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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皮尔特沃夫 废弃钟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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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午后,阳光把石板路晒得发烫,莉娜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眼睛发亮地凑过来:“伊泽,托姆,你们看!我在图书馆旧书里找到的,说城南那座废弃钟楼里藏着‘会发光的齿轮’!”
伊泽瑞尔正用小刀片撬开一个生锈的机械锁(纯属练手),闻言挑眉,嘴角勾起促狭的笑:“发光的齿轮?听起来就像是托姆熬夜焊坏的零件反光。”他手腕一转,锁“咔哒”开了,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工具,“不过——越扯的传说越值得探探,对吧?”
托姆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齿轮:“先说好,要是遇到松动的楼板,得听我指挥。我上周刚修过自家阁楼的承重架,知道哪些木头踩上去会塌。”他语气认真,却掩不住眼底的好奇。
“知道啦小教授!”莉娜拍了下他的背,转身冲伊泽瑞尔做了个鬼脸,“某人上次在博物馆爬展柜,差点把恐龙骨架撞散架,还好意思说别人?”
伊泽瑞尔干咳一声,把工具塞回口袋:“那是意外!谁让保安突然开灯的?走了走了,再磨蹭钟楼就要被夕阳照成金疙瘩了,看不清楚路怎么爬?”
三人溜出小巷时,正撞见巡逻的凯特琳。女警长抱着步枪,帽檐下的目光扫过他们,语气带着无奈的纵容:“又是你们三个?上次在蒸汽管道里迷路,还是我把你们捞出来的。”
伊泽瑞尔立刻站直了,摆出乖巧模样:“凯特琳姐姐,我们就去钟楼附近散步!保证不闯祸!”
莉娜跟着点头:“对!托姆说要观察钟楼的齿轮结构,写自然课作业呢!”
托姆推了推眼镜,小声补充:“……是机械结构。”
凯特琳被逗笑了,抬手揉了揉伊泽瑞尔的头发:“钟楼年久失修,别往上爬。真要研究齿轮,我办公室有本《皮城机械史》,明天借你们看。”她顿了顿,眼神柔和下来,“注意安全,天黑前回家。”
等凯特琳走远,伊泽瑞尔冲伙伴们挤挤眼:“‘别往上爬’=‘小心点爬’,懂了?”
阳光把钟楼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根歪歪扭扭的指针,戳在皮尔特沃夫的石板路上。伊泽瑞尔带头溜到钟楼后门,推开那扇锈得粘住的木门时,一股混杂着霉斑、朽木和老鼠屎的气味猛地涌了出来,像一只湿冷的手,死死捂住了莉娜的鼻子。她下意识往伊泽瑞尔身后缩了缩,“这地方……比我奶奶的储藏室还难闻。”
伊泽瑞尔却像没闻见似的,举着根捡来的粗树枝往前探路,靴底蹭过满是铁锈的门轴,碾在地上的碎玻璃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惊得墙角一团灰影“嗖”地窜进了墙洞——是只肥硕的老鼠,尾巴扫过蛛网时,带起一片细密的尘埃。
“轻点!”莉娜在后头拽了拽他的衣角,“要是被巡逻的听见,凯特琳姐姐肯定要拿步枪敲你脑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带着点没藏住的兴奋,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刚摘的樱桃。
“别怕,”伊泽瑞尔回头冲她咧嘴笑,牙齿在昏暗里白得发亮,“老鼠怕人,比巡逻的保安好对付多了。”他用树枝拨开垂下来的蛛网。
托姆跟在最后,怀里抱着他的小手电——那是个用旧铜片和海克斯碎晶拼的玩意儿,此刻还没打开,却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像护着什么宝贝。“门轴缺润滑油,”他小声念叨,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门框上剥落的漆皮,“下次可以带点蓖麻油来,既能润滑,又能防生锈。”
钟楼内部比从外面看更破败。抬头能看见漏风的穹顶,几根发黑的横梁歪歪扭扭地架着,像随时会砸下来。楼梯是纯木质的,踏板边缘都磨得卷了边,伊泽瑞尔先试探着踩了踩最底下一阶,木板立刻发出“嘎吱——”一声长鸣,像谁在暗处磨牙。
“我的天……”莉娜的指甲都快嵌进伊泽瑞尔的胳膊,眼睛瞪得圆圆的,“托姆,你那破手电快打开啊!”
托姆“咔哒”一声拧亮手电,一道不算太强但很稳定的蓝光立刻刺破黑暗。这手电是他攒了三个月零件才做好的,此刻特意往楼梯拐角照了照,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海克斯晶核驱动的,续航比普通油灯长三倍,而且光线稳定,不会晃眼。”
托姆举着他那盏海克斯小手电跟在最后,光柱打得很低,刚好照亮脚下的路。这手电的蓝光不算亮,却把周围的阴影衬得更浓了——墙壁上斑驳的墙皮像结痂的伤口,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筋;头顶的横梁上悬着几缕破烂的麻绳,被穿堂风一吹,轻轻摇晃着。
“楼梯倾角35度,超过安全标准10度,”托姆的声音在空旷的钟楼里有点发飘,他用手电照向那段摇摇欲坠的木楼梯,踏板边缘已经朽成了褐色的粉末,“而且每阶楼梯的承重最多只有两个小孩……安全起见,伊泽,你先上,我和莉娜隔一阶跟在后面。”
伊泽瑞尔一脚踩上第一阶楼梯,木板立刻发出“吱呀——”一声惨叫,像是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顿了顿,回头冲莉娜眨眨眼:“你看,它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莉娜把自己的手指都捏白了,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我宁愿它闭嘴……”话没说完,头顶突然“咔哒”响了一声,一块指甲盖大的墙皮掉下来,刚好砸在她手背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偏要梗着脖子往楼梯上方看:“快……快点走!”
托姆的光柱扫过楼梯转角,忽然停住:“那里有个蜂窝!”光柱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挂在横梁下,像块发霉的面包,“还好是废弃的,不然咱们得变成马蜂窝。”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借着光飞快地记了一笔,“温带蜂类废弃巢穴,存在时间约6个月,结构完整度70%……”
“我的天,托姆,你还有空记这个?”莉娜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却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个蜂窝,“它、它不会突然冒出一群蜜蜂吧?”
“蜜蜂在秋冬会迁徙,”托姆推了推眼镜,语气一本正经,“而且这个巢穴入口已经被蛛网封死了,里面……”
他的话被一声更响的“嘎吱”声打断——伊泽瑞尔正踩着第三阶楼梯,那木板突然往下陷了半寸,边缘裂开一道细缝,像咧开的嘴。“别动!”托姆立刻喊住他,光柱死死盯着那道裂缝,他的光柱扫过楼梯侧面,忽然停住,“伊泽,你看这里——”
光柱下,那阶楼梯的侧面有道裂缝,从边缘一直延伸到榫头连接处,木材的颜色也比别处深,像是受潮发胀过。“榫卯结构脱开了,”托姆解释道,镜片反射着手电光,“再踩几次大概率会断。你从右边跳过去,那里的承重还没完全坏掉,莉娜,避开那里。”
伊泽瑞尔点点头,屏住呼吸,像只猫似的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木板总算没再发出惨叫。
他回头对莉娜说:“跟着我的脚步,踩同一个位置。”
莉娜咬着嘴唇跟在后面,她刚跳过去,脚下就发出一声轻响。
“站稳些,”伊泽瑞尔笑得狡黠,“要是掉下去,托姆的滑轮组可来不及搭。”
“滑轮组搭建很快的,”托姆跟上来,认真地反驳,他的手电光始终照着他们脚下的路,“只要有固定点,三分钟就能组装好基础结构。”
托姆每踩一阶都先用手电照半天,嘴里念念有词:“这阶木纹是斜的,容易打滑……那阶有虫蛀的洞,避开……”
爬到三楼时,楼梯突然晃了一下,像是被风推了一把,并且发出“嘎吱”的声响。莉娜吓得“呀”了一声,下意识抱住了旁边的栏杆——那栏杆上积着厚厚的灰,一摸就是一个手印。“别碰!”托姆连忙制止她,“上面全是霉菌,沾到手上会痒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块干净的布,递了两块给莉娜,让莉娜递给更前面的伊泽瑞尔,“我爸说,旧木头里的霉菌比祖安的毒蘑菇还麻烦。”
莉娜赶紧用布裹住手,声音发颤却强装镇定:“托姆,你听……是不是有老鼠?”
托姆举着手电照向楼梯角落:“是松动的木片摩擦声。伊泽,左边第三阶楼梯榫头松了,踩右边。”
伊泽瑞尔动作敏捷地跳过去,回头冲莉娜说:“当心点儿,要是掉下去,托姆肯定会发明个‘救人大弹弓’把你弹上来。”
“才不会,”托姆认真反驳,“弹弓受力不均匀,还是应该用滑轮组。”
莉娜跟着跳上去,忍不住好奇地往栏杆缝隙里看:“你们说……这钟楼以前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也像议会厅一样,藏着好多秘密?”
“根据《皮尔特沃夫建筑史简编》记载,”托姆的声音在空旷的钟楼里有点发飘,“这座钟楼建于三百年前,原本是港口的报时塔,后来因为航道改道,就废弃了。”他顿了顿,手电光扫过墙上模糊的刻痕,“不过这些刻痕看起来像后来有人刻的,说不定真有探险者来过。”
爬到顶楼门口时,三个人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伊泽瑞尔先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突然“哇”了一声,声音里的惊喜压过了之前的紧张:“快来看!”
莉娜和托姆一个跟着一个探出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顶楼的东墙塌了个大豁口,夕阳正从那里涌进来,像一汪融化的金子,泼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那些在黑暗里让人发毛的尘埃,此刻在光柱里慢悠悠地跳舞,变成了无数闪着光的小精灵。空气里的霉味淡了许多,反而有了点阳光晒过旧木头的暖烘烘的味道。
“我的天……”莉娜往前跑了两步,马尾辫在金色的光里甩成一道弧线,“比画里的还好看!”她伸手去接那些飘来的尘埃,指尖穿过光柱时,能看到细小的光粒在指缝里跳。
托姆的手电光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多余,他索性关了,让蓝光彻底淹没在金光里。“夕阳的入射角刚好45度,”他望着那个豁口,语气里带着点惊叹,“加上空气里的尘埃浓度,刚好能形成丁达尔效应……”
顶楼比下面更空旷,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个锈得不成样子的齿轮组,大概是以前驱动钟摆的机械。
“发光的齿轮呢?”莉娜四处张望着,辫子在光柱里甩来甩去。
伊泽瑞尔指着齿轮组旁边的一个铁盒——那盒子半埋在一堆碎砖里,上面蒙着厚厚的蛛网,蛛网边缘还挂着几片干枯的叶子。“喏,多半在那里面。”他走过去,蹲下身,先用树枝小心翼翼地挑开蛛网,露出盒子的全貌:这是个黄铜盒子,边角都磨圆了,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却被铁锈盖得模糊不清。
“我来我来!”莉娜也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她总爱带这些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擦掉盒子表面的浮锈,“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是纯金的齿轮?一转就能冒出金币那种?”
托姆推了推眼镜,蹲在盒子另一边,用手指敲了敲盒盖:“材质是普通黄铜,厚度约三毫米,听声音里面的东西不多,而且很轻。”他看向伊泽瑞尔,“你有带工具吗?”
伊泽瑞尔早就从背包里掏出了他那套宝贝开锁工具——几根被磨得发亮的细铁丝和一片薄钢片。“等着瞧。”他挑出一根铁丝,插进锁孔里,手指灵活地转了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伊泽瑞尔慢慢掀开盒盖,里面没有金光闪闪的宝藏,只有几枚锈迹斑斑的齿轮,最大的也不过巴掌大,最小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小。齿轮边缘沾着点奇怪的粉末,在夕阳下闪着微弱的磷光——这大概就是“发光的齿轮”的由来。
“切……”莉娜的肩膀垮了下来,嘴巴撅得能挂个油瓶,“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就是几块破铁。”
伊泽瑞尔却没失望,他拿起那枚最大的齿轮,用指尖蹭掉上面的锈粉,对着夕阳举起来。齿轮的齿纹很深,弧度比他见过的所有齿轮都要柔和,边缘还刻着一圈细密的符号,像某种古老的文字。“你们看这个,”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失望,是兴奋,“这齿纹,和我爸从恕瑞玛带回来的那本古籍里画的一模一样!那本书里说,这种齿轮是用来驱动‘星象仪’的,能模拟星辰的运行轨迹!”
托姆立刻凑过来,眼镜几乎要贴到齿轮上。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符号,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放大镜(看图纸用的)仔细看了看:“材质里确实掺了东西……不是普通的黄铜。”他用指甲刮下一点锈粉,放在指尖捻了捻,“有点像海克斯水晶的碎屑,但纯度很低,所以才能吸附磷粉发光。”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这应该是早期工匠的实验品,很稀有!”
莉娜看着两个男孩瞬间燃起的热情,忍不住笑了,她也拿起一块小齿轮,用手帕擦着上面的锈:“行吧,破铁就破铁,反正比我哥哥的弹珠好玩。”她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托姆,你不是想做个小星象仪吗?用这些齿轮试试行不行?”
托姆立刻点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已经开始盘算:“需要先除锈,再测量齿距……可能要重新打磨一下咬合面……”
伊泽瑞尔把最大的那枚齿轮揣进兜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走了,再不走太阳就要落山了,凯特琳姐姐该出来‘散步’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飞快地在上面画了个钟楼的简笔画,旁边写着“星象仪齿轮,待研究”。
下楼时,莉娜走在中间,一手拉着伊泽瑞尔,一手拉着托姆,脚步比上来时稳多了。夕阳的光从顶楼的破窗漏下来,在楼梯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他们的影子被拉得歪歪扭扭,像三个正在生长的小树。
“下次我们去那个废弃的炼金实验室吧,”莉娜忽然说,声音里带着期待,“我听隔壁班的杰克说,里面有会冒泡的绿色液体,半夜还会发光呢!”
“绿色液体?”伊泽瑞尔的脚步顿了顿,眼睛亮了起来,“是像祖安河里的那种吗?还是……像我妈实验室里的能量溶液?”
托姆推了推眼镜,已经开始思考:“炼金实验室的通风系统通常很差,可能会有有毒气体……需要准备简易的过滤面罩。我可以用活性炭和纱布做几个……”
“他们说是个疯狂科学家留下的……”莉娜说。
“听起来就很刺激!”伊泽瑞尔眼睛更亮了,“不过得先躲过我舅舅的眼线——他昨天还说要给我请个‘会武术的家庭教师’呢。”
夕阳彻底沉下来时,三人孩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钟楼深处,只有那枚被揣在伊泽瑞尔兜里的齿轮,还在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