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20、生日与忌日的交汇

　　"砚祠！砚祠！"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充斥着整个体育馆。舞台上，宋砚祠站在聚光灯下，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黑色演出服的领口。这是他27岁生日演唱会，三万名粉丝举着荧光棒，将场馆变成一片星海。

　　"谢谢大家。"宋砚祠微微喘息，调整着耳返，"接下来这首歌，很特别。"

　　舞台灯光暗下来，只剩一束追光打在他身上。音乐前奏响起，是那首《小幸运》。粉丝们立刻安静下来，这是宋砚祠很少演唱的歌，每次唱都格外投入。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宋砚祠的声音比录音室版本更加沙哑深情，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在看一个不存在的人。唱到"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时，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太阳玉佩。

　　后台入口处，林皖静静站着，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她看着台上倾情演唱的宋砚祠，眼眶发热。今天是宋晚榆去世一周年的忌日，也是宋砚祠的生日，这种巧合像命运……开的残酷玩笑。

　　演唱会接近尾声，宋砚祠唱完最后一首歌，向观众深深鞠躬。粉丝们不肯离去，齐声喊着"安可"。他摇摇头，对着麦克风说："今天很特别，就到这里吧。谢谢你们。"

　　回到后台，宋砚祠被工作人员和经纪人围住，鲜花和礼物堆满了休息室。他礼貌地应付着，眼神却不断瞟向门口，直到看见林皖站在那里。

　　"林皖？"他穿过人群走向她，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林皖深吸一口气："有些东西要给你。"

　　宋砚祠看了看她手中的木盒，眼神瞬间变了。他转身对经纪人说："给我半小时，谁也别打扰。"

　　休息室门关上后，空气仿佛凝固了。宋砚祠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木盒，喉结上下滚动："这是什么？"

　　"阿榆留给你的。"林皖声音很轻，"她让我在她走后再给你。"

　　宋砚祠的手微微发抖，接过木盒时差点没拿稳。他慢慢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封信、一块月亮玉佩和一本蓝色笔记本。玉佩和他脖子上戴的是一对，只是图案不同。

　　"她......"宋砚祠的声音哽住了，"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临走前一天。"林皖的眼眶红了，"她让我等你事业稳定了再给。我想今天......很合适。"

　　宋砚祠拿起玉佩，翻到背面。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宋砚祠与宋晚榆生生世世"。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我出去一下。"他突然说，抓起信快步走向洗手间。

　　林皖坐在休息室里等待，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半小时过去了，宋砚祠还没回来。她开始担心，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敲门："砚祠？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林皖的心跳加速，她用力敲门："砚祠！回答我！"

　　依然寂静。林皖慌了，叫来保安强行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宋砚祠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手中紧握着那封信和玉佩，脸上泪痕交错。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几个空药瓶。

　　"不！"林皖尖叫着扑过去，抓起药瓶——安眠药，已经空了。"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宋砚祠的眼睛半闭着，呼吸微弱。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林皖把耳朵凑近，只听到几个破碎的音节："阿榆......等等我......"

　　医护人员很快赶到，将宋砚祠抬上救护车。林皖跟上车，手里还抓着那封没读完的信和玉佩。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警笛声刺破夜空。

　　车上，林皖颤抖着展开那封信：

　　"亲爱的砚祠：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我不想让你看着我一点点被病魔吞噬，那对你太残忍了。

　　记得我们在图书馆第一次说话吗？你那时在看《时间简史》，我鼓起勇气问你物理题。你讲得很认真，睫毛在阳光下像小扇子一样。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会爱上你。

　　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美好的回忆。高中时你教我数学，大学时陪我写论文，工作后支持我的每一个决定。你总说我不够自信，但你知道吗？是你让我相信，平凡如我，也值得被爱。

　　玉佩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时你送的，我一直戴着。内侧的字是我偷偷刻的，希望来世还能遇见你。

　　我让林皖准备了一些东西，是我离开后想对你说的。每年生日一封，直到你忘记我为止。

　　砚祠，你要好好的，要幸福。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永远爱你的，

　　阿榆"

　　泪水模糊了视线，林皖擦干眼泪，继续翻看木盒里的物品。蓝色笔记本里记录着宋晚榆对宋砚祠每个角色的评价，最后一页写着："2023.8.15，砚祠演唱会。他唱了《小幸运》，比以前更好听了。他看见我了，我知道。"

　　还有一个小信封，里面是十张生日卡片，每张都标着年份，从2024年到2033年。林皖翻开最后一张：

　　"砚祠：

　　40岁生日快乐！现在的你应该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了吧？

　　感谢你曾经爱过我，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再次相遇。

　　永远爱你的，

　　阿榆"

　　林皖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救护车到达医院时，宋砚祠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医生紧急抢救，但摇头表示情况不乐观。

　　"药物剂量太大，而且他之前可能长期服用镇静剂，产生了耐药性......"医生摘下口罩，"我们会尽力，但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皖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手机突然响了。是宋砚祠的经纪人赵明，声音焦急："林皖！发生什么事了？砚祠呢？"

　　"医院。"林皖简短地说，"他吞药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赵明颤抖的声音："天啊......怎么会......"

　　"他看了晚榆的信。"林皖轻声说，"她一年前就去世了，癌症。"

　　又是一阵沉默。"我马上过来。"赵明最终说道。

　　凌晨三点，抢救室的灯依然亮着。林皖翻看手机，发现社交媒体已经炸开了锅。"宋砚祠紧急送医"、"生日演唱会突发状况"等话题迅速登上热搜。粉丝们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有人甚至传言是舞台事故。

　　赵明赶到时，脸色惨白："他......怎么样了？"

　　林皖摇摇头："还没消息。"

　　又过了两小时，医生终于出来，表情凝重："暂时稳定了，但情况很危险。药物已经损伤了多个器官，尤其是肝脏。接下来48小时是关键。"

　　"他能挺过来吗？"赵明急切地问。

　　医生叹了口气："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林皖和赵明被允许短暂探视。病床上的宋砚祠插满了管子，脸色灰白得像纸，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波动证明他还活着。他的右手紧握着，护士说他们怎么都掰不开。

　　林皖轻轻抚摸他的手，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玉佩......他握着玉佩。"

　　赵明红着眼睛问："为什么突然......他明明已经知道宋晚榆去世一年了......"

　　"不一样。"林皖摇头，"之前他只是知道她走了。今天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她最后的心意。"

　　她拿出那叠生日卡片："看，她连未来十年的祝福都准备好了。砚祠一定是觉得......太沉重了。"

　　天亮后，更多消息被曝光。媒体挖出了宋晚榆的讣告和病历，粉丝们这才知道宋砚祠那段"神秘情伤"的真相。社交媒体上掀起悼念浪潮，许多人分享着宋晚榆的文学作品和两人被偷拍的合照。

　　医院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粉丝和记者。医院不得不加强安保，限制人员进出。赵明处理着各方询问，疲于应对。

　　林皖守在病房外，每隔几小时进去看一眼。宋砚祠的状况时好时坏，但始终没有醒来。第二天晚上，他的情况突然恶化，医生紧急进行第二轮抢救。

　　"肝功能衰竭。"医生简短地解释，"需要奇迹了。"

　　林皖拿出手机，播放了那段宋晚榆的录音："砚祠，你要好好的，要幸福啊......"她循环播放着，放在宋砚祠耳边，希望这熟悉的声音能唤回他。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时，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长鸣。医护人员冲进来进行最后抢救，但已经无力回天。

　　北京时间2024年5月28日上午6点15分，宋砚祠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医生宣布死亡原因是"多器官功能衰竭"，年仅27岁。

　　林皖站在床边，看着医护人员撤掉各种仪器。她轻轻掰开宋砚祠的手，取出那块被攥得温热的太阳玉佩。与月亮玉佩放在一起，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圆。

　　赵明崩溃地靠在墙上，喃喃自语："为什么......明明已经抢救过来了......"

　　"他不想活了。"林皖轻声说，将两块玉佩放回宋砚祠手中，"阿榆是他全部的星空，没有星星的夜空，太黑了。"

　　消息传出，全球媒体震惊。从实力派演员到国际巨星，宋砚祠的离世引发前所未有的悼念浪潮。粉丝们自发组织守夜活动，在他的工作室外摆放鲜花和蜡烛。

　　林皖负责处理两人的后事。按照宋晚榆家乡的习俗，她将两人合葬在一处，墓碑上刻着"砚榆永恒"，下方是两人的生卒年月。葬礼很简单，只有少数亲友参加。

　　下葬那天，林皖将两人的一些物品放入墓中——宋晚榆的笔记本，宋砚祠的影帝奖杯，还有他们高中时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人站在阳光下，笑容灿烂，青春正好。

　　"现在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林皖轻声说，将一束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一个月后，宋砚祠的最后一部电影上映。他在片中饰演一位失去爱人的钢琴家，最后一幕是他站在星空下，对着虚无说："晚安，我的星星。"电影结尾字幕打出"谨以此片纪念宋晚榆女士"，全场观众泪如雨下。

　　林皖坐在影院里，看着这个巧合的致敬，泪水模糊了视线。散场后，她去了两人合葬的墓地。墓碑前堆满了粉丝送来的鲜花和礼物，最显眼的位置放着宋砚祠的影帝奖杯和宋晚榆出版的作品集。

　　夕阳西下，林皖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轻声说："晚榆，砚祠，你们看到了吗？全世界都记得你们的爱情。"

　　微风吹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笑声。天空渐渐暗下来，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幕上，明亮而坚定，像极了那个在图书馆阳光下，第一次对宋砚祠微笑的女孩的眼睛。

　　[全文完]
　　——2025.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