚“嗯”了一声,微微屈膝,校服裙的裙摆随之绷紧,露出脚踝处那道浅浅的疤痕——是去年春游时被石头划破的,当时林深背着她走了半公里山路,她趴在他背上,呼吸吹得他后颈发痒。
林深加快脚步走过门口,试卷的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他用胳膊肘死死压住,像在按住某种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下午的班会课主题是“文化节筹备”,班长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分配任务,林深被分到了摄影展的布置组。“刚好和苏晚、陈叙学长一组,”班长拍着他的肩膀,“你们仨都懂相机,肯定能弄好。”
林深抬头时,苏晚正和陈叙讨论着什么,手里拿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展区草图,她笔尖点着某个角落,眼睛亮晶晶的:“这里可以挂拍立得,用麻绳串起来,像风铃一样。”
陈叙点头:“主意不错,我家有闲置的麻绳,明天带来。”
林深低下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相机,镜头画得太大,像只瞪圆的眼睛。他想起自己那个藏在铁盒里的拍立得,樱花粉的相纸应该很适合挂在麻绳上,但他没说。
放学前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林深收拾书包时,看见苏晚站在走廊里犯愁——她没带伞,陈叙刚才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临走时说“等我回来送你”。
雨越下越大,走廊里的人渐渐走光了。苏晚抱着书包蹲在墙角,像只被淋湿的小鹿,发梢滴下来的水珠落在校服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林深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翻出那把黑色的伞——是林夏硬塞给他的,说“万一遇到小晚姐没带伞呢”。
“我送你吧。”他站在她面前,伞柄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苏晚抬头,眼睛有点红:“等陈叙学长……”
“他刚才在办公室跟老师说,要去器材室整理相机,估计得很晚。”林深打断她,语气尽量平淡。其实他没听清具体内容,只看见陈叙和摄影社的人勾肩搭背地往器材室走,手里还拿着瓶可乐。
苏晚愣了愣,慢吞吞地站起来:“那……好吧。”
伞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林深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左肩很快就湿透了,冰凉的雨水顺着校服渗进去,贴在皮肤上像条蛇。苏晚没注意,她正低头看着脚尖踩过的水洼,忽然“呀”了一声:“我的相机包!”
帆布包的底部湿了一片,她急忙把相机拿出来检查,镜头上沾了点水珠,她慌得用校服袖子去擦,却越擦越花。林深从口袋里摸出眼镜布——是他每天都带的,突然想起苏晚也戴眼镜,只是上课才戴,平时总说“戴眼镜不好看”。
“用这个擦。”他把布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凉得像冰。
苏晚接过布,小心翼翼地擦着镜头,声音低低的:“幸好没坏,这是陈叙学长借我的……”
林深“嗯”了一声,没说话。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形成一道透明的帘子,把两人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他能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味,还是桃子味的,混着雨水的潮气,有种甜甜的清爽。
走到巷口时,苏晚突然停下:“我家就在前面,不用送了。”她把眼镜布递回来,上面沾了点她的温度,“今天谢谢你啊,林深。”
林深接过布,塞进裤兜:“没事。”他看着她抱着相机跑进雨里,浅蓝色的校服裙在雨幕中一闪,就消失在楼道口。他站在原地,伞还举在半空,雨水顺着伞骨流下来,滴在他湿透的左肩,凉得发麻。
回家的路上,林深在便利店门口看到了陈叙。他正和几个男生站在屋檐下说笑,手里的可乐罐捏得变形,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根本没湿——看来他早就离开了学校。
林深没打招呼,直接走了过去。雨打在他脸上,有点疼,像被小石子砸中。
第二天早上,林深刚进教室,就看见苏晚在给陈叙道歉。“对不起啊学长,昨天我自己先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包饼干,是陈叙喜欢的巧克力味,“这个赔给你。”
陈叙笑着摆摆手:“没事,我后来也被雨困住了,刚好和同学去网吧待了会儿。”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手里的相机上,“镜头没坏吧?”
“没坏,林深帮我擦好了。”苏晚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庆幸。
林深放下书包,听见陈叙说:“那周六的活动照常,我查了天气预报,晴天。”
苏晚的眼睛立刻亮了,像被雨洗过的星星。
课间操时,林夏突然凑到林深旁边:“哥,你昨天是不是送小晚姐回家了?”她挤眉弄眼地笑,“我听摄影社的人说,陈叙学长根本没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他是故意躲雨呢!”
林深盯着前面苏晚的背影,她正在和女生们跳兔子舞,动作有点笨拙,像只摇摇晃晃的小企鹅。“关我什么事。”他说。
林夏“切”了一声:“你就嘴硬吧。对了,你的拍立得呢?不准备送给小晚姐了?”
林深没回答,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步伐,和前面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阳光穿过云层照下来,把操场的积水照得闪闪发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他想起昨天苏晚擦镜头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她蹲在走廊里湿漉漉的发梢,想起那把倾斜的伞——原来有些心意,就像伞沿的雨水,终究是留不住的。
而此刻的苏晚,正踮着脚尖够高处的储物柜,里面放着她特意为周六准备的樱花粉相纸。她的指尖刚碰到相纸盒,就听见陈叙在身后喊:“我帮你拿。”她转过头,看见他伸出手,阳光落在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上,好看得像杂志里的插图,脸颊不由得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