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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毒(ΩД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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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着“囍”字的鎏金烛台上火苗跳动,映出男人冷峻脸庞。
沈沁蓦地想起那一晚对裴清珩都做了些什么。
攻下盘、袭胸、强逼下跪,能占的便宜她一条都没落下。
虽说她凭自己精妙绝伦的医术救下这位王爷,但难保这王爷小肚鸡肠,拒不相认。自己是来进行临终关怀,不是来招恨的。
装傻充愣海阔天空,还是不要平白再惹事非的好。
盛满合卺酒的酒盅递到她面前,捏着酒盅的手腕纱布缠绕。
晶莹酒水倒影着手腕间乱糟糟一个结,一长一短。
沈沁看得手痒,两只手绕过酒盅,拇指食指上下一翻,又打了个漂亮对称的蝴蝶结。
舒了口气,她还不忘讨好:“殿下玉手,和蝴蝶结堪称绝配。”
“哼。”
裴清珩瞥了眼右手,酒盅朝沈沁唇边一递,浓醇酒香被强迫着灌进嘴里。
沈沁意识到自己喝了什么。
不是纯酒。
知道自己酒精过敏,是在妈妈和继父的订婚宴上。等到双方送走了席上亲戚,才发现小沈沁已经烧得两颊绯红,身上胳膊上一堆堆的小疙瘩。
可是她喝下这盏酒后,并没有浑身发热发痒的症状。
沈沁再在另一盏中倒出些许,食指一沾送入唇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方才喝得太急并未发觉,此刻沈沁倒品出来些奇怪,这酒压着舌根,分明有股淡淡的碱苦味。
是乌头!
她记得《本草纲目》中提到过,乌头辛温有大毒,生用则发散。需如法炮制,否则杀人。
有人想在安王大婚之夜下毒杀人?
连服两杯后,没有口舌麻木之感,沈沁唤道:
“殿下!有人下——”
惊呼声被打断,酒盅摔在红锦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被裴清珩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整个人跌坐进金漆雕花床上。
“我母妃与你国公府什么好处?叫你宁可做个寡妇也要来监视我一言一行?”
红纱幔层层垂落,衬得男人苍白面色也染上红晕,外人看来,是鸳鸯交颈的好风光。
帘帐内,银白匕首贴着沈沁脖颈,稍一侧头就能划破她跳动的脉搏。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使些要人命的招数?
怪不得命短。
“殿下,竟是这样想我?”女人抬头,上挑的眼尾因为气恼染上红,眼中氤氲起雾气。
匕首贴得更紧,似要将怨气都泄到她身上:“不然让本宫作何他想?”
两行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滴到刀尖上,沈沁低声地哭:“我嫁殿下,是因为他们说殿下要死了。”
裴清珩眉角一跳。
“殿下,我在家中过得是不如人的日子,父母虐待,几次让我丧命。听闻殿下虽然缠绵病榻,但为人霁月光风,淑质英才的君子,最是与人为善的。与其在家中被人欺侮,不如拼一把嫁过来,安心侍奉殿下,过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
沈沁知道戴高帽可能还不够,一指桌上的酒表忠心:“我刚误食了她们准备的合卺酒,酒里面有乌头毒。殿下久病成医,自然知晓乌头毒性吧?若我真是与他们一伙的,何必在殿下试探我时便大言不惭要帮殿下拦下这合卺酒?”
身下的女子泫然欲泣,说的是半真半假的奉承话,狡猾至极。
“沈荷,你是盼着我死?”
“殿下,丈夫是参天树,且是依傍大树的苟延残喘的木棉。我绝无这样的想法。”沈沁眼神真诚,“我愿以此事解殿下洞房之困,表明诚意。我心昭昭,日月可鉴。”
眼见他将匕首收入袖中,沈沁歪着身子,爬到门边大声唤杏云。
府内亲朋因安王娶亲十分想来凑个热闹,看看这场太妃精挑细选的婚事到底如何进行。
一个病无力和一个娇弱女究竟能玩出什么花头。因此未等到灯熄或是什么响动,他们决不罢休就此散去,便三五成群在回廊外耍酒作乐。
没成想这一等,便等来了一声高似一声的救命。
顾不得许多,只见有个黑影往新房那厢冲去时,他们便没了拘束,也快步跑进人堆。
却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副场面。
安王裴清珩剑眉紧拧,望着怀里的女子。
沈沁一身绯色裙装,更显面颊怯弱不堪,泪珠银线般簌簌滚落,气息幽微,嫣红唇角带着笑意。
“初入王府,能为王爷以身试毒,化解灾祸,实乃幸事......”沈沁往裴清珩怀里又钻了钻,右手摁着他的抚上自己脸颊,硬生生挤出两滴泪,“合卺酒中有毒,王爷...莫喝......”
沈沁头一歪,手中酒盏咕噜噜一滚,如一颗碎石却引得乱湖激荡。
“定是有人蓄意下毒谋害殿下与王妃!”
“在新婚之夜却还敢下手,居心之毒可以想见!殿下万不可放过此人!”
“敢在殿下碗盏中直接下毒,那我等喝的这喜酒,怎不会有毒?到底是什么人想出如此歹毒心计,要将我们害死在安王新婚宴上?”
霎时间,安王府人人自危。
这样大的架势吓得杏云手抖,忙越过众人先把沈沁吩咐的绿豆汤先奉上去,为她缓解毒性。
裴清珩嫌这群人吵闹,又嫌身上这人不知好歹,竟把全身重量都压给他受伤的右手,更是烦躁:“影三,去宫中唤沈太医来。”
这场意外来得突然,宫里头得了令,大行方便之门。就连沈太医这老骨头,比平时步履都走得快不少。
他先为沈沁扎了针,沈沁舒服不少,才装作幽幽醒转的模样,娇滴滴哭扑进裴清珩怀里,正好又压到他酸胀不已的麻筋上。
沈沁心中还念着那匕首之仇。
裴清珩的眉皱得越发紧了,在外人看来像是心疼。
“殿下天命福祚,王妃吉人天相。这合卺酒中被人下了剂量极轻的乌头,又以酒味调和。若非王妃心思细腻,歹人长此以往下毒,定可杀人于无形。”
沈沁感谢完老太医,又佯装无辜:“妾自出家门后,滴食未进,只喝过嬷嬷准备的合卺酒。”
她如梦初醒:“殿下!”
只消裴清珩一个眼神,暗卫影三就把桂嬷嬷带到众人面前:“殿下,我刚前去抓人,这老妇便手持纸笺,欲往宫中传递消息。现已人赃并获,请殿下裁夺。”
沈沁靠在裴清珩怀中,虚弱至极地看着李嬷嬷,她的嘴巴被布帛捆缚,一双老眼血丝满布,完全没了盛气凌人的模样。
沈沁窝在裴清珩怀里,楚楚可怜:“这位嬷嬷只说是宫中女官,为妾与殿下送来合卺酒。妾想着自己少不经事,既是宫中派来的人物岂有怠慢之礼,便未起疑心。殿下,究竟是谁要害妾性命?”
桂嬷嬷没想到沈沁这样一番说辞,若是真将自己身份挑明,那世人如何看待太妃娘娘要毒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这让太妃如何在世人面前立足?
这女子竟是故意引她做抉择!
拾三的剑就近在眼前,桂嬷嬷横下心,抬起脖颈往刀刃上撞去!
安王新婚夜,血溅新房。
桂嬷嬷一死,事关王室密谈,众人闷声不语地退下了。
安王裴清珩是当今圣上相差十五岁的胞弟。先帝在世时,颇宠爱这位玉雪聪明的八皇子裴清珩。但不知怎的,前朝立嫡立幼的风声传到当今太妃的耳里,她带着小裴清珩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请求先帝收回成命。据说这一跪,跪出了当今圣上的皇位,也跪出了裴清珩的一身病。从此,母子之间便离了心。
“还想在本宫怀里埋多久?”
裴清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沈沁从他怀中探起身时,人还发着抖。
眼前的女子眼眸泛红,竟是真哭了。
“方才不还逞能得很?”虽是这样说,裴清珩还是递出了帕子,“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沈荷,如若不然,死得是你,或是我。”
沈沁坐在地上,看着裴清珩将芙蓉玉壶中的酒撒到地上,阴影里他的脸色晦暗不清。
新房沾了血,定是睡不得了。没了桂嬷嬷,暗处便少了一双眼睛,整个王府松快不少。府内丫鬟倒是训练有素,立马为裴清珩与沈沁收拾出了两间卧房,处处妥当,且隔得不算近。
只不过,沈沁一夜未睡。
桂嬷嬷临死时那双瞪大的眼睛总盘桓在她眼前,喷薄的鲜血仿佛带着余温扑向她。
次日,沈沁病倒了。
一连养了好几日都不见好,太妃听说她是被毒晕又吓倒,免了沈沁晨昏定省,又谴宫婢一日好几次探望,甚至第三日的回门也打发了。
沈沁倒乐得清闲,她推脱说自己体内仍有余毒未清,身体轻飘飘的,想给自己放个七天小长假。
从穿越来到现在,感觉自己一路晋升的演技都能去古偶里混个奥斯卡。
“小姐,好歹起来走走吧,哪能三天不离床的?”杏云将趴在床尾的沈沁翻了个面,“等会下地时,又该抱怨腿发酸了。”
小丫头不懂大学生的快乐,躺在床上肆意驰骋的样子好像让她重回周三公休的下午。
她住的院子也不像在国公府的背阴小院,坐北朝南的房间,温热的阳光一洒进来,舒坦得心驰魂荡。
沈沁的魂儿飘落了地,想起自己是有夫之妇,当着正厅里摆箸安席的丫鬟们,随口关心了一句自己的便宜丈夫。
“殿下这几日还好么?我身子不爽利,本该亲自去服侍。”
隔屏风外探出个十二三的丫鬟,朝沈沁急福了福身。
“殿下吩咐不该打扰王妃的,可王妃还是去瞧瞧我们殿下吧,他三日前就病了!”
沈沁猛地从榻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