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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安婉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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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赤的老谋深算,梁息尘心服口服,蛰伏多年守着这么大一盘棋,心性坚韧,非常人能比。
林衷去阳城,二十万大军交到林丹赤手里,也未尝不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南梁军规,一个将领最多只能领兵二十万。我手中已经有十万戍北军了,息尘,这二十万征北军得靠你了!”
梁息尘一个头两个大,她是监军,负责监察有级别的武将,普通士兵可管可不管。
她还真没把握,掌控这二十万大军。这二十万大军,还真不一定听她的号令。
就算听了,一天之内,她根本来不及和将领们培养默契,将士们可能根本听不懂她的号令。
“不行,林衷不能去!”
主帅一走,军心必乱。
迫在眉睫的关头,林衷不能走。
“她不去,又能让谁去?”
扣下林衷,梁息尘正在思考林丹赤的问题。
林衷的那些副将,武力尚佳,却不够机灵。
“我可以去!”
林衷自己跳出来,要去阳城里应外合。
“你去什么去,我去都比你合适。”
梁息尘就怕这个愣头青犯浑,慌不择言说出来一个最佳人选。
“对啊,我可以去啊!”
“不行,你是公主之尊,出了事儿,没人担得起!”
“你盼我点儿好,我去怎么就会出事儿了!”
梁息尘寸步不让,极力向林丹赤推荐自己。
“仰仗林将军今日用心栽培,息尘当得上文武双全,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你不能去!”
林衷到底还是犯了浑,说什么都不让梁息尘去冒险。
“我是监军,我的话更管用!”
官威也不好使了,林衷还是不愿意放梁息尘去。
“我看息尘很好,是最佳人选!”
二比一,梁息尘喜获重任。
“姑母,您一开始就没想着让我去,您就是想让息尘去!”
林衷一语戳破林丹赤的暗谋。
安排一个公主深入敌腹冒险,林丹赤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皇家终归是皇家,她们这些皇亲国戚也不能僭越冒犯。
更有甚者,梁息尘和梁烟青都是皇位的有力继承者,朝堂必定揣度林丹赤意欲何为。
如果是梁息尘主动请缨,一切就合情合理得多。
“林将军做得没错,于公,我是手握重权的监军,见到我,阳城内的南梁百姓才敢在北梁舍命拼杀;于私,我是南梁公主,理应为国拼杀在第一线。”
林衷有些恼火,她宁愿梁息尘自私一些,无情一些,“祝灵伊不会同意你去冒险的!”
“终生不成亲的圣旨,是灵伊自己求的,她心里,装的是苍生。”
提及软肋,梁息尘酸酸甜甜,人尽皆知她们的爱。然而,无人可知,她们之间,是大爱。
林衷站出来一锤定音,“息尘公主肯去,就是最好的,时间紧迫,还有很多事情要交待清楚。”
听过林丹赤的周密部署,梁息尘愈发乐观了,这就是份白捡的军功。
“林帅,城破之后,得给我记大功一件!”
林衷则不然,脸臭得像当初抽梁息尘鞭子一样。
恨铁不成钢,林丹赤结结实实地拍了林衷后背一巴掌,“你在阵前蓄满火力,绑住敌军的眼睛,让她们顾不上城内,才是唯一能帮上息尘的!”
大事小情,竟是这般拎不清!
酉时一到,梁息尘从将军府的假山出发。
任谁都想不到,林丹赤先设密室,再挖地道。就算不知情的人闯进来,也只会看到将军府的密室。
以防万一,林丹赤还在密室里放了些以假乱真的城防图、阵型图,以及和京都往来的书信。
这都是林丹赤亲口告诉梁息尘和林衷的,她不作保留地把自己的绝学、经验亲自传授给她俩。
地道昏暗,林丹赤却不让梁息尘拿烛火。
这里面,绑满了炸药。
照明全靠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拳头大小,发出的光不足以照亮地道的四面八方,却能让梁息尘看清脚下的路。
不过,这一条平坦的直路,闭着眼也能走。
五尺高,三尺宽,梁息尘猫着腰快步走,走累了就原地坐着休息一会。
林丹赤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回头,也不要总是往前看,就看着眼前,看着脚下。
梁息尘是个胆大的,前看看,后看看,什么都没有。
两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只有眼前的一点儿光亮,看得见,抓得住。
胆子再大,也受不住被暗黑的窒息包围。
梁息尘斩断胡思乱想,重复着祝灵伊的名字,穿越整条地道。
爱人的名字,是最好的锦囊妙计,里面塞满了勇气和和力量。
地道的尽头,仍是一间密室,比将军府的密室略小。
梁息尘扶着墙直起腰,缓了很久才从酸痛中挺过来。
吃完这点儿苦,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三短一长,梁息尘敲击着密室的石门。
石门打开,亮光刺到梁息尘的眼睛,适应之后,才看到接头的是一个衣着艳丽的中年女子。
女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我叫安婉秋,你叫什么?”
“梁息尘。”
梁息尘取出林丹赤的信件,转交给安婉秋。
趁安婉秋看信之际,梁息尘在屋内四处转了转。
屋内陈设堆积着华丽,桌上摆着的都是金碗金筷,一座烛塔更是金碧辉煌。
梁息尘揣测,北梁人没用金子盖房子,是因为金子不够,还是收敛了?
“息尘公主!”
安婉秋刚看完信,就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
在桌子旁坐下,梁息尘听安婉秋汇报北梁的情况。
梁正枫和楚安陵的斗争仍旧如火如荼,前者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讨伐,后者守着皇命意欲绞杀乱臣贼子。
名义上,南梁支持梁正枫,她们出兵的理由一致,利益也一致。
大梁,只能姓梁。
实际上,南梁并不希望梁正枫占据上风,与其赌梁正枫俯首称臣,不如趁此机会一统大梁江山。
归根结底,不管怎么打,都是百姓受苦。
“息尘公主,明晚之前,您就住这间屋子,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保险起见,我不来,您不要出门。”
安婉秋担心的不是梁息尘会暴露,而是她这张脸。就算给她穿上男装,在阳城,也会像是一只肥硕的羔羊一样,被阳城的恶鬼们惦记上。
北梁的饭菜荤多素少,梁息尘吃了个半饱就睡下了。
天还没亮,她就被窗外的叫骂声吵醒了。
“笨手笨脚的,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听起来,是在骂自己的妻子。
“哭什么哭,跟你娘一样,都是老子的克星。”
男人的叫骂声里掺着轱辘滚动的声音,梁息尘拉开一条窗缝看了一眼,是户卖包子的人家。
背上背着孩子的女人正在锁门,男人坐在推车上,手里的烟枪忽明忽暗。
窗缝有些小,梁息尘又拉开了一点儿。
没想到,竟然惊动了楼下那一家人。
梁息尘还没看清男人是怎么跪到地上的,他就冒出一连串的求饶声。
“小的该死,扰了贵人的清梦,贵人别和小的一般见识,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要不是男人跪着的方向正对着她,梁息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什么都没说,脸都没露,这人跪得是不是太快、太离谱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梁息尘直接关上窗户,没理那个男人。
包子车走远,梁息尘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回笼觉里,有甜甜的祝灵伊。
吃过早饭,梁息尘伏在书案前写写画画。她要等到下午,才有正事可做。
周遭太过安静,窗外那户人家开门的声音,梁息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宝,二宝,起来吃饭了!”
两个男孩,大的看起来七八岁,小的看起来五六岁,女人怀里还有一个不会走路的小女孩。
女人的神色麻木,裤脚已经磨成了一条一条的。
小女孩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多年了,还是男孩的样式。
反倒是两个男孩子,穿得还算体面,只是挂着补丁。
梁息尘自问,南梁百姓的生活,没有这样穷苦的女子。男子们宁可自己吃不饱、穿不好,也要让家中妻儿穿暖吃好给他长脸。
街道的商贩,如果穿得像是叫花子,没人会买她们的东西。
三个孩子吃过饭,女子一个一个地刮干净他们的饭碗,才吃上两口饭。
重新背上小女孩,女子刷过碗,就开始浆洗衣物。
一大盆子体面衣服,没一件看起来像是他们家的。
“秦二娘,上次的衣服洗好了吗?”
“好了,好了。”
女人回屋抱出一大包衣服,交给门外的一个女仆。
二十文的工钱,女人喊来大儿子数了整整三遍才收下,塞进怀里,时不时地拍上一拍。
临近正午,安婉秋带着午饭请见梁息尘。
“公主想不想出去坐坐?”
硬是等梁息尘吃完饭,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男子服饰,安婉秋才带着人出去。
果然别有洞天。
这里的装潢、陈设,比醉生居还要奢华豪丽,小到帘幕的材质、花草的品种,大到房屋的格局,里里外外堪比南梁宫殿。
在包间落座,外面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公主先坐一会儿,过一会儿再谈作战的细节。”
安婉秋出门之前,打开了包间的里层门。
包间外的吵闹,才传进来。
“军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又不是没看过。”
女子的声音恐惧胜于娇羞,呼呼啦啦,东西落了一地。
男子的声音油腻盖过狠厉,哼哼哧哧,猪圈丢了门锁。
梁息尘手指攥着手指,不敢再听下去。
刚打开门要跑出去,门外,安婉秋正在等着她。
准确来说,是堵着梁息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