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2、隐秘的追逐游戏

　　月考成绩单贴在教室后墙时，宋晚榆的指甲在手心留下了四个月牙形的印记。她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尖，目光越过十几个黑压压的脑袋，寻找自己的名字。

　　"宋砚祠又是第一！"

　　"废话，人家可是状元。"

　　"数学满分？太变态了吧！"

　　零碎的对话飘进耳朵，宋晚榆的心跳加快了。她终于挤到前面，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第7名、第15名、第23名......在第27的位置找到了自己。

　　"语文82，数学76，英语88......"她小声念出自己的成绩，又偷偷往前看。宋砚祠的名字高居榜首，各科成绩近乎完美：语文95，数学150，英语98，物理化学都是97。

　　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远去。宋晚榆从书包里掏出那本浅蓝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小心翼翼地记下宋砚祠的各科分数，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符号。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肩膀被猛地一拍，宋晚榆手一抖，笔记本差点掉在地上。林皖笑嘻嘻地凑过来，目光落在她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本子上。

　　"哇哦——"林皖拖长了音调，眼睛瞪得圆圆的，"宋晚榆，你该不会......"

　　"嘘！"宋晚榆一把捂住林皖的嘴，拽着她冲出教室，直到楼梯拐角才松开手。

　　林皖靠在墙上，笑得肩膀直抖："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用功，原来是为了宋砚祠啊！"她伸手去抢那本笔记本，"给我看看你还记了什么？"

　　宋晚榆把本子紧紧抱在胸前，脸颊发烫："没什么，就是......一些学习笔记。"

　　"骗谁呢！"林皖挑眉，"刚才我可看见了，你连人家每科考多少分都记下来了。"她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喜欢他？"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宋晚榆低垂的睫毛上。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天啊！"林皖一把抱住她，"你居然喜欢那个冰山学霸！"

　　"他......其实没那么冷。"宋晚榆轻声说，"上周我问他一道数学题，他讲得很仔细。"

　　林皖夸张地捂住胸口："完了完了，我家晚榆坠入爱河了。"她突然正色，"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保密！"她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不过你得答应我，有什么进展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晚榆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个人分享秘密的感觉，像是心里揣着一只随时可能飞出来的小鸟，既紧张又雀跃。

　　"对了，你知道宋砚祠经常去图书馆吗？"林皖眨眨眼，"我表哥和他一个初中，说他几乎每天放学都去。"

　　宋晚榆眼睛一亮："真的？"

　　"情报绝对可靠。"林皖拍拍胸脯，"要不要......"

　　"要去！"宋晚榆脱口而出，随即又红了脸，"我是说，我也该多去图书馆学习。"

　　林皖笑得意味深长："对对对，学习，纯粹是学习。"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宋晚榆磨蹭着收拾书包，目光不时瞟向前排。宋砚祠像往常一样，铃声一响就起身离开，背影挺拔如白杨。

　　"快跟上去啊！"林皖用口型说，朝门口努努嘴。

　　宋晚榆深吸一口气，抓起书包追了出去。走廊上已经不见宋砚祠的身影，她小跑着下楼，终于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道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心跳快得不像话。宋砚祠走路时背挺得很直，右手拎着书包带，左手插在裤袋里。秋风卷着落叶在他脚边打转，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图书馆门口，宋砚祠刷卡进去，宋晚榆等了几秒才跟上。她假装镇定地刷卡入内，目光却急切地搜寻着。

　　文学区没有，自然科学区也没有。宋晚榆走到最里面的综合阅览区，终于在一排书架尽头看到了他。

　　宋砚祠靠窗坐着，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书，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看书时很专注，眉头微蹙，偶尔用食指轻点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

　　宋晚榆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对面的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掏出英语课本，却忍不住偷瞄他在看什么。

　　《时间简史》？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原以为学霸只会看教辅资料，没想到他竟然对宇宙学感兴趣。

　　她悄悄观察他翻书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书页，翻过去时会用指尖抚平边角。当他读到某个段落时，嘴角会微微上扬，左脸颊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宋晚榆看得入神，直到宋砚祠突然抬头，四目相对。

　　"有事？"他问，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

　　宋晚榆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没、没有！"她慌乱地低头，假装认真看书，却把英语课本拿倒了。

　　宋砚祠的目光在她倒拿的书上停留了一秒，嘴角似乎又出现了那个酒窝，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合上《时间简史》，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作业本。

　　宋晚榆悄悄把书正过来，深呼吸平复心跳。她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日期，然后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阳光里写着"S"——宋砚祠姓氏的首字母。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各自学习，偶尔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宋晚榆做完了英语作业，鼓起勇气抬头，发现宋砚祠正在解一道物理题，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公式。

　　她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掏出物理作业本，翻到昨天不会做的那道题，慢慢推到桌子中间。

　　"那个......"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这道题我不太会，能请教一下吗？"

　　宋砚祠停下笔，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她。就在宋晚榆以为他会拒绝时，他伸手把作业本拿了过去。

　　"这道题需要用到动量守恒。"他用笔尖指着题目，"你看这里......"

　　他的讲解简洁明了，没有丝毫不耐烦。讲到关键处时，他会用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宋晚榆偷偷看他低垂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像两把小扇子。

　　"......所以最后速度应该是2m/s，方向向西。"宋砚祠放下笔，"明白了吗？"

　　宋晚榆其实只听懂了一半，但还是点点头："明白了，谢谢。"

　　宋砚祠把作业本推回来，继续做自己的题。宋晚榆咬着嘴唇，在笔记本上记下他讲解的要点，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灯泡符号，代表"启发"。

　　五点半，宋砚祠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宋晚榆鼓起勇气："你经常看霍金的书吗？"

　　他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偶尔。"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宇宙很神奇。"

　　宋晚榆眼睛一亮："我也觉得！虽然看不太懂，但关于黑洞的部分特别吸引人。"

　　宋砚祠背起书包，难得地多说了几句："《时间简史》有点深奥，如果想入门，可以先看《宇宙简史》。"

　　"我会去找来看的！"宋晚榆用力点头，心里已经决定明天就去买这本书。

　　宋砚祠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宋晚榆看着他走出图书馆大门，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宇宙简史》"，然后画了一个笑脸。

　　回家的路上，宋晚榆的脚步比平时轻快。路过书店时，她真的进去买了一本《宇宙简史》，还顺便买了一本《如何学好物理》。

　　晚饭后，她坐在书桌前，翻开新买的书，却忍不住先打开了那本浅蓝色笔记本。前面几页是她工整的学习计划，而后面的十几页，密密麻麻记满了关于宋砚祠的一切：

　　"9月3日，宋砚祠今天穿了深蓝色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

　　"9月8日，宋砚祠回答问题时的声音比平时低，像是没睡好。"

　　"9月12日，宋砚祠不吃胡萝卜，午餐时都挑出来了。"

　　"9月15日，宋砚祠解数学题时会转笔，成功率100%。"

　　......

　　最新的一页上，她写下："9月25日，图书馆。宋砚祠喜欢霍金，左脸颊有酒窝（很少出现），讲解题目时很有耐心。推荐《宇宙简史》。"

　　合上笔记本，宋晚榆打开物理作业本，重新研究那道题。这一次，她仿佛能听到宋砚祠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思路变得异常清晰。

　　解出正确答案的那一刻，她开心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窗外，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像是无数双眼睛，见证着一个女孩最纯真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