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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床榻上的告别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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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透进一缕夏日的阳光。宋晚榆靠在床头,看着医生在病历上写下一个个冰冷的医学术语,笔尖划在纸上的声音像刀子刮过骨头。
"肿瘤已经扩散到肺部。"王主任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化疗效果不理想,靶向药的耐药性也出现了。"
林皖站在床边,手指紧紧攥着包带:"还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可以考虑免疫治疗,但以宋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他顿了顿,"预后可能不会太理想。"
"具体还有多少时间?"宋晚榆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王主任看了她一眼:"乐观估计,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多个小时。宋晚榆机械地换算着,数字在脑海中跳动,像倒计时的秒表。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了看室内,又振翅飞走。
"谢谢医生。"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医生离开后,林皖终于崩溃,趴在床边痛哭:"阿榆......我们再找找其他医院......"
宋晚榆摇摇头,伸手抚摸闺蜜的头发:"皖皖,帮我个忙。"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宋砚祠的名字依然置顶,后面跟着一颗小小的星星。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许久,最终没有点开,而是选择了删除联系人。
"告诉他,我有了新恋情,要出国了。"宋晚榆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让他彻底死心。"
林皖抬起头,眼睛红肿:"你确定要这样?"
"确定。"宋晚榆望向窗外,"他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陪一个即将死的人浪费时间。"
"他不会相信的......"
"那就做得更绝。"宋晚榆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删掉所有联系方式,搬走,消失。"
林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宋晚榆决绝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宋晚榆坚持出院。医生拗不过她,只好开了强效止痛药和营养针,嘱咐每周必须回诊。林皖帮她收拾行李时,发现床头抽屉里有一叠写好的信,每封都标着日期。
"这是......"
"给他的。"宋晚榆虚弱地靠在枕头上,"每年生日一封,直到他忘记我为止。"
林皖翻了翻,最近的一封标着"宋砚祠30岁生日",最后一封则是"宋砚祠40岁生日"。每一封都密封完好,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致我最爱的砚祠"。
"你写了十五年......"林皖的声音哽咽。
宋晚榆微微一笑:"够他读到中年了。"
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公寓,宋晚榆立刻开始整理物品。她把和宋砚祠有关的一切——照片、礼物、纪念品,全都装进一个纸箱,只留下那条星星项链和月亮玉佩。
"帮我寄存在银行保险箱。"她把箱子推给林皖,"钥匙你保管,等我......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给他。"
林皖接过箱子,感觉有千斤重:"他一定会恨你的。"
"那就恨吧。"宋晚榆转身看向窗外,"恨比思念容易熬。"
晚上,宋晚榆坐在电脑前,开始写最后一封邮件。她删删改改,最终只留下简短的几行字:
"砚祠:
我们结束了。我爱上了别人,准备和他一起出国。请不要找我,也不要等我。
祝你事业顺利,幸福美满。
阿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仿佛听到心脏碎裂的声音。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泪水无声滑落。
与此同时,上海某高档酒店的宴会厅里,宋砚祠的新戏杀青宴正进行到高潮。香槟塔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导演和主演们举杯相庆。宋砚祠穿着黑色西装站在人群中,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游离在外。
"砚祠!"导演拍拍他的肩,"你那场三分钟的独角戏太棒了!我有预感,这会是你事业的转折点!"
宋砚祠礼貌地点头致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走到角落,掏出手机——一条来自宋晚榆的邮件通知。点开的瞬间,他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了?"经纪人赵明走过来,"脸色这么差?"
宋砚祠没回答,手指颤抖着拨通宋晚榆的电话,却只听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他又试了微信,发现已经被拉黑。
"我要回北京。"他猛地转身,声音嘶哑,"现在。"
"你疯了?"赵明拉住他,"明天还有记者会!"
宋砚祠甩开他的手:"有急事。"
不顾赵明的阻拦,他冲出宴会厅,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路上,他不停地尝试联系宋晚榆,但所有渠道都被切断。甚至连林皖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凌晨两点,宋砚祠站在宋晚榆的公寓门前,疯狂按门铃。无人应答。他掏出钥匙——他们分手后他一直没有归还——却发现锁已经换了。
"找谁啊?"隔壁邻居推开门,睡眼惺忪地问。
"宋晚榆,住这里的。"宋砚祠声音急促,"她去哪了?"
邻居打量着他:"搬走了啊,上周。你是她男朋友吧?"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信封,"她留了这个给你。"
信封里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别找了。好好生活。——阿榆"
宋砚祠攥着纸条,指节发白。他慢慢蹲下来,靠在墙上,头深深埋进膝盖。邻居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关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林皖打开门,看到宋砚祠站在门外,眼睛布满血丝,西装皱巴巴的,显然一夜未眠。
"她在哪?"他直接问道,声音沙哑。
林皖咬了咬嘴唇:"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宋砚祠的声音突然提高,"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爱上谁了?为什么要这样?"
"她......"林皖别过脸,"她有她的理由。砚祠,放手吧。"
宋砚祠盯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你知道真相。告诉我。"
林皖摇头:"我答应过她。"
僵持了几分钟,宋砚祠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破碎:"好。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他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松,却透着无尽的孤独。
林皖关上门,靠在门上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决堤。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荒诞剧。宋砚祠的新戏上映,他那三分钟的独角戏成为全网热议的焦点。镜头里的他眼中含泪却始终未落,嘴角带笑却满是苦涩,那种克制的悲伤打动了无数观众。
"宋砚祠的忧郁气质太绝了!"
"那个眼神,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新晋演技派!爱了爱了!"
社交媒体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他的赞美。而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宋晚榆虚弱地靠在床头,平板上播放着宋砚祠的表演片段。她伸手抚摸屏幕上他的脸,泪水无声滑落。
"他红了。"林皖削着苹果,轻声说,"赵明说片约不断,好多大导演都想合作。"
宋晚榆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他会成功。"
"他......"林皖犹豫了一下,"他看起来很不好。虽然事业起飞了,但眼里没光。"
宋晚榆闭上眼睛,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时间会治愈一切。"
"你真狠心。"林皖突然说,"对自己,也对他。"
宋晚榆没有回答,只是把平板关掉,转向窗外。夏日的阳光明媚得刺眼,照在她瘦骨嶙峋的手上,几乎透明。
七月的一天,林皖带来了一本杂志。封面是宋砚祠,标题赫然写着《忧郁王子宋砚祠:从新人到实力派的蜕变》。
"他接了新电影,"林皖翻开内页,"男主角,大制作。"
宋晚榆仔细阅读每一行字,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宋砚祠比以前更瘦了,轮廓更加分明,眼神中的忧郁更加深沉。在一段采访中,记者问他感情状况,他回答:"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现在专注事业。"
"刻骨铭心......"宋晚榆喃喃重复这个词,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
林皖看了看日历:"下周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宋晚榆摇摇头:"不用了。"顿了顿,"他那天有活动吗?"
"有个品牌代言发布会。"林皖翻看手机,"在上海。"
"哦。"宋晚榆轻声应道,眼神黯淡下来。
生日那天,宋晚榆的病情突然恶化。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医生不得不加大止痛剂量。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到宋砚祠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小蛋糕,上面插着蜡烛。
"许个愿吧。"梦中的宋砚祠温柔地说。
宋晚榆在梦中微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床边只有正在换药的护士。
"今天几号?"她虚弱地问。
"7月20日。"护士回答。
宋晚榆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深,星星出来了,和去年生日那天一样明亮。在遥远的上海,宋砚祠正站在镁光灯下,接受着掌声和赞美。而她躺在这里,生命一点点流逝。
床头柜上的平板突然亮起,是林皖发来的链接。宋晚榆费力地拿起来,点开——是宋砚祠代言的直播。屏幕里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回答着主持人的问题,表情平静而疏离。
当主持人问到他手腕上的太阳手链时,宋砚祠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重要的人送的。"
宋晚榆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上的月亮玉佩,泪水模糊了视线。直播结束后,她打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高中毕业旅行时,她和宋砚祠在海边的合影。两人都笑得很灿烂,青春洋溢。
"林皖,"她轻声说,"如果我撑不住了,记得把那些信给他......"
"别胡说!"林皖红着眼睛打断她,"你会好起来的!"
宋晚榆没有争辩,只是把照片贴在胸前,闭上眼睛。止痛药的效力开始发作,疼痛渐渐远去,意识也慢慢模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宋砚祠在耳边说:"生日快乐,阿榆。"
而此刻,上海某酒店的露台上,宋砚祠独自站着,望着北方的夜空,手中握着一枚小小的星星吊坠——和宋晚榆脖子上那条项链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