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嗑我和死对头》懒懒的七野

90、狼烟化帛：残臂绣山河

　　寒帐孤灯，断腕捻针

　　北疆的夜，朔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军帐上，如同万千砂砾击鼓。帐内炭盆将熄未熄，一点残红映着赫连星苍白的脸。她左肩以下空荡荡的袖管用狼皮草草扎紧，渗出的血水早已冻成暗红的冰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口处撕裂般的剧痛。

　　案上摊着一幅丈余长的素白熟绢，边缘用金线锁着边，正是三日前邬晴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贺礼——“给那狼崽子贺寿，省得她闲出毛病！”随绢附赠的紫檀木盒里，是上百枚细如牛毛、寒光凛冽的银针，并各色染透的冰蚕丝线。

　　赫连星伸出仅存的右手，指尖拂过冰凉丝滑的绢面。烛火跳动，在她碧蓝的眼底映出两簇幽焰。她嗤笑一声，用牙齿咬开一绺赤红丝线，笨拙地穿针引线。断臂的伤口因动作崩裂，血珠滚落，在素绢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王女…”帐外亲卫低声劝阻，“您伤未愈，太医说…”

　　“滚！”赫连星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再啰嗦，缝了你的嘴！”

　　她俯身，银针尖抵上绢面。指尖因失血过多而颤抖，针尖几次滑脱。她猛地将针尾狠狠戳进掌心！剧痛让混沌的神智瞬间清明！借着这股狠劲，针尖刺破绢帛，拖出一道歪扭却决绝的红痕——那是北疆连绵的赤焰山脉！

　　血线祭魂，暗图惊心

　　七日后，邬晴与林青风尘仆仆赶至北疆大营。掀开帐帘的刹那，两人皆是一震！

　　素白绢帛已化作一幅惊心动魄的北疆舆图！赤色山脉如怒龙盘踞，墨色河流蜿蜒如带，金色沙丘点缀其间，连最隐秘的峡谷暗道都纤毫毕现！针脚时而狂放如泼墨，时而细密如发丝，分明是赫连星以针代笔，蘸着血与痛刻下的疆土！

　　赫连星伏在案上，右手指尖血肉模糊，银针还死死捏在指间。她脸色灰败如纸，唇瓣干裂渗血，唯有那双碧蓝的眼眸在听见动静时倏然睁开，亮得骇人。

　　“…来了？”她扯了扯嘴角，想撑起身，却踉跄栽倒。

　　林青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托住她下滑的身体。入手冰凉刺骨，轻得像片枯叶。她目光扫过赫连星缠满染血布条的断肩，又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指尖，喉头一哽：“…疯子！”

　　赫连星却浑不在意，用下巴点了点舆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如何？比你们军中的破羊皮…强多了吧？”

　　邬晴抚过图上凌厉的针脚，指尖停在赤焰山脉一处不起眼的凹谷。那里用近乎黑色的深紫丝线绣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狼头标记，针法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阴冷的精密。

　　“这是…西戎王庭的秘道？”邬晴瞳孔微缩。

　　赫连星冷笑：“老东西们…藏兵谷。够不够…换你十万担粮草？”

　　林青猛地抬头！藏兵谷！西戎最神秘的军械囤积地！朝廷密探折了上百人也没摸清的位置，竟被赫连星绣在了贺寿图上！

　　“你…”林青声音发紧，“这是叛族！”

　　“族？”赫连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点点血沫，“他们…砍我手臂…喂狼的时候…可想过我是王女？！”她喘息着，碧蓝的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与痛，“这图…是我的买命钱！也是…西戎的催命符！”

　　她猛地抓住林青的手腕，指尖冰凉如铁：“林青…你答应过我…平了西戎…给我个…葬身之地！”

　　朱砂点魂，残掌覆针

　　当夜，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邬晴与诸将围着舆图商讨奇袭之策，赫连星被强行按在榻上养伤。

　　三更时分，林青端着一碗汤药掀帘而入。赫连星已昏沉睡去，眉心紧蹙，冷汗浸湿鬓角。林青放下药碗，目光落在案头那幅尚未完成的舆图上。图角空白处，放着一小碟朱砂泥。

　　她沉默片刻，走到案前。洗净手，取过一支最细的狼毫笔，蘸饱朱砂。笔尖悬停片刻，落在舆图边缘一片广袤的戈壁滩上。

　　笔走龙蛇，一个个名字在朱砂中浮现——

　　“陈大勇，卒于癸未年冬，赤焰山口”

　　“赵小虎，卒于甲申年春，黑水河畔”

　　“孙铁柱，卒于乙酉年夏，断魂崖”

　　…

　　墨迹淋漓，字字泣血。那是三年来，为护北疆、为助赫连星脱困而战死的将士英名！每一笔都重若千钧，每一划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最后一笔落下，林青搁笔，指尖沾着未干的朱砂，轻轻点在赫连星紧蹙的眉间。

　　“以血线…祭英魂。”她声音低哑，如同叹息，“赫连星…你的命，得好好还。”

　　针锋相对，残阳如血

　　三日后，奇袭大捷！藏兵谷火光冲天，西戎精锐尽殁！

　　庆功宴上，篝火熊熊。赫连星裹着厚裘，倚在铺了狼皮的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邬晴举杯高呼，众将士山呼海啸。

　　林青走到赫连星面前，将一卷东西抛到她怀里。

　　赫连星展开，正是那幅朱砂点名的舆图！戈壁滩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燎原星火，灼烧着她的眼！她猛地抬头！

　　林青俯身，拿起案上一枚银针，塞进赫连星仅存的右手中。她握住赫连星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针尖直指舆图最北端一片空白处——那是西戎王庭所在！

　　“庆功礼。”林青声音平静，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绣上你的名字…赫连星。”

　　赫连星指尖一颤，银针几乎脱手！她看着林青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狼狈却倔强的影子，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狼崽般的凶狠与挑衅：

　　“针…比你箭准？”

　　林青眸色骤深，猛地收紧手掌！赫连星吃痛闷哼，却死死攥住银针不放！针尖刺破两人交叠的掌心，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缓缓滴落，正落在西戎王庭的位置，晕开一小朵妖异的血花。

　　帐外，残阳如血，染红了连绵的雪山，也染红了帐内两道无声对峙、却仿佛要纠缠至死的身影。那滴落在王庭上的血，如同一个未卜的谶言，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惨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