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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花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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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偃依旧似懂非懂。
宁怀恕一番提醒下来,云偃将一套剑法完成得可谓行云流水?
可毫无灵力加持,也只是空有其表的花架子。
宁怀恕扶额,是的,花架子。
每日晨起的吐纳却也不知云偃学到哪里去了,吸收元灵、调动体内灵气,仅这一点,云偃便是输得极惨。
门派剑术尚且如此,又何谈其他的术法?
而云偃固然灵源有损,依照常理,身体早应可以自行吸收元灵修补神魂才是。
纵使他又喂了云偃众多丹药,可云偃亏损的灵源一如往日。
可望山镇里,云偃似乎接触到那怨气时曾短暂地恢复了些许记忆……
宁怀恕想到那缕逃散的魔气。
云偃和他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宁怀恕,我饿了。”
思绪骤然被拉回,宁怀恕瞥了一眼云偃,抬头看天色却是尚早。
“桌上有备好的甜糕,自己去吃吧,”待见云偃提起衣摆就要绕过他,宁怀恕再补充道,“不可贪多,嗯?”
“哦。”
见状,宁怀恕淡淡斥了句,小骗子,又不听话。
云偃嗜睡。
云偃“根骨下下”,“心性蒙昧”,“资质凡劣”。
云偃失了忆,受了重伤。
若是真连元灵也无法吸收,云偃修复自身的力量又来自哪里?
蓦地,宁怀恕目光转向云偃,云偃似乎感知到了,默默把手中的甜糕放下,只开始小口小口吃着嘴中那块。
灵源有损,道基受蚀。
那周身灵力皆燃烧用以修复伤体。
所以,云偃不时变得嗜睡、虚弱。
所以,哪怕是云偃仍在汲取外界元灵,却不抵自身的空虚。
高阶修士自身修为本如浩瀚宇宙,云偃却不得已将之敛去,只为了修补身体。
宗门大比悄然而至。
绝云宗的比试在于考核弟子入门来的所学所悟,既有基础的术法比试,亦需要参与文试考核,最终取二者积分总和。
待过了实操,方是文试。
至于云偃……
宁怀恕思量许久,抚知楼里云偃几乎未曾清醒过,演武场上云偃又无法使用灵力,如此,确实只得排个尾巴。
宁怀恕总不能再期待云偃危急关头忽就忆起从前所学。
这日,宁怀恕低头为云偃系好腰带,理了衣襟才许他前往演武场:
“你且上台试上几招,实是觉得打不过,那便认输,总归不要让自己受伤,可懂了?”
“懂了,”云偃郑重其事点头,“宁怀恕,你放心。”
宁怀恕:“……”
那便看过云偃表现再说。
第一轮考核两人一组,抽签决定,一人轮空,加之场上所学术法皆可使用,宁怀恕与云偃到演武场上时里外早围了几层弟子。
“莫要走丢了。”
淡声叮嘱一句,宁怀恕将配剑递给云偃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掌门及各长老在高台上坐定,宁怀恕颔首以应,回身便将流程规则一一宣读。
“……第一轮,裁刃堂钱故里轮空……下一组,思返崖刘越对落水殿昭武。”
场下一片呼声响过,台上站定的两位弟子抱拳示意,便提剑跃出。
招式流畅却不够灵活。
尚可。
视线微转,宁怀恕寻着云偃的身影而去,只见那人抱着剑,眼中已然显现困意,却仍四处张望以此让自己不至于过快睡着。
当真是……可怜。
“昭师兄好生厉害,不过半年就掌握了控物术、引火术这些术法。”
“昭师兄乃掌门座下弟子,自然比我等要强,幸而未和他抽到一组,咦。”
“……你赌谁赢?”
“看这情势,当是昭师兄无疑。”
“那我押五枚中品灵石。”
“啧,我押、上品灵石,十枚。”
四下议论皆入耳中,宁怀恕侧头看向李观妙,传音入密:“观妙,今日比试完带人巡查宗门,私设赌局者,一律遣往思返崖。”
李观妙得了令微微迟疑:“师兄,弟子们不过是……”
“哦?”宁怀恕眉梢微挑,“观妙,你也参与了?”
果不其然,李观妙闻言大惊,连连赔笑摇头:“师兄,我哪敢啊。”
台上昭武恰一剑逼向刘越咽喉,宁怀恕才放过李观妙,宣布:“落水殿,昭武胜。下一组,凝云巅杨微澜对、落水殿云偃。”
“唔?”
某人听到了自己的名下意识向他看来,宁怀恕心下好笑,仍只得无声错开了视线。
云偃自入门以来备受争议,虽则事出有因,但若要得到宗门认可,最好的方式便是实力。
恰恰,云偃无法自证。
宁怀恕却不希望云偃就此被视作依附于他的雀儿,只盼,通过此次大比,众人能对云偃有所改观。
台上,杨微澜略一点头便执剑攻向云偃。
云偃瞳孔微缩,身体已经先一步避闪开来,几缕发丝也随之断落。
“你,”杨微澜动作一顿,拧眉诧异道,“没有灵力?”
忆起收徒大典时的情景,杨微澜转瞬紧了紧手指,再上前时已然敛去了周身灵力。
云偃对此一无所知,不远处宁怀恕却看得个清楚。
杨微澜擅草木丹药之道,能有此造诣已是难得,而他舍下灵力,无疑加大了自身难度。
“师兄,我看云偃师弟这次进益极大,”李观妙见是云偃,当即传音道,“只是,杨师弟的话……”
是了。
杨微澜即便不催动灵力云偃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可二人此番交手早已过了数十招。
而云偃,本至多能接下杨微澜十招。
直至近百招,杨微澜才挑落云偃手中长剑,云偃急退数步堪堪稳住身形。
杨微澜让了云偃数招。
罢了。
“凝云巅,杨微澜胜。”
霁月居。
宁怀恕说处理完事务便会回来的。
云偃坐在石阶上等了又等,等到天色暗沉,宁怀恕也没有回来。
倒是,来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
云偃想了想,那人,就是白日里与他打了一架之人,似乎叫、杨微澜。
“云偃师弟,”杨微澜从袖中取出几个青瓷小瓶,踌躇几许还是几步上前将小瓶置于云偃身侧,随即退开快速解释道,“这是凝云巅用于调理身体的丹药,与你交手时我见你无法运转灵力,故而想着……”
话到一半,杨微澜懊恼地蹙起眉头:“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这些丹药对你有用。若你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为你诊脉再确认一下?”
杨微澜说了很多很多,云偃听来,那阶上的丹药是送予他的,这人还要为他诊治。
“可是,”云偃轻声发问,“为何呢?”
宁怀恕说过的,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的。那杨微澜此举又是为了什么呢?
云偃想不出来。
“我……”
杨微澜一时怔住,云偃眼神太过干净,相较之下,他那些隐秘的心思倒显得龌龊不堪了。
喉头一紧,唇角扬起苦涩笑容,杨微澜回望云偃:“云偃师弟,我们,可以做好友么?”
“这个?”
原这就是原因么?
云偃努力回忆着宁怀恕对他所说的话,半晌点了点头。
“当真?”
杨微澜见状大喜,几经犹豫还是问道,“云偃师弟,你的身体,大师兄可都清楚?”
大师兄?宁怀恕?
他的一切,都是宁怀恕教予他的。
那,自然是都知晓的吧?
云偃再点点头。
“这,那便好,”杨微澜自是相信宁怀恕,既知心急不得,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纸袋,垂眸看了一眼,“这里装了一些灵果蜜饯,想对你也有些益处,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蜜饯?”
云偃恍若已经能闻到蜜饯果子的甜香。
宁怀恕不许他多吃,故而他平日里大多时候也只能看不能吃。
现下,宁怀恕恰恰不在。
起身正要接过那纸袋,云偃又想到了宁怀恕冷着脸不理他的场景。
宁怀恕说,旁人给他的东西,他需要先问过他。
于是,杨微澜便看见云偃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皱眉思索又在最后收回手将之背在身后的模样。
甚至是,还故意移开了视线。
云偃喜欢这蜜饯的。
杨微澜却是不懂他为何又不肯将之收下:“师弟,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不,我要等宁怀恕回来。”
云偃说着又坐回了石阶上。
杨微澜见此情景也不由含笑道:“只是普通的蜜饯灵果罢了,大师兄亦非不近人情之人,总不会怪你的。”
“不可以的。”
云偃坚定地摇了摇头,在触及杨微澜诧异的目光后余光忽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宁怀恕!”
云偃当即起身朝宁怀恕跑去,如愿抱到那人后,云偃又拉着宁怀恕衣袖,将他带到杨微澜面前,紧紧看着杨微澜手中蜜饯:“宁怀恕,杨师兄与我是好友,给了我丹药和蜜饯,你说过的,别人给的东西,要问过你。”
云偃仰起脸看向宁怀恕:“宁怀恕,我想要。”
杨微澜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化为了然与尴尬,对宁怀恕拱手行礼道:“大师兄。”
宁怀恕面上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杨师弟有心了。”
“大师兄勿怪,白日见云偃师弟似乎灵力运转有滞,这些不过是凝云巅调养气血的寻常丹药,蜜饯也是用温和灵果所制,想着或对师弟身体略有裨益,绝无他意。”
但见杨微澜略显局促,宁怀恕“嗯”了一声:“云偃身体特殊,我自会亲自看顾,不过,还是多谢师弟的好意。”
“是我唐突了,”杨微澜很快恢复常色,将拿着纸袋的手收回,再度拱手,“既如此,便不再打扰大师兄与云偃师弟了。”
看了一眼阶上的丹药瓶,见宁怀恕并无表示,杨微澜便再未提及,转身告辞离去。
待那身影也消失在院门,宁怀恕偏头一看,云偃眼中果然划过淡淡的失落。
倒是一点也不遮掩。
“馋了?”
“宁怀恕,我想要,”云偃蹭了蹭宁怀恕,但转瞬又道,“可你说过不能要。”
瞧着云偃乖巧模样,宁怀恕方才心中那微妙的不适感霎时消散了大半。
牵过云偃,宁怀恕语气缓和了一些:“那改日我给你做桂花糖糕。”
云偃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宁怀恕哑然失笑:“假的。”
“宁怀恕?”
“咳,”宁怀恕轻咳几声,不再逗云偃,“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