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求砚祠》江枝槐

13、决裂的雨夜

　　雨水拍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敲击。宋晚榆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身边是两个收拾好的行李箱。茶几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宋砚祠"，字迹工整得近乎冷漠。

　　"你真的决定了？"林皖站在门口，眼眶通红，"至少告诉他真相......"

　　"不行。"宋晚榆的声音像一块冰，"他现在正是事业关键期，新戏马上要上，不能分心。"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宋砚祠最后一条消息："今晚杀青宴，终于可以回家了。想你。"发送时间是两小时前。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宋晚榆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字："我们分手吧。我爱上别人了，对不起。"

　　发送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指发抖。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几秒钟后，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屏幕上"砚祠"两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宋晚榆按下拒接键，迅速关机。她站起身，环顾这个充满回忆的小公寓——墙上是两人在颐和园的合照，书架上并排放着的专业书和剧本，冰箱上贴着宋砚祠手写的购物清单。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

　　"走吧。"她拎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家。

　　林皖帮她撑着伞，两人走进瓢泼大雨中。雨水打在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出租车驶向火车站，宋晚榆将回到家乡，住进当地医院的肿瘤科病房。

　　"他会恨我的。"车窗上的雨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宋晚榆轻声说，"但总比看着我死好。"

　　林皖紧紧握住她的手，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上海某高档酒店的宴会厅里，宋砚祠盯着手机屏幕，脸色苍白如纸。周围喧闹的庆祝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砚祠？怎么了？"导演拍拍他的肩膀，"不舒服？"

　　宋砚祠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得回北京。现在。"

　　"现在？"导演惊讶地瞪大眼睛，"可是明天还有记者会......"

　　"抱歉。"宋砚祠已经转身离开，声音嘶哑，"有急事。"

　　他冲出酒店，雨幕中拦下一辆出租车。"机场，最快速度。"坐进车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那条简短的消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我爱上别人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在昨天视频通话时，宋晚榆还温柔地祝他杀青快乐。一定是误会，或者是有人盗了她的账号......

　　飞机在暴雨中延误了三小时。宋砚祠坐在候机厅，一遍遍拨打宋晚榆的电话，始终是关机提示。他又给林皖打电话，同样无人接听。焦虑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凌晨两点，宋砚祠终于站在他和宋晚榆的公寓门前。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仍然在抖。推开门，黑暗和寂静扑面而来。

　　"阿榆？"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灯亮了。客厅整洁得可怕——宋晚榆的拖鞋不在鞋柜上，她的杯子不在茶几上，书架上的英文小说少了一半。宋砚祠冲进卧室，衣柜门大开着，她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只有墙上的合照还在，照片里的宋晚榆靠在他肩上，笑容灿烂。宋砚祠伸手触碰相框，仿佛这样就能唤回那个已经离开的人。

　　雨更大了，敲打着窗户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宋砚祠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书桌。抽屉里，宋晚榆常用的笔记本不见了，那是她记录他每个角色的珍贵资料。

　　手机再次震动，是赵明发来的消息："你去哪了？记者们都在问！明天早上八点有重要采访，别迟到！"

　　宋砚祠扔下手机，双手抱头坐在床边。房间里还残留着宋晚榆常用的洗发水香气，淡淡的茉莉花香，现在闻起来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的心脏。

　　天蒙蒙亮时，宋砚祠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看到他红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吓了一跳。

　　"张奶奶，"宋砚祠声音嘶哑，"您知道阿榆去哪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昨天下午搬走的，没说去哪。"她转身从屋里拿出一个信封，"让我转交给你。"

　　信封里只有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砚祠，对不起。钥匙还你，保重。"

　　简短的十个字，没有解释，没有留恋。宋砚祠盯着那张纸条，仿佛要从中看出一丝隐藏的感情，但字迹工整冷静，就像在写一张购物清单。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宋砚祠机械地洗漱，换衣服，准备去参加那个该死的记者会。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脸色惨白。他用冷水拍打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有原因......"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阿榆不会这样......"

　　记者会上，宋砚祠像个完美的演员，微笑着回答每一个问题，谈论角色塑造，感谢导演和团队。没人看得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除了偶尔的走神和微微发抖的手指。

　　"宋先生，您对未来的感情生活有什么期待？"一个八卦记者突然提问。

　　会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宋砚祠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这在娱乐圈很少见。

　　宋砚祠的手指在桌下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目前专注事业。"他简短地回答，声音冷得像冰。

　　活动结束后，赵明拉住他："怎么回事？你状态不对。"

　　"私事。"宋砚祠不想多谈，"我需要几天时间处理。"

　　"不行！"赵明压低声音，"下周电影首映，之后还有三个城市的路演。公司投入那么多资源捧你，不能掉链子！"

　　宋砚祠闭上眼睛，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白天，他是冉冉升起的新星，接受采访，出席活动，在镜头前完美无瑕；夜晚，他回到空荡荡的公寓，疯狂寻找宋晚榆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

　　他去了宋晚榆的出版社，被告知她已申请停薪留职；联系了她的大学同学，没人知道她的去向；甚至找到了林皖的住处，但对方避而不见。

　　一周后的深夜，宋砚祠坐在电脑前，一遍遍刷新邮箱和社交媒体，希望找到一丝线索。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推送——某八卦账号爆料："新晋小生宋砚祠疑遭女友抛弃，知情人透露女方另结新欢"。

　　文章配图是他和宋晚榆去年在公园被偷拍的照片，她靠在他肩上，笑容甜蜜。宋砚祠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一阵剧痛。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皖发来的消息："别再找了。阿榆确实有了新选择，希望你尊重。"

　　宋砚祠盯着这条消息，手指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他拨通林皖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阿榆她在哪？"他直接问道，声音嘶哑。

　　"我不能告诉你。"林皖的声音异常冷静，"她希望你好好发展事业，不要因为她分心。"

　　"为什么？"宋砚祠几乎是在低吼，"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默良久，林皖叹了口气："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宋砚祠，放手吧。"

　　电话挂断了。宋砚祠站在窗前，看着北京璀璨的夜景，第一次感到彻骨的孤独。雨又开始下了，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医院病房里，宋晚榆虚弱地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雨帘。化疗的副作用让她头发几乎掉光，脸色苍白如纸。床头柜上放着今天的报纸，娱乐版赫然是宋砚祠在首映礼上的照片，标题写着"新星崛起：宋砚祠演技获赞"。

　　"他看起来怎么样？"宋晚榆轻声问前来探望的林皖。

　　"表面很正常。"林皖递给她一杯温水，"但眼睛里的光没了。"

　　宋晚榆的手指轻轻抚过报纸上宋砚祠的脸："他会好起来的......时间能治愈一切。"

　　"你真的不后悔？"林皖忍不住问，"他有权知道真相。"

　　宋晚榆摇摇头，从枕头下摸出那块刻着"祠"字的玉佩："这样最好。让他恨我，比让他看着我死容易多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仿佛天空也在为这对恋人哭泣。宋晚榆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三年前那个七夕夜，宋砚祠在星空下对她说："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

　　而现在，他们的未来已经戛然而止，只剩下过去和现在的回忆，像这雨夜的灯火，明亮却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