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8、誓师大会的暗流

　　三月的风带着初春的暖意，吹散了最后一丝冬寒。校园里的樱花树冒出嫩绿的新芽，操场上回荡着激昂的口号声。

　　"决战百日，无悔青春！"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正在进行，高三全体学生整齐列队，面对主席台宣誓。宋晚榆站在队伍中，目光不自觉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砚祠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前排，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他领读誓词的声音清冽有力，像山间流淌的泉水。

　　"下面请进步显著学生代表，高三一班宋晚榆同学发言。"

　　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宋晚榆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深吸一口气，走上主席台，手指微微发抖。台下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其中就有宋砚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平静而专注。

　　"高一时，我的成绩在年级中游徘徊......"宋晚榆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很快变得坚定，"但我告诉自己，只要努力，就没有爬不上的坡。"

　　她讲述了自己如何制定学习计划，如何克服薄弱科目，如何在一次次考试中进步。这些话都是真的，只是省略了最重要的动力来源——那个坐在教室前排，背影挺拔如松的少年。

　　"......最后一百天，让我们全力以赴，不负青春！谢谢大家。"

　　掌声响起时，宋晚榆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宋砚祠身上。他也在鼓掌，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她读不懂的光芒。

　　回到队伍后，林皖偷偷掐她的手臂："讲得太棒了！我看到宋砚祠一直在看你！"

　　"别瞎说。"宋晚榆耳根发烫，低头整理演讲稿。

　　誓师大会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返回教室。宋晚榆走在最后，脑海中回放着宋砚祠那个微笑。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拐角处等她。

　　"讲得很好。"宋砚祠靠在墙边，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晚榆的心跳漏了一拍："谢谢......其实我很紧张。"

　　"看不出来。"宋砚祠站直身体，与她并肩走向教室，"你很擅长隐藏情绪。"

　　这句话让宋晚榆心头一紧——他真的没发现吗？那些偷偷记录的习惯，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那些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心跳加速的瞬间？

　　"对了，"宋砚祠突然停下脚步，"放学后等我一下，有道题想和你讨论。"

　　"好。"宋晚榆点头，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

　　教室里，百日倒计时牌已经挂上墙，鲜红的数字刺痛每个人的神经。老师们加大了复习强度，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和讲不完的难题。但宋晚榆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因为现在她有了一起奋斗的伙伴。

　　放学后，宋砚祠如约等她。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道电磁学题目，"宋砚祠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难题，"参考答案太繁琐，我觉得有更简便的解法。"

　　宋晚榆凑近看题，发丝垂落，扫过纸面。宋砚祠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这个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宋晚榆僵在原地，耳尖发烫。

　　"抱、抱歉。"宋砚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收回手时指尖微微发抖，"头发挡住题目了。"

　　"没关系。"宋晚榆低头看题，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我看看......"

　　两人讨论了很久，最终真的找到了比参考答案更简洁的解法。宋砚祠难得地露出满意的笑容，左脸颊浮现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果然两个人的思路比一个人广。"他合上练习册，"以后多交流。"

　　"嗯！"宋晚榆用力点头，收拾书包时发现窗外天色已暗，"这么晚了？"

　　"我送你回去。"宋砚祠背起书包，"顺路。"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顺路"了。宋晚榆知道宋砚祠住在相反方向的碧湖苑，但从未拆穿这个拙劣的借口。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宋砚祠走在外侧，偶尔为她挡开迎面而来的行人。他们聊着今天的课程，讨论高考志愿，甚至分享了一些童年趣事。

　　"你小时候真的把邻居家的玫瑰花全摘了？"宋砚祠难得地笑出声，"看不出来你这么调皮。"

　　"那是幼儿园的事了！"宋晚榆红着脸辩解，"我以为摘下来它们会开心，像《小王子》里的玫瑰一样......"

　　提到《小王子》，两人都沉默了一瞬。那本书承载了太多回忆，从图书馆的初谈到烛光下的交心。

　　"对了，"在分岔路口，宋砚祠突然问，"你高考后有什么计划？"

　　宋晚榆想了想："可能和家人去旅行吧。你呢？"

　　"有个话剧演出。"宋砚祠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兴奋，"朋友组的业余剧团，让我演男主角。"

　　"真的？太棒了！"宋晚榆由衷地为他高兴，"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去看！"

　　"七月初。"宋砚祠顿了顿，"具体日期还没定......"

　　"到时候告诉我！"宋晚榆眼睛亮晶晶的，"我绝对前排支持！"

　　宋砚祠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一定。"

　　回到家，宋晚榆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3月10日，百日誓师。宋砚祠说我擅长隐藏情绪（才怪）。他邀请我看他演出，还送我回家（虽然根本不顺路）。"写完后，她画了一个小小的舞台和两颗靠在一起的星星。

　　接下来的几周，宋晚榆和宋砚祠的互动越来越多。课间讨论问题，放学一起回家，偶尔周末在图书馆"偶遇"。虽然宋砚祠依然话不多，但那些细微的体贴——递过来的柠檬水，讲题时的耐心，过马路时下意识的保护动作——都让宋晚榆的心一点点沦陷。

　　四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宋晚榆在教室帮老师整理资料，借用宋砚祠的手机查询一个知识点。当她退出浏览器时，不小心点开了相册。正要关闭，一张熟悉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是她站在誓师大会台上发言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心跳加速，宋晚榆鬼使神差地往下滑动。更多照片出现——她在图书馆看书的背影，放学路上低头微笑的瞬间，甚至还有高一运动会上她参加接力赛的模糊影像。最早的一张，竟然是开学典礼那天，她站在人群中仰望主席台的样子。

　　这些照片跨度长达两年多，有些角度明显是偷拍的。宋晚榆的手微微发抖，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原来在她偷偷记录关于他的一切时，他也以同样的方式关注着她。

　　"查到了吗？"

　　宋砚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晚榆慌忙退出相册，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还、还没。"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把手机递还给他，"网速有点慢......"

　　宋砚祠接过手机，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忙整理资料。但宋晚榆注意到，他的耳尖也微微发红。

　　放学时下雨了，宋砚祠撑开一把黑色长柄伞："一起？"

　　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宋晚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宋砚祠的右肩被雨水打湿了一片，但他坚持把伞往她那边倾斜。

　　"你看到了。"走到半路，宋砚祠突然开口，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宋晚榆心跳漏了一拍："看到什么？"

　　"照片。"宋砚祠直视前方，下颌线条紧绷，"我不是故意......只是......"

　　"我也有。"宋晚昱鼓起勇气打断他，从包里掏出那本蓝色笔记本，"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雨声中，两人站在伞下对视，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的倒影。宋砚祠先移开目光，嘴角却微微上扬："我知道。"

　　这个回答让宋晚榆既惊讶又困惑，但宋砚祠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走吧，雨大了。"

　　回到家，宋晚榆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今天的发现，特别是那些偷拍的照片。写完后，她翻到扉页，在"目标"下面又加了一行："高考后告诉他我的心意。"

　　五月，复习进入白热化阶段。宋晚榆和宋砚祠经常一起刷题到很晚，互相抽查知识点，分享解题技巧。有时候累了，宋砚祠会弹一段钢琴录音给她听，说是帮助放松；宋晚榆则给他读自己写的短文，那些不敢给任何人看的小故事。

　　"你写得很好。"听完一个关于星星和海洋的童话，宋砚祠认真评价，"有种安静的力量。"

　　宋晚榆红着脸收笔记本："随便写的......"

　　"真的。"宋砚祠难得地坚持，"高考后你应该继续写。说不定哪天我能演你写的剧本。"

　　这个小小的约定让宋晚榆心头一暖。夜深了，宋砚祠照例送她回家。五月的夜风带着花香，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快高考了。"走在路灯下，宋砚祠突然说。

　　"嗯。"宋晚榆点头，"紧张吗？"

　　"有点。"宋砚祠罕见地承认，"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什么？"

　　"新的开始。"宋砚祠看向远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

　　宋晚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夜空中繁星点点，每一颗都闪烁着无限可能。

　　"我也是。"她轻声说，"期待新的开始。"

　　高考前最后一周，学校放假让学生自主复习。宋晚榆和宋砚祠约在图书馆，却几乎没怎么学习，而是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喜欢的电影，想去的地方，甚至小时候的糗事。那些紧张和压力，在彼此的陪伴下奇迹般消散了。

　　"明天就高考了。"分别时，宋砚祠说，"加油。"

　　"你也是。"宋晚榆微笑，"考完......我有话对你说。"

　　宋砚祠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也是。"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宋晚榆整晚辗转反侧。她翻开笔记本，写下最后一条记录："6月6日，明天高考。考完后我要告诉他，我喜欢他，从高一开学典礼那天开始。"

　　合上笔记本，宋晚榆望向窗外的夜空。明天开始，将是人生的新篇章。而七夕，就在高考结束后的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