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3、晨光中的秘密

　　闹钟在五点四十响起时，宋晚榆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眯着眼睛关掉闹铃，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在秋雾中泛着昏黄的光晕。

　　"真要命......"她嘟囔着，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勉强清醒。镜中的自己头发乱蓬蓬的，眼下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昨天制定的《靠近宋砚祠作战计划》第一条：每天提前一小时到校，利用清晨时间背单词。

　　宋晚榆叼着面包片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深秋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她裹紧了校服外套，把脸埋进围巾里。公交车上只有几个睡眼惺忪的上班族，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单词本。

　　"abandon, a-b-a-n-d-o-n, 放弃......"

　　学校大门刚开，保安大叔正打着哈欠。宋晚榆刷卡进校时，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上跳来跳去。

　　"太好了，可以独占操场。"她小跑着来到操场边的看台，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掏出单词本和保温杯。

　　"appreciate, a-p-p-r-e-c-i-a-t-e, 欣赏，感激......"

　　天色渐亮，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宋晚榆专注地默写着单词，直到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啪、啪、啪——"

　　橡胶鞋底摩擦跑道的声音由远及近。宋晚榆抬头，晨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她这个方向跑来。

　　宋砚祠。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白皙的额头上。他的呼吸均匀而深沉，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小团雾气。跑步的姿势很标准，手臂摆动幅度不大但有力，修长的双腿迈着稳定的步伐。

　　宋晚榆僵在原地，单词本从膝盖滑落也浑然不觉。宋砚祠跑到她所在的看台附近时，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宋晚榆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下意识举起单词本挡住脸，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蠢，急忙放下，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宋砚祠明显愣了一下，脚步微微放缓，但没有停下。他抬手按了下耳机，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跑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跑道拐角，宋晚榆才长出一口气，心脏跳得像是刚跑完八百米。她弯腰捡起单词本，发现手心全是汗，在本子上留下了几个模糊的指印。

　　"他每天都来跑步吗？"宋晚榆咬着笔帽，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在"宋砚祠相关情报"下面新添一行："晨跑习惯：6:20左右出现在操场，穿黑色运动服，使用白色耳机（品牌未知）。"

　　合上笔记本，她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才上早自习。宋晚榆收拾好书包，鬼使神差地走向跑道，沿着宋砚祠刚才的路线慢跑起来。

　　秋风迎面吹来，带着落叶和泥土的气息。跑到第二个弯道时，她发现地上有个反光的东西。弯腰捡起，是一枚银色的小U盘，上面刻着"SYC"三个字母。

　　"宋砚祠的？"她捏着U盘，心跳又加快了。转身看向跑道，已经不见宋砚祠的身影。宋晚榆小心翼翼地把U盘放进笔袋最里层，决定明天早上来等他。

　　早自习前，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宋晚榆假装看书，余光却一直盯着门口。宋砚祠是踏着铃声进来的，头发还有些湿，应该是刚冲过澡。他走到座位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物理竞赛题集。

　　宋晚榆鼓起勇气，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那个......"

　　宋砚祠转过身，眉头微蹙："什么事？"

　　晨跑时的汗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薄荷沐浴露香气。宋晚榆的舌头突然打结："早、早上在操场......"

　　"嗯。"宋砚祠简短地回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单词本上，"你很用功。"

　　这句平淡的评价让宋晚榆耳根发热："我英语不太好，所以......"

　　"宋砚祠！"物理课代表在门口喊，"李老师找你！"

　　宋砚祠点点头，起身离开。宋晚榆看着他的背影，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U盘的事完全忘了说。

　　物理课上，李老师推了推眼镜："上次月考的压轴题，全班只有宋砚祠做对了。今天我们请他来讲一下解题思路。"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宋砚祠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公式。他的字迹工整有力，像他本人一样一丝不苟。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理解能量守恒定律在斜面上的应用。"他的声音不大，但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粉笔摩擦黑板的沙沙声。

　　宋晚榆托着下巴，目光无法从宋砚祠身上移开。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讲到关键处时，他的眼睛会微微发亮，手指在公式上轻轻一点，像是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2.8米每秒。"宋砚祠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李老师满意地点头："非常完美的解答。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教室里一片沉默。宋晚榆看着自己笔记本上乱七八糟的公式，鼓起勇气举起了手。

　　"宋晚榆同学？"李老师有些意外。

　　"我......"宋晚榆站起来，声音有些发抖，"我想问为什么这里要用动能定理而不是动量守恒？"

　　宋砚祠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间，宋晚榆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色，清澈得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因为题目中出现了距离和摩擦系数。"宋砚祠走向她，指着她笔记本上的一个公式，"动能定理更适合解决涉及功和能的问题。"

　　他靠得很近，近到宋晚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他的指尖点在纸上，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节分明。

　　"明白了吗？"他问。

　　宋晚榆点点头，喉咙发紧："谢、谢谢。"

　　宋砚祠回到座位，李老师继续讲课。但宋晚榆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的注意力全在后背传来的温度——宋砚祠的膝盖似乎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椅子腿。

　　下课铃响，同学们蜂拥而出。宋晚榆慢吞吞地收拾书本，余光瞥见宋砚祠正在整理笔记。他的笔记本干净得令人发指，不同颜色的笔迹区分重点，边缘还贴着便利贴索引。

　　"那个......"宋晚榆转身，指了指他桌上的笔记本，"你的笔记做得真好。"

　　宋砚祠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谢谢。"

　　"我能......"宋晚榆深吸一口气，"能借看一下你的物理笔记吗？我有些地方没听懂。"

　　宋砚祠沉默了几秒，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只借一节课。下节化学课前还我。"

　　"一定！"宋晚榆如获至宝，小心接过文件夹，"太感谢了！"

　　宋砚祠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离开教室。宋晚榆翻开他的笔记，发现不仅课堂内容一丝不苟，旁边还有用红笔写的思考过程和蓝色标注的拓展知识。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完全不像高中男生的笔记。

　　"天啊......"她小声感叹，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仿佛这样就能吸收主人的智慧。

　　林皖突然从后面冒出来："哇哦，宋大学霸的笔记？你们进展神速啊！"

　　宋晚榆慌忙合上笔记本："别瞎说！我就是......请教问题。"

　　"请教问题需要脸红成这样？"林皖坏笑着戳她的脸颊，"对了，今天怎么这么早来学校？"

　　宋晚榆把笔记收进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分享这个发现："宋砚祠每天早上都会在操场跑步。"

　　林皖瞪大眼睛："所以你特意早到就为了看他跑步？"

　　"才不是！"宋晚榆声音提高了八度，又赶紧压低，"我是去背单词的，碰巧遇到......"

　　"好好好，碰巧。"林皖做了个鬼脸，"不过你也太拼了，五点多就起床？"

　　宋晚榆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看，这是我制定的学习计划。"

　　林皖翻开本子，眼睛越瞪越大："每天五点四十起床，六点二十到校背单词，午休时间做数学题，放学后去图书馆......"她抬头，"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会猝死的！"

　　"我想......"宋晚榆低头玩着手指，"至少把成绩提高到年级前五十。这样说不定能和他分到一个学习小组。"

　　林皖叹了口气，合上本子："爱情的力量真可怕。"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下周有物理小测，要不要我帮你突击一下？"

　　"真的？"宋晚榆眼睛一亮，"你最好了！"

　　"不过有个条件——"林皖神秘地凑近，"你得告诉我，宋砚祠跑步时穿什么衣服。"

　　"林皖！"

　　两个女孩笑闹成一团。宋晚榆心里暖暖的，仿佛有一簇小火苗在燃烧。她摸了摸笔袋里的U盘，决定明天早上一定要亲手还给宋砚祠。

　　放学后，宋晚榆如约归还了笔记。宋砚祠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当她转身要走时，他突然开口："你最近很用功。"

　　宋晚榆愣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还、还好吧。"

　　"坚持早起不容易。"宋砚祠收拾书包的动作没有停，"明天还去操场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宋晚榆的舌头再次打结："去、去的！"

　　"嗯。"宋砚祠拉上书包拉链，"记得多穿点，明天降温。"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宋晚榆站在原地，脸颊发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回过神来，捂着胸口慢慢蹲下。

　　"他是在关心我吗？"她小声问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回到家，宋晚榆翻开日记本，写下今天的发现："宋砚祠知道我去操场了！他还提醒我明天多穿衣服！"写完后觉得太过直白，又补充了一句："物理笔记很有条理，可以借鉴他的学习方法。"

　　睡前，她把闹钟调到五点三十，比平时提前了十分钟。关灯前，她又检查了一遍笔袋里的U盘，想象着明天早上"偶遇"时的场景。

　　窗外，秋风吹动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宋晚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晨光中那个奔跑的身影。明天，她会更早一些到操场，站在更显眼的位置，也许......也许宋砚祠会停下来和她说句话。

　　这个念头让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青春期的心动就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就能让整个夜晚变得甜蜜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