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化》亓亓亓亓亓亓

2、一起

　　许阮的手停顿了一秒，只有一秒，但足够敏锐的林绾捕捉到这一细微的反应。

　　"出去。"许阮没有回头，声音略微沙哑。

　　林绾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包。"明天我会去那家心理诊所看看。如果你改变主意想合作，随时联系我。"她将一张名片放在台面上，转身离开。

　　当门关上的瞬间，许阮原来紧绷着的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她走到洗手池前，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林绾说得没错，第一个死者的死亡方式确实触动了她——从高楼坠落，面朝下，双臂张开，像一只折翼的鸟。就像十五年前，她母亲选择结束生命的方式。

　　许阮深吸一口气，拿起林晚留下的名片。烫金的字体在灯光下闪烁：林绾，真相事务所。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犹豫了片刻，将名片放进了口袋。

　　第二天中午，许阮站在"新希望心理诊所"对面的咖啡店里，透过窗户观察那栋白色的三层小楼。诊所外观整洁现代，门口挂着低调的铜牌，进出的病人看起来都很普通——上班族、家庭主妇、学生，没有任何异常。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绾发来的短信："看到你了，穿便服的许法医比想象中好看。"

　　许阮抬头环顾四周，在对街的报刊亭旁发现了伪装成街头艺人的林绾。她戴着鸭舌帽和夸张的墨镜，面前摆着一把吉他，看起来像极了落魄的音乐人。

　　许阮回复："你在干什么？"

　　"等待我的演出机会。一小时后我预约了诊所的咨询，扮演一个有严重失眠的作曲家。"林绾回复道，随后又发来一条，"顺便说，你监视的样子太明显了，真正的侦探不会一直盯着目标看。"

　　许阮皱起眉头，放下手机，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诊所。她点了一杯咖啡，翻开带来的医学期刊，但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

　　一小时后，她看到林绾收起吉他，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向诊所。在进门前的瞬间，林晚回头朝咖啡店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许阮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咖啡杯。她应该回法医中心继续工作，而不是在这里陪一个私家侦探玩间谍游戏。但某种直觉告诉她，林绾可能会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又过了四十分钟，她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条紧急信息："地下层有实验室，需要证据。制造点动静，引开前台。"

　　许阮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然后起身结账。她穿过马路，径直走向诊所入口。

　　推开门，温馨的等候区映入眼帘，柔和的音乐和薰衣草香氛营造出放松的氛围。前台坐着一位面带职业微笑的年轻女性。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问道。

　　许阮拿出警徽晃了晃。"市局法医中心，例行检查。我们接到举报称贵诊所可能存在非法药物试验。"

　　前台的微笑瞬间凝固。"这...这一定是误会。我们诊所完全合法合规..."

　　"我需要查看你们的药品储存室和所有医疗记录。"许阮严肃地说，声音足够大以确保整个前厅的人都能听到。

　　正如她所料，诊所内的几名工作人员立刻紧张起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匆匆从里间走出。"我是诊所主任刘医生，请问有什么问题？"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沉璧身上时，她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悄悄溜向了后方的楼梯间——林绾。

　　许阮与刘主任周旋了约十五分钟，要求查看各种许可证和药品清单。就在对方即将失去耐心时，她的手机再次震动——林绾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条信息："得手了，撤。"

　　"感谢配合，刘主任。"许阮突然结束询问，"看来举报可能有误，我们会进一步核实。"

　　没等对方回应，她已经转身离开诊所。刚走到街角，一只手突然将她拉进一条小巷。

　　"表现不错嘛，许法医。"林绾背靠着砖墙，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虽然你的借口烂透了，但确实有效。"

　　许阮挣脱她的手。"你发现了什么？"

　　林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粒蓝色药片。"从他们的秘密实验室偷的。地下室里有个全副武装的实验室，绝对不是什么正规心理治疗用的。"

　　"你闯入了他们的实验室？"许阮难以置信地问，"这完全是非法的！如果被发现——"

　　"但没被发现，而且我们得到了证据。"林绾晃了晃药袋，"现在可以确定那些死者不是自杀了。这家诊所在进行某种药物试验，拿病人当小白鼠。"

　　许阮接过药袋仔细查看。"需要化验才能确定成分。但这已经足够申请搜查令了。"

　　"太慢了。"林绾摇头，"等警方走完程序，他们早就销毁证据了。我们需要今晚就行动。"

　　"什么行动？"

　　"潜入诊所，拿到更多证据。"林绾的眼睛在昏暗的巷子里闪闪发亮，"你和我。"

　　许阮摇头。"这太冒险了。我们应该把证据交给警方，让他们处理。"

　　"警方？"林绾嗤笑一声，"张岩只会按规矩办事，等搜查令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她突然靠近许阮，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知道我是对的。那些死者，她们被当成实验品一样丢弃。你不想为她们讨回公道吗？"

　　许阮沉默了。林绾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对正义的执着，对真相的渴望，以及那些无法言说的、关于母亲的记忆。

　　"今晚十点，"她最终说道，"诊所关门后。但我们必须有计划，不能蛮干。"

　　林绾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突然伸手捏了捏许阮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

　　许阮僵住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她不知所措。林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迅速收回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呃...我是说...合作愉快。"她罕见地结巴起来。

　　许阮整理了一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如果我觉得太冒险，随时会退出。"

　　"当然，当然。"林绾点头如捣蒜，但眼中的兴奋丝毫未减，"我有个完美的计划..."

　　夜幕降临，诊所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最后离开的是一位清洁工，他锁好大门，骑着电动车消失在街角。

　　躲在对面建筑物阴影中的许阮看了看表——晚上10:30。她穿着黑色运动装，头发紧紧扎在脑后，看起来与平日严肃的法医形象判若两人。

　　"安保系统已经搞定。"耳机里传来林绾的声音，"我从清洁工那里'借'了门卡，后门的警报也解除了。"

　　许阮轻轻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这太冒险了。"

　　"信任我一次，许法医。"林绾的声音带着笑意，"三分钟后在后门见。"

　　许阮穿过寂静的街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一生都在遵守规则，而现在，她即将和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私家侦探一起非法闯入一家诊所。这完全不像她会做的事。

　　后门处，林绾已经等在那里，同样一身黑衣，但在月光下，她栗色的头发依然醒目。看到许阮，她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欢迎加入黑暗面，法医大人。"

　　"别闹了。"许阮压低声音，"我们速战速决。"

　　林绾用门卡刷开后门，两人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黑暗中的诊所与白天截然不同，走廊的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实验室在地下室。"林绾小声说，领着许阮穿过走廊，"我白天看到他们用密码锁，但破解这个不难。"

　　她们来到楼梯间，向下走去。地下室的温度明显更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正如林绾所说，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挡在面前，旁边是数字键盘。

　　林绾掏出一套小工具，开始摆弄键盘。"给我两分钟。"

　　许阮警戒地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墙上贴着一张日程表。她凑近查看，在微弱的手机光线下辨认出上面的内容——"项目A"测试日程，后面列着一串名字，其中就包括那三位"自杀"的死者。

　　"林绾，"她急切地低声叫道，"看这个。"

　　林绾转头看向日程表，眼睛瞪大了。"见鬼...他们把这当成常规项目了。"

　　就在这时，密码锁发出轻微的"滴"声，门开了。两人对视一眼，林绾做了个"请"的手势。"专业领域，女士优先。"

　　实验室比想象中更加设备齐全，简直像一个小型研究机构。许阮迅速检查了几个冷藏柜，发现里面整齐排列着数百支装有蓝色液体的试管。

　　"这是什么？"林绾凑过来问。

　　许阮拿起一支仔细查看。"没有标签，但看起来像是某种神经调节剂。"她指向显微镜旁的记录本，"那里可能有数据。"

　　林绾翻开记录本，快速浏览。"天啊...他们在测试一种新型抗抑郁药，但副作用栏写着'可能导致现实感丧失和强烈自杀倾向'。"她抬头看向许阮，"他们明知道这药会害死人！"

　　"我们需要带走这些证据。"许阮开始拍照，"样本、记录、一切能证明他们明知药物危险却继续试验的东西。"

　　两人分头行动，许阮负责收集药物样本和医疗记录，林绾则搜查电脑和文件柜。正当许阮将最后一支样本装入密封袋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林绾急促的警告。

　　"有人来了！楼上灯光亮了！"

　　许沉璧的心跳骤然加速。"我们得走了。"

　　"来不及从后门走了。"林晚的声音紧绷，"他们直接从前门进来的。躲起来！"

　　许沉璧迅速关闭冷藏柜，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就在这时，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看来我们有客人。"一个男声从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