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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又做梦 ...

  •   林东阳心神不宁,晚上翻来覆去,还做了梦。

      他梦见一片断壁残桓,熟悉的街道烧起火来,染红半边天,母亲就在这片火海里,脸上满是淌下来的泪珠,傍徨无助的伸手,求他救她。

      他生生被吓醒,嘴唇干裂,一舔却是咸涩,原来是他流的泪。

      早上起晚了,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桌上有林青云去早餐店打包好的豆浆包子。

      他一边吃一边听网课记笔记,生物老师请假,第二节变成自习,林东阳不想写题,就去隔壁房里打拳。

      林青云完全按自己的喜好培养他,她觉得男生还是该身强体壮,腹肌胸肌什么都得有。

      小时候散打拳击什么的全都学过一些,他不想去,林青云就连哄带骗一套小连招,哄得小小的他晕头转向,到底还是学了。

      林青云很快就收完租回来,她看人十分准,房子租给合眼缘的人,极少有拖欠的。

      林东阳刚好练完拳,洗过澡出来,浑身染着蒸腾的水汽,湿漉漉的发丝朝下滴着水,水珠顺着锁骨蜿蜒没进衣领。

      “怎么了这是?”

      林青云的脸色很不好,唇色近乎与脸色一样白,眼球还是通红,出了冷汗,发丝黏在鬓角,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像是没力气,虚弱的摆了摆手,“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睡觉,辛苦你自己做饭了。”

      说完她就进了房。

      林东阳也顾不上擦头发了,去厨房里翻出营养剂和体温枪,敲了敲林青云的门。

      “进。”

      林青云的声音很虚弱,林东阳随之放缓了脚步,说话也轻声细语,“躺好,我量体温。”

      林青云从侧卧改为平躺,林东阳一量,三十六度五,属于正常体温,他问,“难受的很吗?不是发烧,要不我去喊医生?”

      林青云摇头,“不用,我就是感觉困,想睡觉。”

      “那好,如果明天还不舒服就去医院。”

      林东阳用毛巾擦干她脸上的汗,床头柜上放着营养剂,又在保温杯里兑了糖盐水,嘱咐林青云难受得厉害一定要跟他打电话。

      他出去时没将房门关严,午饭也随便吃了些营养剂对付,林青云病时闻见饭菜气味便恶心,家里囤了好些营养剂。

      他趁网课的间隙便透过门缝看林青云,看她睡的正熟,床头的营养剂也吃了,逐渐放下心来,夜幕降临,他最后看了眼林青云,便也回房睡了。

      他又是翻来覆去到凌晨才入睡,似梦似醒间忽然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像被捅穿了,肠子搅到一起般的剧痛。

      疼的他霎时间冷汗直流,脑海中像有根断了的电线,噼里啪啦作响。

      可他的确是被捅穿了。

      睁开眼一瞧,一个酷似螳螂放大版前爪的东西穿过他的肚子,他有些不可置信,视线上移——

      ……是个与林青云的半张脸庞一样的巨型螳螂。

      月光从窗外溜进来,浅淡微弱的光洒在面前的怪物身上,她脸上的鳞片泛着冷然晶莹的光泽。

      ……

      “哈—”林东阳猛然惊醒,下意识伸手抚上肚子,那股剧痛仿佛仍然存在,但伤口却不存在了。

      梦?

      他惊的浑身冷汗,剧烈的喘息着,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整个人在发抖,他吓的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头晕目眩的,像死了一遭。

      这太真实了。

      他努力平息身上的异样,过了一会儿决定去倒杯水。

      他起身,感觉有些站不稳,真实的梦境给他带来的影响远比他所想的要严重许多,他花费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走到门口。

      他打开门——

      “....妈?”

      客厅里没开灯,他有些疑惑,因为林青云是很怕黑的,睡觉也都是开着一盏小夜灯,就算出来倒水,也没道理不开灯。

      林青云回过头来。

      夜色太深,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洒进来,给房间里的物件披了层模糊不清的纱。

      他不是很能看清她的容貌,林青云也没回应他。

      “……妈?”林东阳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去墙边摸索灯的开关,还没等他摸到,母亲就已经向他走来。

      动作很快,走路姿势与他记忆中的林青云完全不同,她弯着腰,近乎是鞠躬的程度了,头却抬着,今夜的她好像是穿着长袖,袖子出奇的长,从手上垂下来,映出的影子像镰刀。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同时他终于找到了开关。

      “啪嗒。”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剧痛袭来——

      他低下头去,巨型的螳螂前爪穿透了他的肚子,鲜血逐渐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睡衣,顺着那只前爪逐渐流下,汇成一条血色溪流。

      剧痛使他瘫坐在地,嘴角也渗出了血。

      ………怎么回事?

      林东阳费力抬头看向林青云——

      她像失了神,双目迷蒙而无焦距,脖颈逐渐漫上绿色的甲壳质鳞片,甚至侵蚀到脸庞上。

      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想抚摸她的脸庞,“妈?”

      林青云笑着咬掉了他的食指。

      林东阳疼得大叫,他仓皇的伸回手,而面前的林青云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像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儿,她尝到了甜头,于是愈发癫狂,插进他腹部的前爪猛地拔出来,又猛地刺进去。

      这样的林青云,逐渐与先前梦里的她重合了。

      ……不,那或许不是梦。

      他耳边忽然响起少年的话——

      “大家都变成怪物了,不,大家都死了。”

      林东阳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向前瘫倒而去,林青云向后一退,激动的手舞足蹈,发出了笑声。

      腹部的伤口因为没有东西可以堵住而流出了更多的血,林东阳瘫倒在地,血蔓延到他脸旁,黏腻又带着一股腥臭味。

      他看见墙壁上挂着他儿时的涂鸦,鲜亮的颜色映在眸中,如同记忆里温柔的母亲一般显眼。

      他逐渐感觉眼前开始模糊了,涂鸦逐渐变得扭曲,像张口嘴的巨兽,要将他吞吃进肚。

      本就黑暗的一切彻底堕入了深渊。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他好像听见了母亲凄厉的惨叫声。

      ……

      林东阳再次睁眼,仍然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剧痛感。

      他没来得及愣神,急忙下床,却因为腿软而瘫倒在地,手脚也抖的使不上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这次他吐出来了,吐了些胆汁。

      为什么?为什么林青云会变成那样?

      他的腿还软着,强撑着支起身子,食指不太熟练的转动,他下意识觉得这根指头已经被咬掉了,因此总想确认一下。

      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脑海里有一片汪洋在在荡漾,浪花打在他的思绪上,整个人像乘着一叶孤舟。

      林东阳扶着床沿踉跄起身,他嘴唇抖的厉害,指尖也颤,狠狠闭了闭眼睛。

      都是什么梦啊。

      他伸手掀开了房间里的窗帘,想望一望城市的夜景,失眠的时候他总这样做。

      预想中的、如往常一样的灯红酒绿没能照进来铺满整个房间,而是被挡住了,只能从边边角角渗进来。

      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鸟。

      一只拥有他不熟悉的面庞的鸟。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他被不知名的恐惧定在原地,连吞咽都变得艰难,面前的巨鸟转动着灵活的眼珠,忽然笑了。

      嘴角向后咧到极致,露出嘴里那一口尖牙,眼球突出,兴奋到癫狂的模样。

      与不久前杀掉他的林青云如出一辙。

      林东阳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窖,恐惧沿着脊背向上攀爬,他迅速蹲下身,伴随着一阵炸裂声响起,那只巨鸟破窗而入,外界的灯光也终于洒进屋内,暖色的灯光将一切都粉饰,使一切都变得更诡异。

      玻璃渣洒了他满身,林东阳无暇在意,他翻滚到另一边,盯着那只癫狂的大鸟,又惊又惧。

      他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他打开窗帘,只是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他只是想看到一个如往常一般繁华的都市。

      他只是想被告知,前两次发生的一切都是梦而已。

      可显然不是,他面前的大鸟告诉了他这一切。

      他忍不住思考存活下来的可能,跳窗是不可能的,五楼的高度足以致命。

      怎么办?

      走门吗?

      可他能走到门口吗?

      出了门,面对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是平时的母亲,还是变成螳螂的母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面前的鸟忽然不动了,但他也不再笑,而是抖动自己的脑袋,扑闪着自己巨大的翅膀,落下来几只羽毛。

      林东阳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没能想出什么对策,在这个局面下,他好像是必死的。

      “咚咚咚咚——”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突兀悚然,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力度大到不像是敲门了,反倒更像是砸门。

      林东阳的心刹那间就凉了,冷汗在脊背上冒出。

      这动静不可能是林青云,只能是异化了的她。

      万幸的是,面前那种那只巨鸟同样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再紧盯着林东阳,而是转头看向房门,歪了歪头。

      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门被击破,一只螳螂前爪伸了出来,并逐渐把洞口扩大,露出了林东阳熟悉的那半张脸。

      ……是他神志不清的母亲。

      巨鸟貌似保留了摄食昆虫的习性,面前螳螂化的母亲对他的吸引力要远远大于身为人类的林东阳。

      于是他又开始笑,翅膀扇动的更厉害,在地板上跳来跳去,倒像只真的鸟了。

      林青云似乎并不怕他,呲了呲牙,另半张脸上的口器不停扭动,准备把这只鸟拆吃入腹。

      没有人在意林东阳。

      他迅速起身,疾步走向破损的窗,玻璃渣刺入他的脚底,星星点点的痛逐渐漫上心头,他没有犹豫,双手撑住窗框,翻身跳了下去。

      谁要再被吃掉一次啊!

      他如愿看到了破碎不堪的市井,这里不再是人类的乐园,各种异化了的怪物在街上破坏、猎杀,地上到处是破损的尸体。

      下落的瞬间被思绪拉长,短短的几秒钟,却走过了他十几年的记忆。

      那些本应模糊的记忆在将死之时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母亲离婚,一人将他拉扯大,但他并不觉得难过,也并不觉得他与别的小孩有什么不一样。

      母亲给他的爱太多,远超旁人所拥有的两份。

      小时候母亲抱着他,说她爱他。

      他居然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忽然有些想哭了,他没想过人生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的,原来跳下来了最后还是要被这些怪物吃掉。

      从左边楼道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

      夏日炎炎,夜晚中的热空气也同样叫人难受,这人穿了一件黑色短袖,露出肌肉线条优越的小臂。

      光怪陆离的灯光照射下来,他在废土中身姿挺拔,灯光给他平添一抹虚幻,显得有几分古怪。

      林东阳吃了一惊,他没想过原来地上还会有人类活着。

      这人周身仿若禁地,怪物不可踏足,这小小的一片像人类最后净土。

      “……喂!让开!”

      他不知道这个人类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林东阳觉得肯定很不容易。

      人家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要是被他砸死了算个什么事儿啊。

      但对方没让开,甚至没抬头看他。

      林东阳感觉又一阵熟悉的剧痛,他没再坠落了,很奇怪,他低头一看,肚子上是一把贯穿而入的剑,鲜血流出,他咳了一口,感觉嘴里一股铁锈味儿。

      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声音小到近乎是气声,“第三次了……都不能换个地方捅……”

      ……但果然不管来多少次,都还是好痛好痛啊。

      对方手腕轻甩,他跌在地上,他在地上看见了更多的血,他不知道那是他的还是别人留下的,血中混杂着灰尘,在城市的灯光照耀下反着亮晶晶的光。

      林东阳摔在地上,只觉得痛觉好像被拉长了,碰撞带来的疼痛持续不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摔在一片玻璃渣上。

      生命的流逝比他想的还要快,模糊中他看见那位陌生人蹲下身来捂住他流血的肚子,这人是极为俊俏英气的长相,眼尾略微向上挑着,平添几丝凶气。

      他看见自己的血溅了这人满脸,脑子里居然想的是,原来人能有这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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