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19、真相的震撼

　　门开的一瞬间，林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宋砚祠。他瘦得惊人，眼窝深陷，颧骨突出，那双曾经清澈如琥珀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像两潭死水。只有手中紧握的金凤凰奖杯，证明他确实是那个风光无限的影帝。

　　"进来吧。"林皖侧身让开，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宋砚祠走进公寓，脚步沉重。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铁盒——宋晚榆的遗物。盒子旁边放着相册和那本蓝色笔记本，都是他熟悉的物品。

　　"她......"宋砚祠的嗓音沙哑得可怕，"最后痛苦吗？"

　　林皖摇摇头，指了指沙发："坐下说吧。"

　　宋砚祠没有坐，而是径直走向茶几，手指颤抖着抚过铁盒边缘。他拿起最上面的信封，上面写着"致宋砚祠"，字迹工整秀气，是宋晚榆的手笔。

　　"我可以单独待一会儿吗？"他没有抬头，声音低沉。

　　林皖点点头，默默走进卧室关上门。透过门缝，她看到宋砚祠慢慢跪坐在地毯上，像拆宝贝的东西一样小心地拆开信封。

　　信纸展开的瞬间，他的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静止了。时间仿佛凝固，房间里只剩下钟表滴答声和偶尔传来的纸张翻动声。

　　突然，一声压抑的呜咽打破了寂静。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痛苦而破碎。林皖忍不住推开门，看到宋砚祠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攥着信纸，额头抵着茶几边缘，肩膀剧烈起伏。

　　"她......"宋砚祠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她不想毁掉你的事业。医生说确诊时已经晚期，治疗只是拖延时间......"

　　"我本可以陪着她......"宋砚祠的声音支离破碎，"而不是让她一个人......"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窗边，拳头砸在窗框上，发出一声闷响。林皖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发泄。几分钟后，宋砚祠平静下来，走回茶几前，继续翻看宋晚榆留下的物品。

　　相册里是他们从高中到大学的所有照片，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和简短的说明。最后一页是演唱会的票根和那张纸条。宋砚祠的手指轻轻抚过字迹，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写字的人。

　　"那天我看到她了。"他突然说，"在演唱会上。虽然戴着口罩，但我认出了她的眼睛......"

　　林皖屏住呼吸："你追出来了？"

　　"保安拦住了我。"宋砚祠苦笑，"第二天我查到医院的记录......"他的声音哽住了，"但已经晚了。"

　　他拿起那本蓝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宋砚祠的喜好、习惯、口头禅，从高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最新的一页写着："2023.8.15，砚祠演唱会。他唱了《小幸运》，比以前更好听了。他看见我了，我知道。"

　　宋砚祠的眼泪砸在纸面上，晕开了字迹。他继续往后翻，发现后面全是空白页，只有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砚祠，你要幸福啊。"

　　笔记本从手中滑落，宋砚祠捂住脸，无声地流泪。林皖默默递过纸巾，等他稍微平静后，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纸箱。

　　"这些是她为你准备的。"林皖打开箱子，"未来十年的生日卡片。"

　　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十个信封，每个都标着年份，从2024年到2033年。宋砚祠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后是一张生日贺卡，上面印着星空图案。里面是宋晚榆的字迹：

　　"砚祠：

　　27岁生日快乐！现在的你已经是影帝了吧？我就知道你会成功。

　　希望你已经遇到了更好的人，开始了新生活。

　　永远爱你的，

　　阿榆"

　　宋砚祠一封封拆开，每一张都是类似的祝福和鼓励，直到最后一封，2033年，宋晚榆写道：

　　"砚祠：

　　40岁生日快乐！现在的你应该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了吧？

　　感谢你曾经爱过我，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再次相遇。

　　永远爱你的，

　　阿榆"

　　信纸从宋砚祠手中飘落，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瘫坐在地上。林皖默默捡起信纸，放回信封。

　　"还有这个。"她递过一个小盒子，"她一直戴着的。"

　　盒子里是那块月亮玉佩，背面刻着"榆"字。宋砚祠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太阳玉佩，两块玉合在一起，正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他颤抖着翻看玉佩内侧，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宋砚祠与宋晚榆生生世世"。

　　"这是......"宋砚祠的声音哽住了。

　　"她刻的。"林皖轻声解释，"你们在一起一周年那天。"

　　宋砚祠将两块玉佩紧紧贴在胸口，像是这样就能让两颗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相连。房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啜泣声，和林皖偶尔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宋砚祠终于平静下来。他小心地收好所有物品，包括那本相册、笔记本和生日卡片，唯独留下了最后那封信。

　　"谢谢你，林皖。"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神空洞，"谢谢你在最后时刻陪着她。"

　　林皖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宋砚祠起身告辞，临走前突然问："她葬在哪里？"

　　"家乡的公墓。"林皖回答，"需要地址吗？"

　　宋砚祠摇摇头："我会找到的。"

　　门关上的瞬间，林皖瘫坐在沙发上，泪水终于决堤。她拿出手机，翻到宋晚榆的照片，轻声说："我告诉他了，阿榆。他很难过，但......他会挺过去的，对吧？"

　　照片里的宋晚榆笑靥如花，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的夏天。

　　接下来的日子，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新晋影帝宋砚祠突然宣布暂停所有工作，原因不明。粉丝们议论纷纷，有人猜测是过度劳累，有人怀疑是准备新作品，甚至有人传言他要退出演艺圈。

　　林皖通过娱乐新闻关注着这一切，却再没联系宋砚祠。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打击，就像宋晚榆需要时间接受死亡一样。

　　十二月底，林皖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本书——《小王子》的精装版，扉页上写着："给林皖，谢谢你的守护。SYC"。

　　书中夹着一张照片，是宋晚榆的墓碑，周围摆满了白玫瑰。墓碑前放着金凤凰奖杯，旁边立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宋晚榆，我唯一的挚爱。"

　　林皖把书放在床头，每晚睡前都读一段。有时候她会梦见宋晚榆和宋砚祠，梦见他俩站在高中的操场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新年过后，宋砚祠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他接了一部文艺片，饰演一位失去爱人的钢琴家。记者采访时，他说这个角色"有特殊的意义"。

　　首映式上，宋砚祠一改往日的忧郁形象，微笑着回答每个问题。但当记者问到这个角色是否受到个人经历影响时，他的眼神瞬间黯淡："每个人都会失去什么，重要的是如何记住。"

　　林皖去看了这部电影。银幕上的宋砚祠弹奏着悲伤的旋律，眼神中的痛苦真实得令人心碎。最后一幕，主人公站在星空下，对着虚无说："晚安，我的星星。"

　　影院里啜泣声四起，林皖哭得不能自已。她知道，这句话是宋晚榆临终前对宋砚祠说的最后一句话，而现在，他通过角色还给了她。

　　散场后，林皖在影院门口遇到了赵明。经纪人认出了她，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林小姐，砚祠让我转交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银行保险箱，里面有她所有的作品。请帮我出版。——SYC"

　　林皖接过盒子，点点头："他还好吗？"

　　赵明叹了口气："表面上看很正常，工作很拼。但有时候半夜我接到电话，他在片场弹钢琴，弹一整夜......"

　　林皖没有多问，她知道那种痛苦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回到家，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宋晚榆的文学作品——那些散文、小说和诗歌，都是关于青春、爱情和离别的故事。

　　五月份，宋砚祠的生日那天，林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天是她的忌日吗？"

　　她回复："8月15日。"

　　对方没有再回复。林皖查了查日历，发现那天正好是七夕。

　　夏天悄然流逝。宋晚榆的作品集《星空下的约定》出版后引起不小反响，有出版社甚至想改编成电影。林皖咨询了宋砚祠的意见，他只回了一句："她希望更多人看到。"

　　八月初，林皖接到宋砚祠工作室的电话，邀请她参加一个私人纪念活动。地点在宋晚榆的母校，时间是8月15日。

　　那天，林皖早早来到学校。校园几乎没有变化，梧桐树依然高大，操场上的跑道还是红色。她走到图书馆前，发现多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榆祠"两个字，下方是一行小字："给所有相信爱情的人"。

　　宋砚祠站在石碑旁，比上次见面时精神好了许多。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像个大学生。

　　"这是......"林皖指着石碑。

　　"图书馆捐赠。"宋砚祠轻声解释，"用我们俩的名字。"

　　林皖点点头，眼眶发热。他们一起走到操场边的长椅坐下，那里曾经是宋晚榆等宋砚祠下课的地方。

　　"我去了她的墓。"宋砚祠突然说，"带了她最喜欢的白玫瑰。"

　　林皖看着他："后悔吗？"

　　"每一天。"宋砚祠望向远方，"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她出现在我生命里。"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宋砚祠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宋晚榆的声音，轻柔而温暖："砚祠，你要好好的，要幸福啊......"

　　林皖惊讶地看着他："这是......"

　　"大学时她录给我的。"宋砚祠微笑，"我找了很久才找到。"

　　夕阳西下，校园广播突然响起，播放的是《小幸运》。宋砚祠跟着哼唱，声音低沉而温柔。林皖看着他的侧脸，恍惚间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少年，和台下为他流泪的女孩。

　　"她会看到的。"林皖轻声说，"你的所有成就，她都会看到。"

　　宋砚祠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