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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商道遗孀:孀字改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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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窑孤灯,织机泣血
腊月里的京城滴水成冰。城南破败的织工巷深处,一盏油灯在漏风的茅屋里明明灭灭。陈娘子枯槁的手指冻得通红,仍死死攥着梭子,在织机上穿梭不停。三日前,她那跑商坠崖的丈夫刚下葬,债主便砸门抢走了织坊地契。五岁的儿子蜷在草堆里咳嗽,每一声都像钝刀割在她心上。
“陈嫂子,歇歇吧…”隔壁张寡妇端来半碗糙米粥,声音发颤,“赵掌柜说了,明日再交不出十匹锦缎,就要抓阿宝抵债…”
织机“咔”地一声断了线。陈娘子盯着裂开的梭子,忽然抓起剪刀抵住脖颈:“让他们来!我带着阿宝的尸首去黄泉找孩他爹!”
“使不得!”张寡妇扑上去夺剪刀,两人摔作一团。油灯翻倒,火苗舔上堆积的锦缎边角料,瞬间窜起半人高的火焰!
“我的缎子!”陈娘子凄厉尖叫,不要命地扑向火堆,却被浓烟呛倒在地。火光映着她绝望的脸,泪痕在烟灰中冲出两道沟壑。
凤印裂帛,朱砂改命
翌日早朝,紫宸殿炭火烧得正旺。邬晴高坐龙椅,指尖捻着一块焦黑的锦缎残片——正是昨夜从火场捡回的织物。
“众卿可知这是何物?”她声音不高,却压得满殿死寂,“这是城南织妇陈氏,用焚身之火给大晟商道烙的疤!”
她猛地起身,玄色龙袍扫过御案,将残片狠狠拍在奏章堆上:“丈夫尸骨未寒,债主夺产逼命!只因她是寡妇,连告官的鼓槌都握不稳!这就是你们整日歌颂的太平盛世?!”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老臣王崇山硬着头皮出列:“陛下息怒…女子本弱,丧夫后理当依附宗族…”
“放屁!”邬晴抓起砚台砸在地上,墨汁飞溅如血,“扑火护子的弱女子,比你们这群见火就逃的老狐狸强百倍!”
她抽出袖中诏书,“哗啦”一声抖开:“即日起,废‘孀妇’之称!凡守业女子,皆称‘骄妇’——独撑门楣者,当骄!”
诏书拍在吏部尚书脸上:“给朕拟《女商遗孀扶助令》:一免三年商税,二设官贷无息,三立女商讼堂!再让朕听见‘女子本弱’…”她冷笑扫过王崇山,“朕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血契惊现,航图初露
诏书颁布当夜,曲溪照在御书房整理旧档。烛火摇曳,她指尖抚过一摞蒙尘的商契,忽然顿住。
最底层的羊皮契约上,竟有深褐色的指印压痕。溪照蘸水轻拭,墨迹褪去处,赫然显出一幅海疆图!浪涛线条间标注着古怪地名:“爪哇”“锡兰”,中央一行小楷:“永乐十六年,郑氏海船队秘航图”。
“晴晴!”溪照瞳孔骤缩,“你看这个‘郑’字——”
邬晴凑近细看,郑字三点水旁竟被刻意描粗,与奏折上“骄”字的马字旁如出一辙!她猛地抽出去年清查的盐商案卷,贪官郑奎的签名笔迹与图中标注完全吻合!
“好个郑奎…”邬晴指尖掐进羊皮,“吞了海贸巨利,还敢把脏银洗成‘善款’捐给户部!”
她抓起海图冲出门:“林青!点兵!抄了郑家佛堂的地砖!”
佛堂杀局,骄阳浴血
郑家佛堂香火缭绕。郑奎跪在蒲团上,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忽听院门轰塌,火把如龙涌入!
“郑大人好虔诚。”邬晴踏着碎门板进来,靴底碾过香灰,“拜的是佛祖,还是你佛龛下藏的八十万两脏银?”
郑奎肥脸抽搐:“陛下明鉴…老臣…”
话未说完,佛龛后寒光暴起!三名黑衣死士持刀扑向邬晴,刀锋直取咽喉!
“叮!叮!叮!”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钉穿刺客手腕!溪照手持长弓立于墙头,月白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郑家死士的刀,比边关戎狄慢多了。”
林青率禁军一拥而上。郑奎突然癫狂大笑,猛踹佛龛机关:“都给我陪葬!”
地面轰然塌陷!邬晴脚下悬空,直坠漆黑地窖!电光石火间,溪照飞身扑下,半空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噗嗤!”
两人砸进草堆,溪照闷哼一声。邬晴慌忙摸去,触到满手温热——一支淬毒的弩箭正插在溪照肩头!
“找到…海图了…”溪照惨白着脸,染血的手指抠进地砖缝隙,扯出一卷油布包裹的航海日志,“晴晴…航路…交给骄妇们…”
地窖顶传来郑奎歇斯底里的吼叫:“封死窖口!烧了她们!”
骄阳初升,万帆待发
三日后,郑奎伏诛。邬晴捧着航海日志站在点将台上,身后是三百名披麻戴孝的商贾遗孀。
“本朝第一支女子船队,今日启航!”她高举日志,海风卷起她猩红的披风,“这上面沾着曲相的血,染着恶吏的命!你们要让它——”
她猛地将日志拍在为首陈娘子手中:“沾满黄金与荣光!”
千帆竞发,汽笛长鸣。陈娘子立在船头,肩头“骄”字徽章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她忽然转身,朝岸上深深一拜。
城楼之上,溪照裹着厚裘,肩头纱布还渗着血。邬晴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疼吗?”
“疼。”溪照望着海天相接处,唇角微扬,“但看着她们出港…像看见当年的你扑向我。”
邬晴轻笑,咬住她耳尖:“那姐姐多疼会儿——等她们满载而归,我拿金山给你堆个凤凰台!”
海浪拍岸,卷起一张被潮水泡烂的纸片。残破的“郑”字旁,半个“骄”字在礁石上若隐若现,如一道新生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