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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说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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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猜的不错,后来,就来了一个顶厉害的大能,轻易就将那魔气给镇压住了,”杨微澜合上话本,目光落在云偃好奇的眸子里,微微一笑,继续,“鉴心台超然于各大门派之外,庇护苍生,非大难,不落凡间。若日后能窥得其一真面目,也算不枉此生。”
“鉴心台?”
云偃迷蒙中忽然想到什么,可那缕念想如烟似雾,抓不住头绪,很快又消失不见。
垂眸看去,杨师兄就是看了那“话本子”,所以就能给他讲故事了。
要是宁怀恕也能这样就好了。
他喜欢听故事,喜欢宁怀恕。
“云偃。”
那声音是,宁怀恕!
反应过来的瞬间,云偃急忙追寻声源而去,果然见了宁怀恕。
“即将去演武场了,怎么还留在楼里?”宁怀恕半是“威逼”半是诱哄,朝云偃招招手,“我给你带了甜糕。”
果不其然,云偃闻言即刻撑着书案站起,又快速跑到了他的身边。
“宁怀恕?”
瞧着云偃扒拉着他的衣袖苦苦找寻又乍见到两块被小心用油纸包裹着的软糕时的欢欣,宁怀恕眉目也不觉柔和下来。
“大师兄。”
杨微澜见状略一行礼便自行离开。
待那人走了,宁怀恕指尖轻戳云偃略微鼓起的侧脸:“这么喜欢?”
云偃偏头避了避,含糊道:“喜欢的。喜欢宁怀恕。”
“啧。”
宁怀恕也不再费心纠正云偃那颠三倒四的“喜欢”,总归,云偃并不懂得何为喜欢。
念及方才鬼使神差移步到抚知楼的缘由,宁怀恕笑问:“杨师弟同你说什么了?听得那般入神?”
竟和他挨得那么近?
一门心思扑到杨微澜身上一般。
这种感觉,让宁怀恕很不喜欢。
宁怀恕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杨师兄说了好多好多,”云偃眼睛亮亮的,“宁怀恕,我想听你给我讲的故事。”
“哦?”
是了,即便是膳堂有吃食,云偃也要回来吃他所做的,何况是,一些逸闻趣事。
倒也说得过去。
拿手帕给云偃擦拭过沾了糕屑的手指,宁怀恕沉吟道:“也可,只要你听话。日后得空,我便讲与你听。”
夜里,宁怀恕取出几卷竹简,翻看几下便将之弃在一旁。
云偃又岂会喜欢这些枯燥乏味之事?
恰在此时,房门外传来脚步轻响。
随即云偃抱着被卷推开了一条缝,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宁怀恕?”
宁怀恕起身挡住那些竹简,反问道:“不是说了今日没有的么?你来做什么?回去。”
“不要,宁怀恕。”
云偃坚定地摇摇头,自顾自几下奔向那床榻。
“云偃!”
宁怀恕对着那背影轻呵一声。
云偃停住了。
云偃扭头看了他一眼就在原地踌躇不前:
“宁怀恕?”
罢了。
宁怀恕轻叹一声:“随你。”
“宁怀恕?”
宁怀恕冷笑:“你再说话就出去。”
云偃:“……哦。”
于是乎,云偃再欢欢喜喜上了他的榻,又满眼希冀地望着他。
宁怀恕:“……”
夜色渐深,熄了烛火,宁怀恕甫一到外侧躺下,云偃就贴了过来:“宁怀恕,喜欢你。”
宁怀恕随口应着:“嗯,喜欢。”
腰上缠着的手臂似乎更紧了,那声音也是闷闷沉沉的:“宁怀恕,不要赶我走。”
宁怀恕:“……嗯。”
清远镇。
自山门魔气突现之事,绝云宗外多地村镇上报屡有村民无故失踪,恐乃魔物作祟。
而宁怀恕自是受命与其他师弟师妹分别带领一批弟子下山支援。
此去,正是清远镇。
一切不免过于巧合,那股难缠的魔气、云偃的异常……宁怀恕有时只担心云偃某一刻、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是谁,届时,又是一笔算不清的账。
职责在身,倘若借此次机会能查清云偃和那魔物的关系,甚至是知道他身损的原因,为云偃提前彻底除去那魔物,便也是好的。
忆起望山镇里云偃险些受伤,宁怀恕此番更是不许云偃离开他的视线。
至于那些主动上前和云偃交谈的弟子,宁怀恕大多视而不见。
云偃不该做他的雀儿。
只要,云偃还在他霁月居,那他可以适当由着云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
清远镇与望山镇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方踏进其中,宁怀恕就察觉到一股浓郁的魔气。
而镇中百姓似还未觉察异样,仍平静地继续手中之事,宁怀恕抬手示意众弟子:
“大家注意防备。”
话音未落,一阵阴森寒凉的风刮过。
宁怀恕下意识望向云偃,见其不似旁的弟子般紧张四顾,只是微微蹙眉,稍加思索便快速吩咐:“景瞻、杨微澜,你们带一队人……留在这里,我与章无音等前去追查。”
杨微澜与景瞻交换视线,随即齐声应下:“大师兄,你们万事小心。”
喧嚣疾速远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高密的深林,而那阴寒之气也消失在其间。
章无音神色严肃:“大师兄,可要结阵?”
“不,”宁怀恕轻轻摇头,“我们并不了解这魔物,恐打草惊蛇,留两人在外围接应,其余人可随我隐匿行踪入林。”
越往深处,光线愈加昏暗,潮湿腐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却是寂静非常,再感知不到半分魔气。
“宁、宁怀恕……”
身侧云偃轻声唤了他一声,手指轻勾住他的袖摆,往他那方凑了凑。
宁怀恕回望云偃,反手握住云偃微凉的手,轻捏了捏:“怕了?”
云偃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不喜欢。”
那便是,接近了。
又前行一段距离,不远处灌木丛上依稀可见几块散落的衣物,还有那,微弱的呼救:“救……救救我……嗬……”
四下里皆是凝固的血液,如此惨烈,却现在才散发出淡淡血腥气。
“大师兄,你看!”
所有弟子刀剑瞬间出鞘戒备,眼见一位弟子就要上前,宁怀恕松开云偃的手臂,递给那弟子一个眼神,指尖凝聚起一丝灵力,凝神望去。
不过须臾,那灌丛晃动了几下,一个身影踉跄着扑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男子作村民打扮,可衣衫褴褛,面色灰败,身体止不住地抽搐着,皮肤下隐隐可见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救我……救我……”
“大师兄?”
见其余人夹杂不忍的神色,宁怀恕当即喝住:“都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胸口处鼓起的衣物霎时被撑起,浓烈的散发恶臭的黑雾顷刻化作虚影,就往最近的弟子杀去。
“小心!”
剑随声至,宁怀恕祭出长剑,一剑劈向那浓雾,而两半浓雾如活水般转瞬再次聚拢,被激怒般咆哮着转而扑向宁怀恕面门。
而那男子的身体也顷刻干瘪下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坏。
“呵。”
宁怀恕面色不改,运转灵力,剑气与之相撞。
身后人只觉耳畔风声渐急,额间发烫,云偃不禁抬袖相掩,再往宁怀恕背后贴近。
“就凭你们?”黑雾化开攻势,盘旋于半空,凝实的“面容”看过在场众人,“不自量力!”
倏地,他的视线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望向了”宁怀恕背后的云偃。
只一瞬,黑雾力量暴涨,狰狞被深入骨髓的憎恨取代,转而攻向那额间一点朱红之人:“哈哈!当真是你呢,受死吧!”
心头剧震,宁怀恕也顾不得查看云偃异样,但见周围弟子眼中怪异骇然,即刻踏出一步,将云偃挡的严严实实,厉声喝道:“胡言乱语!”
又一道符篆甩下,趁震开黑雾的片刻,宁怀恕疾道:
“布阵!”
一声令下,章无音等迅速行动,灵力流转,数道灵光自剑尖射出,交织为一张金色巨网,向那翻涌的黑雾罩去。
“雕虫小技,”黑雾不闪不避,发出不屑一笑,更是狂傲,“他都没做到的事,而你们这点微末道行,连这阵法万分之一的效力也发挥不出来,竟想以此困住我?哈哈哈哈!”
“那便试试。”
宁怀恕神色一凛,唇瓣开合间已化出万千剑影。
“寂。”
音落,宁怀恕抬掌将之推出,眸光一凝,手腕翻转间已然抓握住一剑,身形直逼黑雾。
随着黑雾的动向,笼罩于顶上的金色大网亦不断扩大。
更是消耗灵力。
念及此,宁怀恕手上动作愈加迅速,招势愈显凌厉,剑剑致命。
眼前魔物识得云偃,却好似他也因云偃受了重伤,修为大减。
而今这团黑雾,或只是一半分身。
“不同你们玩了。”
黑雾骤然回转,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开宁怀恕的剑锋向宁怀恕身后涌去:
“你的命,我可收下了!”
又是云偃!
宁怀恕紧随其后,瞳孔一震,回防已是不及,只得惊怒交加:
“云偃,躲开!”
金光也在刹那破开,章无音等见状急忙执剑上前阻拦,皆被轻易挡开。
“宁怀恕?”
那在原地瑟缩的人下意识回应,抬起一只手挡在身前,就在黑雾即将触到云偃之际却似猛然撞上一堵无形壁垒,一道白色符文显现又顷刻化作飞灰。
宁怀恕抓住这一刻,长剑已至,狠狠斩落。
黑雾发出一声惨叫,扭曲的身体好似还要再次凝聚,却终是消散于空中。
空气凝滞片刻。
在场几人多还未从惊诧中恢复,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光,还有那魔物说的话,以及云偃额间忽显的朱红。
方才……发生了什么?
心脏仍在剧烈跳动,宁怀恕大步上前一把将还在发愣中的人拥入怀中。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云偃了。
“宁怀恕?”
怀里的人像是才惊醒般,紧紧回抱住他。宁怀恕更是哑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不多时,宁怀恕松开云偃,目及其额间朱红,闭了闭眼,淡声对众人道:
“魔物死前胡言,诸位不必理会,而今日之事事关同门清誉,还望诸位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