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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采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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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婉秋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公主想去行侠仗义吗?”
这里不是南梁。
林衷提醒过她,在北梁要多看多想,不要冲动。
梁息尘主动退回房间,坐下等安婉秋的解释。
里层门再次关上,安婉秋屈膝行礼,一五一十地给梁息尘解惑。
隔壁包房内,是一桌子阳城守将,每个人的怀里都陪坐着一个从军营带出来的女人。
这些女人,大多是充军的罪臣家眷,还有一些家中揭不开锅的,送入军营混口饭吃的。
军营里的饭,可没那么容易吃。
白天洗又臭又硬的军服,晚上睡又吵又闹的糟心觉,没有一天是活着的。
苦啊,累啊,恶心啊,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挑选的份儿。
样貌好点儿的,尚且还能保留些体面,不用做洗衣服、刷恭桶之类的脏活累活。
样貌差点儿的、年老色衰的,几乎不知道阳光还是不是温暖的,犹如行走在深海的沙砾,无人在意,渺小如蝼蚁。
不只是军营里的将士,拜访将领们的亲朋好友,也享有这般“殊荣”。
名动天下的文人墨客,屡屡不得志的芝麻官儿,都敢主动提出请求。
有点儿良心的,动了情就娶回家,给口饭吃;嘴上有情、心中无情的,比比皆是。
过了一夜,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还是军中,街头巷尾也少不了。一到夜里,烟花柳巷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谁管呢?
民间风气如此,当权者如此,公理情理如此。
安婉秋经营的仙居楼不是如此。
她手下的歌女舞女,凭手艺吃饭,吃体面的饭,吃尊贵的饭。
想闹事儿的,要闹事儿的,还没出手就被解决干净了。
上一任阳城守将,贪图安婉秋手里的财富、美色,派兵围了仙居楼。
自己一步还没踏进仙居楼,光天化日之下,离奇地横死街头。
查来查去,只查出了违规围楼的过错,安婉秋毫发无损地继续做大自己的营生。
实情就是,阳城的军费,一半来自仙居楼的盈利。
仙居楼歇一天,阳城的军队就得饿半天肚子。
“一家酒楼能赚这么多钱?”
“可不是一家,整个北梁,我可是有整整一十七间。每一间酒楼,都是从南梁豪富人的钱袋子里掏钱。”
安婉秋的生意经着实吓到了梁息尘,等有机会,一定要让安婉秋教教祝灵伊。
这还没完,安婉秋又将北梁底层妇女的生存现状一一告知。
相比而言,梁息尘早上看见的秦二娘算是好的了,衣能蔽体,食能果腹。
那些有幸成亲的女子,三年五载没能生出个儿子,没生出两三个儿子的,才是真的惨。
好端端的女子,一夜之间,精神恍惚地睡在大街上,逢人就傻笑,笑着笑着,就人间蒸发了。
再者,就是在家中暴毙,含冤乱葬岗,连个坟头都立不起来。
官府的“青天大老爷”们,连过问都不舍得费口唾沫,更别说盘查了。
只是说到这儿,梁息尘就失态了,一掌扫掉桌上的白瓷茶杯,险些连桌子都掀了。
这正是安婉秋的阳谋,也是林丹赤、三径散人给出的答案。
“此战,公主心中还有疑虑吗?”
“此战必胜,还北梁女子一个公理!”
夜幕降临,梁息尘按计划点燃地道的火药,拉响行动的信号。
半数的阳城将领,都在安婉秋的宴请上,酩酊大醉,不知今夕何夕。
“今夜当值的将领,是我们的内应,公主只需套上北梁军装,带我们自己人打开城门,迎接南梁军队入城。”
白送的军功,已经塞到梁息尘手里。
城楼上,发现异样的北梁士兵,来不及呼喊,就被一刀解决了。
城内炸开的一朵朵烟花,足以压住南梁军队的马蹄声、冲锋声、挥刀声。
就算有人大喊敌袭,也无人理会。
如同北梁女子不被理会的求救声一般,被黑夜淹没。
“上马!”
一同破城的,还有梁息尘的白首。它跟在林衷身后,正式踏入北梁境内。
阳城这座军事要塞,几乎兵不血刃地被南梁拿下。
胜利的军号吹响,半城的南梁百姓举着火把从家中跑出来,夹道欢迎南梁军队入城。
“传令!偷盗劫掠者,斩!惊扰百姓者,斩!”
重申军令,整个南梁军队,没有一个人敢包藏祸心。
整夜,归属南梁的阳城灯火通明,没有发生一件鸡鸣狗盗之事。
南梁军威,顺着晚夏的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南梁公主梁息尘的名字跟着响彻大江南北。
“林帅,林将军呢?怎么没有跟来!”
“姑母她,好像不敢来。”
原本林衷以为林丹赤是为了把军功留给她,但姑母的神色流露出的,不是稳操胜券,而是一退再退。
美名其曰在后方压阵,不肯入城。
经此一战,林衷对姑母的运筹帷幄甘拜涂地,只当是姑母的计策。
“林丹赤,快出来迎接我!”
梁息尘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安婉秋,看气势又不像。
仙居楼里的安婉秋举手投足,既优雅又得体,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呼小叫,像个讨债鬼。
“安掌柜,林将军没来。”
“就这还天下名将,言而无信的亏心大鹌鹑,快派人把她喊过来见我,不然我让她这将军放不下去!”
饶是梁息尘一个享尽尊荣的大公主,听到这样的号令,也情不自禁地避开了安婉秋的豪言。
最惊奇的,还得是林将军的亲侄女,林衷大元帅。
刚拿下的热乎城池,林衷顾不上去巡城,一应事务交由副将去办,自己陪着安婉秋等人。
亲自端茶倒水,看样子想从安婉秋这里套出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指望林衷的笨嘴笨舌,仗都打完了,话还在肚子里憋着呢。
还得梁息尘出马。
“安掌柜和林将军是好友?”
“何止!她说的,入了阳城的门,就和我成亲。”
成亲!
林衷的眼睛亮了,父亲、皇姑母忧心的铁树开花了!
横竖捡了场胜仗睡不着,梁息尘的乐子找到了林丹赤的身上,“要是林将军不进阳城,怎么办?”
“我把她横着当腰带缠到身上!”
略微粗鄙的本性暴露,安婉秋的耐心急剧减少,吵闹着让林衷派人再去催。
林衷接连又派了三波人,才等来她那个不敢入城的姑母。
“好你个林丹赤,竟敢让我等这么长时间,今晚不罚你个一荤两素,我明天跟你姓!”
林衷连个姑母都没来得及叫,眼睁睁看着安婉秋飞身上马把林丹赤劫走了。
“林帅,要不要追上去看看?说不定有兵法可学!”
梁息尘一把拉住要追上去学兵法的林衷,她就是开个玩笑,当真就不好玩了。
“息尘公主,姑母要是和安掌柜成亲了,我该喊什么,姑娘?还是姑婶?”
“叫姑姑,好听!”
咕咕,咕咕,梁息尘一想到林衷的冰块脸儿学小鸟叽叽喳喳,就像找人一块儿笑。
第一场战斗,和梁息尘想象中的战争截然不同,却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家破人亡。
要是能一直这么赢下去就好了。
一直这么赢下去,她和灵伊很快就能见面了。
「灵伊,新年夜,我们就见面,好不好?」
八月四日,拿下阳城的第一天,征北军顺利接手这座对抗南梁数十载的北梁要塞。
当即,全城实行和南梁一样的政令。
「男女同权。」
男人能说什么做什么,女人就能说什么做什么。
胆敢不从者,一经查实,斩立决。
军营里的女人,通通交由安婉秋安置。
等等,安婉秋呢?
等到日上三竿还不见人,梁息尘回到仙居楼找人,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从安陵容奢华的卧房门口,梁息尘的目光停留在绛紫床帐外,一地的衣物,有安婉秋的,也有林丹赤的。
“安掌柜在里面吗?”
梁息尘拦下一脚踏进卧房的林衷,“安掌柜出城采花了,下午才回来,我们下午再来。”
二人一走,床帐内,安婉秋坐实梁息尘的采花指令。
“息尘公主下令,要我采花,一直采到下午。林将军,你说我是采你这朵花,还是去采别人的花?”
“安婉秋,我可是个武将,受不住可别哭!”
安婉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林丹赤送她入阳城,撑起仙居楼这座阳城女子的保护伞,收集情报,惑乱阳城军心。千般苦,万般难,她都独自撑过来了,眼前的甘甜,她只会压榨个干干净净。
到了下午,梁息尘和林衷还是没等到人。
“姑母她们出城,还没回来吗?”
“应到是没回来,可能商量成亲的事情,顾不上阳城的事,林帅再坚持坚持。”
劝走了林衷,梁息尘愈发觉得,有时候懂太多,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她现在想见祝灵伊的心,比攻城还强烈百倍。
也不知道安婉秋和林丹赤多久没见面了,反正等她见到了祝灵伊,一定带着祝灵伊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至少要比安婉秋和林丹赤三天不见人还要过分。
七天,九天,二十一天!
谁都别想打扰到她们。
为了这份“不被打扰”,梁息尘对着北梁的城镇图好一通研究,势必找出一条捷径,好让她和灵伊早日相见!
足不出户,第一条捷径就送上门来了。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