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祠榆》江枝槐

15、生日会的秘密

　　五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病床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宋晚榆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墙上的日历——5月27日，宋砚祠的生日。

　　"醒了？"林皖从陪护椅上站起来，递过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宋晚榆小口啜饮，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还好。"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天是他生日。"

　　林皖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本娱乐杂志："我知道。看，最新专访，他提到今晚有个小型粉丝见面会。"

　　杂志上的宋砚祠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消瘦，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青黑，但依然英俊得令人心痛。专访标题是《宋砚祠：在角色中寻找自我》。宋晚榆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他。

　　"我想去。"她突然说。

　　"什么？"林皖瞪大眼睛，"你现在的身体——"

　　"就远远地看一眼。"宋晚榆的声音虚弱但坚定，"求你，林皖。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让林皖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咬了咬嘴唇，最终点头："我去安排。但只能待十分钟，而且你必须戴口罩和帽子。"

　　宋晚榆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这几个月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谢谢。"

　　护士进来换药时，宋晚榆请求下午的外出检查改到上午。医生对她的突然积极有些疑惑，但没多问。过去一个月，靶向治疗的副作用让宋晚榆的状态急剧下滑——体重减轻了十五斤，头发几乎掉光，每天要靠强效止痛药才能入睡。

　　"止痛针打了吗？"林皖帮她换下病号服，担忧地问。

　　宋晚榆点点头，忍着眩晕穿上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镜中的自己瘦得脱形，脸色惨白得像纸。她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曾经明亮的眸子现在黯淡无光。

　　"这样他认不出来的。"她轻声说，不知是在安慰林皖还是自己。

　　林皖租了辆轮椅，推着宋晚榆悄悄离开医院。五月的北京已经有些炎热，阳光灼烧着宋晚榆苍白的皮肤。上车后，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粉丝见面会在朝阳区一家小型剧院举行。林皖通过朋友搞到了两张后排票，位置隐蔽但视角不错。剧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年轻女孩，手里拿着应援牌和礼物。

　　"我们从侧门进。"林皖压低声音，推着轮椅绕过人群。

　　工作人员看了她们的票，同情地看了宋晚榆一眼："身体不舒服还来参加活动啊？"

　　"她是他铁粉。"林皖勉强笑笑，"就想远远看一眼。"

　　剧场内灯光昏暗，后排几乎没人。宋晚榆摘了口罩，小口喘着气。止痛针的效果正在减弱，腹部熟悉的绞痛又开始蔓延。她咬紧牙关，从包里摸出药片干吞下去。

　　"撑得住吗？"林皖担忧地问，"不行我们就回去。"

　　宋晚榆摇摇头，眼睛死死盯着舞台。灯光亮起，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今天的特别嘉宾。当宋砚祠走上台时，宋晚榆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比杂志上看起来更加疲惫，但依然光芒四射。台下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宋砚祠微笑着挥手，目光扫过观众席，在扫到后排时似乎停顿了一秒，但很快移开。

　　"他没认出你。"林皖小声说。

　　宋晚榆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她贪婪地看着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明星重叠在一起，又分离成两个不同的影像。

　　互动环节，主持人问宋砚祠生日愿望。

　　"希望身边的人平安健康。"他简短地回答，声音低沉。

　　"没有感情方面的愿望吗？"主持人促狭地眨眨眼，"粉丝们都很关心呢。"

　　宋砚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感情需要缘分，强求不来。"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宋晚榆的心脏。她抓紧轮椅扶手，指节发白。林皖察觉她的异常，轻轻握住她的手。

　　活动接近尾声时，宋砚祠突然说："今天想唱一首歌，送给一个特别的人。"

　　剧场安静下来。没有伴奏，他清唱起《小幸运》，声音略微沙哑却饱含情感：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宋晚榆的眼泪无声滑落。这首歌是他们大学时常听的，有一次下雨，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校园里，宋砚祠还哼过这段旋律。现在听他唱起，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歌唱到一半，宋砚祠突然停下，目光直直地看向后排："抱歉，我好像......"他摇摇头，"可能是错觉。"

　　宋晚榆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躲在前排观众的阴影里。林皖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他发现了？"

　　"不知道......"宋晚榆的声音颤抖，"我们该走了。"

　　林皖推着轮椅悄悄离开。经过最后一排时，宋晚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宋砚祠依然站在那里，灯光笼罩着他，像一座孤独的灯塔。

　　回到车上，宋晚榆终于崩溃大哭。泪水冲垮了所有伪装，她蜷缩在座位上，瘦弱的肩膀剧烈抖动。林皖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

　　"他唱得真好......"宋晚榆抽泣着说，"比以前更好了......"

　　林皖无言以对，只能更紧地抱住她。回医院的路上，宋晚榆一直望着窗外，眼泪无声地流。路过一家蛋糕店时，她突然说："停一下。"

　　林皖停下车，宋晚榆虚弱地指向橱窗里的一个小蛋糕："买那个，好吗？上面有星星的。"

　　蛋糕很小，但装饰着银色的星星糖粒，像极了宋砚祠送她的那条星星项链。回到病房，宋晚榆坚持要插上蜡烛，让林皖帮她拍张照。

　　"就当是......给他过生日了。"她勉强笑了笑，烛光映在她憔悴的脸上。

　　林皖拍完照，看着宋晚榆小心地吹灭蜡烛，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把蛋糕分成两半，推给她一份。

　　"许愿了吗？"林皖问。

　　宋晚榆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希望他永远幸福。"

　　晚上护士查房时，发现宋晚榆的体温有些高。医生检查后决定加大止痛剂量，并严肃警告她不能再擅自外出。

　　"你的免疫力已经很弱了，任何感染都可能致命。"医生严厉地说。

　　宋晚榆虚弱地点头，眼睛却看向窗外。夜色已深，星星出来了，和昨晚一样明亮。她想起宋砚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想起他唱的那首歌，想起他看向后排时那一瞬间的迟疑。

　　"他可能认出我了......"她喃喃自语。

　　林皖帮她掖好被子："别多想，好好休息。"

　　宋晚榆摇摇头，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全是今天偷拍的照片——宋砚祠微笑的样子，低头签名时的侧脸，唱歌时微闭的眼睛。她一张张翻看，最后停在一张他看向镜头的照片上，眼神似乎穿透屏幕直视她的灵魂。

　　"林皖，"她突然说，"如果......如果我撑不住了，你一定要把这些给他。"

　　她指向床头柜的抽屉。林皖拉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厚厚的信封，上面写着"致宋砚祠"。

　　"还有这个。"宋晚榆从脖子上取下那块月亮玉佩，"这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时他送的，背面刻着他的名字。"

　　林皖接过玉佩，眼泪终于落下："晚榆......"

　　"答应我。"宋晚榆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等我走了再给他。现在不行，绝对不能现在......"

　　"我答应你。"林皖哽咽着说。

　　宋晚榆松了口气，靠回枕头上。止痛药开始起作用，疼痛渐渐远去，意识也变得模糊。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宋砚祠站在床边，像往常一样温柔地看着她，说："晚安，阿榆。"

　　第二天早上，护士发现宋晚榆的体温更高了。检查显示肺部出现感染，医生立刻安排了抗生素治疗。林皖请假守在病床前，看着好友在昏睡中不时皱眉，知道她在与疼痛抗争。

　　"宋砚祠今天飞上海了。"林皖轻声说，尽管知道宋晚榆可能听不见，"有个新电影开机。"

　　宋晚榆的眼皮微微颤动，但没有醒来。林皖翻开那本娱乐杂志，继续读宋砚祠的专访：

　　"我最喜欢的角色其实是大学时演过的一个小话剧，《星空下的约定》。那是个关于离别与等待的故事......"

　　林皖的声音哽咽了。她知道那个话剧，宋晚榆曾经提过，那是宋砚祠第一次担任男主角，她坐在第一排，全程流泪看完。

　　病房窗外，五月的阳光依然灿烂，树影婆娑。而在某个遥远的城市，宋砚祠正站在摄影机前，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不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一点点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