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设的塑造实录》妄书WS

7、好看

　　约定的时间定在下午三点。轼珩绝则在两点五十五分时，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给魏予兮发了条信息：
　　[魏哥，抱歉！临时又被主管抓去训话，可能要晚十分钟到 #哭# ]
　　他甚至能想象出魏予兮收到信息时的样子。
　　那好看的眉头会如何习惯性地、充满关切地微微蹙起，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街道车水马龙，人群穿梭不息，那些都只是光影中靠在座椅里、视线投向落地窗外的他，一个构图精巧的背景板。
　　十分钟。
　　足够让等待发酵出一点焦灼，又不至于真正动怒，尤其对于魏予兮这种以“教养”为铠甲的人而言。
　　这是他精心计算过的刻度，好让这个“实习生”的角色在对方心里烙下一点印记。

　　三点十二分。
　　轼珩绝推开那家名为“栖云”的咖啡馆的玻璃门。
　　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目光扫过室内，瞬间就捕捉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魏予兮。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巨大的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衬衫，手枕在白色背包上，气质温润，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沐浴在午后斜射进来的阳光里，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暖色调油画，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习惯性的、温和的弧度。
　　听到声响，魏予兮瞬间抬起头。
　　看到轼珩绝的瞬间，那点弧度立刻加深，化成一个带着真切担忧和包容的灿烂笑容。他站起身，动作自然而体贴地替轼珩绝拉开对面的椅子。
　　“珩绝，这边。”声音清朗，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轼珩绝几步走过去，脚步刻意带着点匆忙和不安。脸颊因为“赶路”而泛起一层薄红——憋气憋的，额角甚至被他刚才用矿泉水特意沾湿了一点，几缕发丝略显凌乱地贴在皮肤上，眼神里盛满了真实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对不起魏哥，真的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本来应该是我……”
　　他声音里带着点微喘，局促地停在桌边，手指有些局促地捏着单肩包的带子，像一只受惊又莽撞的雏鸟。
　　“快坐，说什么对不起。”魏予兮等他坐下，才重新落座，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看你跑得脸都红了。”他将侍者递来的菜单先推到了轼珩绝面前，“先看看喝点什么，缓缓。”
　　待侍者端上饮品后，他自然地切入主题。“是工作上……又出问题了？”
　　“嗯……”轼珩绝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菜单的边缘，指节微微用力，显得有些苍白。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情绪。再抬眼时，那层薄薄的水光恰到好处地氤氲在眼底，将原本就伪装得纯良无害的眸子衬得更加脆弱。
　　“就是……上午交给主管的那个数据核对报告。”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明明核对了三遍，确认无误才交的。结果今天突然说源头有个参数对不上……所有报表都要重做……”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绞紧的手指。
　　“被骂得……挺惨的，说我不够细心，差点捅出大篓子……”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巨大的委屈。
　　他说话间语速稍微加快，带着一种急于倾诉又强自克制的混乱感，完美复刻了一个被冤枉、被当众羞辱后急于寻求理解和认同的职场新人形象。说到“重做”时，他刻意泄露出一丝混杂着不甘和愤怒的情绪，但又迅速被更浓的沮丧压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肩膀也微微垮了下来。
　　魏予兮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修长的手指原本随意地搭着，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等轼珩绝说完，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眸里，笑意消退了些许。
　　“又是他？”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流露出真切的关切和一丝不赞同。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那份温和里掺入了一点沉沉的重量，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冷冽。“数据源头的问题，追责也应该追溯到上游，怎么能全压在你一个执行者头上？这分明是管理流程的问题。”
　　见坐在桌子对面的人还低着头，似乎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魏予兮唇角地扬起了一个浅淡弧度，又立马被他自己压了下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轼珩绝，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同仇敌忾的亲昵，“这种自己失误还要拿下属撒气、推卸责任的主管，最没品了。小珩绝，这不是你的错。”
　　分析得清晰、具体，最后一句的安慰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引导。
　　非常让人舒心。
　　好吧，就暂时压下刚刚骂完那些愚蠢下属的一肚子火。
　　轼珩绝适时地吸了吸鼻子，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理解弄得有些鼻酸。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点点被鼓舞的光芒：“嗯！谢谢魏哥！”
　　他捧起自己面前那杯热拿铁，小口啜饮着，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低垂的眼睫，也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评估——魏予兮的反应，满意。
　　“对了，我跟你讲一件有趣的事，我在刚接触家族事务的时候……”
　　“哇，没想到魏哥也有这么窘迫的经历。”
　　话题在魏予兮体贴的引导下，从工作的糟心事，渐渐转向了更轻松的方向。
　　轼珩绝就安静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和偶尔羞涩的分享者，说起自己租住的小公寓窗台上那盆顽强活着的绿萝，说起楼下早餐铺子飘香的豆花。语气腼腆，带着点笨拙的真诚，将一个初入社会、努力在钢筋水泥森林里寻找一点点生活微光的年轻人形象，塑造得滴水不漏。
　　这些事情其实全都是真实发生的，只不过故事中的主角，那些波澜的情感是假的。
　　“听说这里在做开业福利活动。”魏予兮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了桌对面，近得如同是刚碰上面接头的间谍，“点够两杯饮品可以去前台找店员姐姐抽一张礼品券。”
　　他专注地看着轼珩绝说话，眼神里的亮光几乎要满溢出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铺着米白色桌布的桌面上流淌。气氛融洽得如同春日午后的暖风，只不过现在已经八月了。
　　魏予兮状若随意地瞥过轼珩绝耳后，那一抹淡淡的薄红在月辉一样的银白色肌肤上格外显眼，“我们要不要去试试？”语气柔和，如丝绸般的云端月光，缥缈温煦。
　　轼珩绝的心不可避免地微微颤了下，像流星般的从星空滑落，绚烂一时。
　　眼前之人突然起身，把轼珩绝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笑意盈盈地对上那双有些发懵的视线。。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下轼珩绝，仿佛是在青蓝碧空上短暂停留的一片云，偶然间遮住了太阳的光谱。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地握着后者的肩膀，温热又细腻的触感，丝丝缕缕，若即若离。
　　玻璃窗映照过两人的身影，光影中的两人就犹如小企鹅被大企鹅抱在怀里。魏予兮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把轼珩绝弄到了前台。
　　等轼珩绝站定后再往回看，魏予兮已经松开了他，站在一边和店员和煦地沟通着。
　　“珩绝，看看你喜欢哪个。”
　　片刻后，魏予兮的右手指尖处，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两个精巧的小挂饰。
　　两枚小巧的银色圆环穿过他食指，闪烁着清冷而利落的光泽，如同两个微缩的月亮。圆环上各吊着一个迷你版的咖啡杯，说不上精巧，但杯身线条流畅，弧度柔和，一个通体是哑光的陶瓷白，一个是颜色相反的深黑，都仿佛是从童话里爱丽丝的茶桌上直接取来的，小巧可爱。
　　轼珩绝随手拿了一个黑色的，把挂件从魏予兮之间接过时还带下了对方那炽热的温度。
　　他低头仔细翻看掌中的小东西，才发现紧挨着小杯子后，有一枚方方正正、古意盎然的“栖云”字雕。材质似是磨砂质感的金属，透着沉稳的灰调。两个汉字以行书或楷书的笔意深刻其上，笔画遒劲，转折处带着几分飘逸，不过凹槽边缘处还是能看到沉淀着粗糙的做工痕迹。另一侧还悬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爱心，简洁圆润，表面光滑如缎，反射着与银环相似的、却更柔和一些的金属光泽。
　　银色的圆环就像是冷静的骨架，串联起了三个小物件。
　　“怎么样？很好看吧。”
　　随着魏予兮声音响起的，是晃动轻轻碰撞而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叮当声。握在他掌心里的，是沉甸甸的金属的重量，却仿佛已经把整个世界的美好，都浓缩在这方寸之间，栖于掌心的流云之下。
　　轼珩绝又一次在不经意的时候愣神了。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魏予兮已经走回了餐桌处，把小挂件挂在那个白色的书包上。云朵一般的雪白上，那个银色的小挂件是如此的显眼又幼稚。
　　轼珩绝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才缓缓收拢了掌心，握紧手中的那个仿佛还留有魏予兮气息的小挂件，低着头敛去神色，朝回走去。
　　“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