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4、数学课的意外

　　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时，宋晚榆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上周的小测难度不小，她熬了三个晚上复习宋砚祠的笔记，却还是没把握。

　　"这次测验整体成绩不太理想，"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不过有几个同学进步很大。"

　　试卷一张张发下来，宋晚榆盯着课代表的手，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加快。当试卷轻飘飘地落在她桌上时，一个鲜红的"87"刺入眼帘。

　　"全班第五名，"数学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特别表扬宋晚榆同学，比上次进步了21分。"

　　教室里响起几声惊叹。宋晚榆耳根发烫，低头盯着试卷，不敢抬头。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前排的宋砚祠转过身，目光在她试卷上停留了两秒。

　　那目光像一束阳光，照得她脸颊发烫。宋晚榆鼓起勇气抬头，正好对上宋砚祠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他微微点头，嘴角似乎上扬了一瞬，然后转了回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宋晚榆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在笔记本的角落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旁边写上"87分！他注意到了！"

　　"进步这么大，是不是偷偷补课了？"林皖凑过来小声问。

　　宋晚榆把试卷折好，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就是按照宋砚祠笔记上的方法......"

　　"啧啧，爱情的力量。"林皖促狭地眨眨眼，"对了，今天下午班级篮球赛你去不去看？"

　　"篮球赛？"宋晚榆一愣，"宋砚祠也参加？"

　　"当然！他可是主力。"林皖翻出手机，给她看一张照片，"去年校运会上拍的，帅吧？"

　　照片上的宋砚祠穿着篮球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正跃起投篮。宋晚榆盯着照片，喉咙突然发紧。

　　"我去。"她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我是说，去给大家加油。"

　　下午的篮球场围满了人。宋晚榆被林皖拉着挤到前排，手里紧紧攥着一瓶矿泉水。十月的阳光依然强烈，晒得她鼻尖冒汗。

　　"看！宋砚祠！"林皖突然拽她的袖子。

　　宋晚榆抬头，只见宋砚祠穿着黑色篮球服走来，露出的手臂白皙修长，肌肉线条流畅。他一边走一边和队友说着什么，表情比平时生动许多，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笑意。

　　比赛开始后，宋晚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宋砚祠打球时动作干净利落，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大喊大叫，而是沉默地奔跑、传球、投篮。他的三分球命中率高得惊人，每次进球都会引起一阵尖叫。

　　"帅呆了！"林皖在旁边大喊，"宋砚祠！加油！"

　　宋晚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只是紧紧握着水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第三节结束时，宋砚祠已经得了18分，额前的碎发全湿了，汗水顺着脖颈滑进球衣领口。

　　"快去啊！"林皖推她，"趁休息给他送水！"

　　宋晚榆的脚像是生了根，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在闺蜜的再三催促下，她终于迈开步子，低着头向休息区走去。

　　宋砚祠坐在长凳上，用毛巾擦着汗。宋晚榆走到他面前，鼓起勇气递出水瓶："给、给你......"

　　周围几个男生发出起哄的声音。宋砚祠抬头，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目光从水瓶移到宋晚榆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谢谢，不用。"他指了指长凳下的运动水壶，"我自带了。"

　　宋晚榆的手僵在半空，脸颊烧得发烫。她收回水瓶，声音细如蚊呐："哦......打、打得很棒......"

　　宋砚祠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一滴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落。宋晚榆看得出了神，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哄笑才如梦初醒。

　　她逃也似地回到座位，把脸埋进手掌里。

　　"被拒绝了？"林皖拍拍她的背，"别难过，宋砚祠对谁都那样，不是针对你。"

　　宋晚榆摇摇头，嗓子发紧："我没事......"

　　比赛继续，但她已经无心观看。手中的矿泉水瓶凝结了一层水珠，冰凉的水滴在她手心里，像极了此刻心里那股酸涩的感觉。

　　终场哨响，7班大胜。同学们欢呼着涌向队员，宋晚榆却悄悄退到人群外围。她最后看了一眼被队友围住的宋砚祠，转身离开。

　　回家的公交车上，宋晚榆翻开笔记本，在今天的日期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雨云。车窗外的夕阳把云朵染成橘红色，像极了宋砚祠球衣的颜色。

　　"别垂头丧气的，"林皖塞给她一块巧克力，"告诉你个秘密——宋砚祠参加了文学社。"

　　宋晚榆抬起头："文学社？他不是理科很好吗？"

　　"人家可是全能学霸。"林皖神秘地压低声音，"下周三下午社团招新，你去不去？"

　　宋晚榆咬了一口巧克力，甜味在舌尖化开："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呀！"林皖戳她的额头，"你不是喜欢写东西吗？初中时作文还拿过奖呢！"

　　宋晚榆望向窗外，一群鸽子掠过天空。她想起宋砚祠在图书馆看《时间简史》的样子，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

　　"好，我去。"她轻声说。

　　回到家，宋晚榆从书包里掏出那本浅蓝色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关于宋砚祠的一切：

　　"喜欢喝柠檬水（观察：自带水壶里常泡柠檬片）"

　　"擅长物理和数学，但语文成绩也很好"

　　"看书时会不自觉地用食指敲桌面"

　　"讨厌胡萝卜（午餐时总是挑出来）"

　　"晨跑时听的是钢琴曲（曾瞥见他的手机屏幕）"

　　......

　　最新的一条是："9月30日，篮球赛。拒绝了我的水，但打了全场最高分。穿黑色球衣很好看。"

　　宋晚榆咬着笔帽，又补充了一句："PS：参加了文学社（情报来源：林皖）。"

　　合上笔记本，她打开数学试卷，开始订正错题。宋砚祠的解题思路清晰明了，她试着模仿他的思考方式，果然很快找到了突破口。

　　"原来是这样......"宋晚榆喃喃自语，在草稿纸上画着示意图。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只剩下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书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皖发来的消息："看群了吗？下周要交读书报告！"

　　宋晚榆赶紧打开班级群，果然看到了语文老师布置的任务：阅读一本文学作品，写一篇分析报告，下周五前交。

　　"惨了，我还没选书......"她回复。

　　林皖秒回："正好！明天一起去图书馆？顺便'偶遇'某人？"

　　宋晚榆嘴角上扬："好。"

　　放下手机，她拉开书桌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本崭新的书：《宇宙简史》《时间简史》《如何解题》......全是宋砚祠推荐或经常阅读的类型。她抽出一本《小王子》，这是唯一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不知道宋砚祠会不会也喜欢？

　　周末的图书馆比平时拥挤。宋晚榆和林皖在文学区转悠，眼睛却不时瞟向自然科学区。

　　"别看了，他还没来。"林皖抽出一本《傲慢与偏见》，"你要写哪本？"

　　宋晚榆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朝花夕拾》："不知道......"

　　"嘿！"林皖突然压低声音，"十点钟方向！"

　　宋晚榆的手一抖，书差点掉在地上。她假装不经意地转头，果然看见宋砚祠站在哲学区，正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毛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侧脸在图书馆柔和的灯光下像一幅素描画。

　　"去啊！"林皖推她。

　　宋晚榆深吸一口气，抱着《小王子》向哲学区走去。她的脚步很轻，但宋砚祠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好巧。"他淡淡地说，手里拿着一本《苏菲的世界》。

　　宋晚榆的心跳加速，举起手中的书："我在找读书报告的材料......"

　　宋砚祠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小王子》，眉毛微微上扬："你也喜欢这个？"

　　"嗯！"宋晚榆用力点头，"看了三遍，每次都有新发现。"

　　"我更喜欢《小王子》的英文原版。"宋砚祠的声音比平时柔和，"法语原版更好，但我的法语还不够好。"

　　宋晚榆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会法语？"

　　"在学。"宋砚祠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如果你选这本写报告，可以从象征主义角度分析。"

　　"象征主义？"宋晚榆眨了眨眼，"比如玫瑰代表爱情？"

　　"不止。"宋砚祠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耐心，"小王子旅途中遇到的每个人物都象征成年世界的某种特质——国王象征权力，商人象征贪婪，地理学家象征教条......"

　　宋晚榆听得入神，不自觉地靠近了一步。宋砚祠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说话时喉结微微颤动。

　　"......所以本质上，这是一个关于失去纯真的故事。"宋砚祠总结道。

　　"太棒了！"宋晚榆脱口而出，"我可以引用你的观点吗？"

　　宋砚祠似乎有些意外，嘴角微微上扬："随你。"

　　"谢谢！"宋晚榆抱紧书本，鼓起勇气问，"那个......文学社还招新吗？"

　　宋砚祠的眉毛又抬了一下："你想加入？"

　　"嗯，我喜欢写作......"宋晚榆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三下午四点，302教室。"宋砚祠说完，把《苏菲的世界》放回书架，转身离开。

　　宋晚榆站在原地，心跳快得不像话。直到林皖从后面拍她肩膀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林皖兴奋地问。

　　"他......"宋晚榆深吸一口气，"他跟我聊了《小王子》，还告诉我文学社的时间！"

　　林皖欢呼一声，引来管理员警告的眼神。两个女孩捂着嘴偷笑，像偷到糖的孩子。

　　回家的路上，宋晚榆买了一本英文版《小王子》，决定对照着读。晚上，她在笔记本上详细记录了今天的对话，并在"宋砚祠相关情报"里添加了新内容：

　　"会法语（在学）"

　　"喜欢《小王子》，推荐从象征主义角度分析"

　　"文学社活动时间：周三下午四点302教室"

　　写完后，她翻到笔记本扉页，在"目标：进入年级前五十"下面又加了一行："加入文学社"。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梧桐树梢。宋晚榆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宋砚祠谈论《小王子》时的神情——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投入地谈论一件事，眼睛闪闪发亮，语速比平时快，甚至用手势辅助表达。

　　"周三......"她小声念叨着这个日期，仿佛那是什么神圣的约定。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宋砚祠穿着蓝色毛衣的样子，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

　　这个画面伴她入梦，梦里有一朵骄傲的玫瑰，和一位来自星星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