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姜至ovo

52、宁远公主

　　七皇子夭折一事就像风一样，转眼间就消失了。

　　宋王府修缮完毕，宋王告诉自己的子女可以邀上三五好友来府中做客，所以吉安郡主甫一回到长安就着手举办赏花宴，准备让自己的小姐妹分享一下长安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阿弥，你终于来了。”

　　“阿芷，好久不见。外面的风景怎么样？”

　　李芷回想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非常好。这次虽然没有走很远，但是总算看到了和长安不一样的风景，难怪大家总说要多出去看看。”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李芷请她落座。“我好不容易把太子妃和郯王妃请了过来，你们先慢慢聊，再叙叙旧，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宴会开始之前，李芷作为东道主开口道：“朱明盛长，敷与万物，桐生茂豫，靡有所诎。蒙陛下恩泽，王府庭院里虽没有万木，却盛开着奇花异草，所以特来请诸位娘子一观。”说话间，婢女捧着新鲜的瓜果过来了。“叔父还赐了几名庖厨，他们对于各地的美食颇有心得，我们试过之后觉得的确美味，请诸位也尝一尝吧。”

　　众人齐声道谢。

　　赏花之前自然要让人填饱肚子，于是一应的瓜果菜肴全都出现在席面上。其间吉安郡主还特意关照了几位客人，除了蒙元玖，还有坐在她对面的一位娘子。

　　“初来乍到就让公主尝试这么多新的食物，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郡主过虑了，饭菜都很好吃，多谢你的款待。”对方身着异域服饰，口音有几分生硬，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有任何不习惯之处，一定要告诉我。”

　　那人微笑点头，算是回应。

　　蒙元玖心中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想要为她介绍，只好示意何皎想办法去打听一下。

　　何皎假装更衣请府中的一位婢女在前面带路。

　　“不知该如何称呼娘子？”

　　“您客气了，唤我灵儿就好。”

　　“人如其名。”何皎先是拉近两人的距离，随后不经意把话引到今日的宴会上：“今日的赏花宴场面如此庞大，想必吉安郡主准备了很久吧？”

　　灵儿一边提醒她注意脚下，一边回道：“也还好，只是人手有些不足，所以我一个负责洒扫的婢女都被调来了。而且，郡主早就想在王府修缮后举办一场宴会，大家心中有数，并不费事。再说了，郡主刚回到长安，就是想多准备几日也没有那个机会。”

　　“原来如此，郡主真是厉害。在下随榆宁郡主参加过不少宴会，每一次都很佩服主人家。”何皎一副头疼的模样：“尤其是每次宴会参加的人数还会有变动。”

　　“正是！”灵儿似乎找到了知音，开始滔滔不绝：“本来这一次的赏花宴没有阿浮伽公主，可是因为她暂住永乐宫，皇后殿下想着让她多交朋友，所以就和新昌公主一起来了。不过王府办过很多次宴会，大家都能很好的应付这样的变数了。”

　　何皎暗道郡主猜的不错，她疑惑道：“阿浮伽公主，就是从宁远国过来的那位？”

　　“嗯。”灵儿点点头：“公主是和张御史一同进京的，这几日也常常来王府走动。虽然她不太会说我们这里的话，却对我们很和善。而且，她长得也是花容月貌，和榆宁郡主一样好看，可惜这样的人就要……”正好前面就是更衣的地方，灵儿便闭口不言了。

　　何皎知晓不能再问，不然就会引起怀疑，于是她们的对话就停在了这里。回去之后她朝蒙元玖点点头。

　　蒙元玖正想仔细观察一下，就发现阿浮伽似乎遇到了麻烦。

　　对面的阿浮伽盯着眼前的菜品迟迟没有动筷，几位身份较高的娘子面前都挤满了人，没有注意到她。蒙元玖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帮忙，就看到结束谈话的郯王妃朝她走去了。

　　“公主，这是青粳饭，用南烛叶捣成汁水放进米中就会是这个样子。你可以先浅尝一口，若是不合口味可以让人撤下去。”

　　阿浮伽听懂了她的解释，朝她一笑，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

　　宴会行至一半新昌公主起身告辞：“阿姊，我得回去了。”

　　李芷没有强留，让路上她注意安全。

　　“阿浮伽，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还是等到宴会结束再回去呢？”

　　“我和你一起。”

　　陆陆续续送走一些人，宴会也就散了。

　　一上马车，何皎就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蒙元玖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蒙元玖按住她的手，摇摇头，直到马车走出一段路程后才示意她开口。

　　“窦兰荪是昭成皇后的侄女，这我早就知道了。”

　　青苍帝的母亲是扶风窦氏出身，还未登基时就常常往来于两家，小辈也就相熟了。后来，郯王在狩猎时伤了面容，窦四娘子十分着急，一直在帮他延请名医。郯王因为面容有损和皇位无缘，可二人情投意合，陛下和豳国公也乐见此事，便赐下了婚约。

　　“方才窦兰荪的确很照顾阿浮伽，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她本来就是世家贵女，现在又成为了郯王妃，行事只会更加稳妥。”

　　“陛下成年的皇子只有两位，除了太子殿下，就只有郯王了。两者相较，陛下肯定会选择郯王。”

　　蒙元玖一脸疑惑：“阿皎，你就这么确定阿浮伽一定会嫁到青苍？”

　　“空穴来风，宋王府一个洒扫的婢女都知道，我觉得一定是陛下向众人透露了消息。郡主，看来我们不在长安的这段时日错过了很多。”

　　“不应该啊。”蒙元玖思考道：“宁远国要和青苍结成秦晋之好，那为何阿了道还让我照看他妹妹呢？”

　　“成亲是件大事，需要慢慢准备，在此之前，阿浮伽公主确实是孤身一人来到长安，所以出于一个兄长的关心也能理解吧。”

　　蒙元玖笑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阿皎现在可是文武双全了。”

　　何皎不好意思道：“跟在卢公身边这么久，总得有些长进。不过，郯王妃还真是大度，明明她才成婚不久，竟然愿意接纳一个女子。”

　　“其实两个人都很可怜。”蒙元玖叹气：“阿浮伽作为宁远国尊贵的公主，阿了道最疼爱的妹妹，现在的身份还不如青苍的县主高贵。就因为她的国家弱小，所以只能成为他国王爷的妾室。明明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没有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不过，也未必是郯王。”

　　“郡主？”

　　“青苍成年的皇子只有两位，但是宗室却不止两位。”蒙元玖掀开车帘看到了长安城难得一见的夜景和熟悉的面孔，深吸一口气又放下了。“能够嫁给郯王或是同龄的宗室子弟已是万幸，如果嫁给一个年纪可以做父亲的人，那才是噩梦。”

　　何皎没注意最后那句话，脑子里一直在想合适的人选。“汝阳王！汝阳王尚未成亲，这次的宴会又是他的妹妹举办的，很有可能。”

　　“宋王之子，身份够尊贵，只是……”蒙元玖想了想，还是顺着何皎的话道：“两个人倒是郎才女貌。阿皎，长安城中何时开始流行佩戴朱砂了？”

　　赏花宴上的几乎人手一件朱砂饰品，就连太子妃也不例外。

　　“据说是因为萧娘子先有了一件手串，可以镇静安神，所以就各大店铺就开始仿制。”

　　“……阿皎，帮我从箱子里拿一下纸笔。”

　　“好。”

　　马车不大，所以蒙元玖特意准备了三个箱子。第一个里面是茶点，第二个是日常用具，比如雨具披风一类，第三个就是笔墨纸砚和话本。

　　蒙元玖在一个空白的帖子上写字，然后告诉外面驾车的江篱让他交给前面的人。

　　赏花宴举办的同时，汝阳王也邀请了好友在西面游赏。两边结束的时辰差不多，回去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宁远国的事情。

　　“宁远国确实不大，可既然选择向青苍投诚，圣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要和亲？无论是郯王还是汝阳王，哪一个对宁远公主来说不是陌生人呢。”

　　“现在一切都是传闻，没有人知道事情最终的走向。别说我们了，两位王爷也只能听命行事。不过刚才看阿璟的样子似乎还不错。”

　　“总以为风平浪静，可这波澜总是不停。”

　　众人齐齐感叹，然后就看到一驾马车停在了他们旁边。江篱按照吩咐把帖子交给了萧景安。

　　“诸位想必是刚从汝阳王的宴会中离开吧？”

　　“原来是郡主。”

　　双方简单寒暄了几句，蒙元玖解释了请帖一事。“夏日已至，恰好府中新到了几株牡丹和玉蕊，本郡主也想举办一场赏花宴。早就听闻萧娘子对花草一类很感兴趣，所以想请她到府中赏花。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那就请萧郎君代我转交吧。”

　　萧景安本来还在奇怪这请帖为何不直接送到萧府，接过之后却注意到了帖子里面夹着的字条，他不动声色收了起来。“小妹这几日和朋友约着出城去了，等她回来之后我定会转交。”

　　蒙元玖颔首：“不急，筹备宴会还需要几日。只是我突然看到你们想起来了而已。劳烦萧郎君，那本郡主就先行一步了。”

　　新昌公主提前离席回到了永乐宫，在去温室殿之前先把阿浮伽送了回去。

　　“公主，这是宁远特有的青花霜，可以镇静安神，使女子容貌姣好。这几日一直麻烦您带我习惯长安，阿浮伽愧疚不已。您就收下吧。”

　　“小事一桩，不过这我就收下了，你早点休息吧。”

　　皇甫德仪正坐在床榻上，手边放着尚服局刚刚送来的宫装。

　　“阿娘，我回来啦！”新昌公主一踏进温室殿，立刻脱下披风，然后扑倒母亲怀里撒娇：“每次参加完宴会都好累，好在这次是芷阿姊的宴会，我还能早点离开。”

　　皇甫德仪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认真听着她的“抱怨”，接着安慰道：“我们阿萱辛苦了。尚服局把你生辰时要用的礼服送过来了，既然累了那就明天再试吧。”

　　新昌公主从怀中探头看了一眼礼服，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株萱草。

　　“阿娘让尚食局提前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单笼金乳酥和巨胜奴。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你不要多食。”

　　“多谢阿娘！”李萱甜甜一笑，挽着皇甫德仪的手“得寸进尺”道：“我可不可以再要一碗长生粥？就一碗，刚才都没吃饱。”

　　皇甫德仪无奈一笑：“好，都依你。”

　　“阿娘最好啦！”

　　趁着宫婢摆放膳食的时候，新昌公主和皇甫德仪说起了宴会上的趣事。“阿娘，你猜这次赏花宴上都谁去了？”

　　“不过就是太子妃和郯王妃，你们素日交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皇甫德仪问道：“阿浮伽公主和兰荪见面了？”

　　“嗯。”李萱点点头：“她们不仅见面了，而且还说话了。”

　　皇甫德仪叮嘱道：“萱儿，其他人的事情你不要掺和。”

　　“阿娘，您不用担心我。”新昌公主整理完毕后走到桌前准备用饭，随口道：“此事阿耶才是最终下令的人，我又能怎么改变呢？”

　　“你知道就好。阿浮伽公主平安回去了吗？”

　　“我亲自送她回去的，她还送了一瓶青花霜给我，这可能就是她肌肤若冰雪的原因。”新昌公主拿起筷子又放下：“阿娘，阿珵睡了吗？”

　　提到自己的幼子，皇甫德仪身上的气质变得更加温柔了。“嗯。珵儿刚才一直等你，结果实在没忍住困意，为娘就让他回去睡觉了。”

　　李珵今年三岁，是青苍的六皇子，新昌公主的亲弟弟。两人年纪虽然相差十余岁，但是姐弟感情很好。李萱经常送给自己的弟弟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李珵年纪小却很依赖这个姐姐。

　　“小孩子就是要早睡。”

　　“还说他，你不也是小孩子。”皇甫德仪道：“快吃吧，吃完早点去休息。”

　　第二日，长安城晴朗的天空忽然得昏暗起来。

　　“今日天气反复无常，劳烦萧郎君来这一趟。”蒙元玖坐在千秋阁靠窗的位置，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各异。“请坐。”

　　萧景安行礼落座，随后向她解释道：“据说最近会出现日蚀，所以天象会变得异常。”

　　“日蚀？”蒙元玖笑了一下：“看来瞿昙太史在国子监的授课很有意思。”

　　“是。”

　　“如此，应该会有不少人得到赦免吧。”蒙元玖一边闲聊，一边示意对方饮茶。

　　萧景安道谢后饮了一口。“郡主似乎并不相信这是天狗食日。”

　　“萧郎君听到了瞿昙太史的讲述，难道还会相信这样的说法吗？”蒙元玖摇摇头：“萧娘子还没有回来？”

　　“尚未。”萧景安疑惑道：“郡主为何会突然问起小妹？”

　　“长安城中诸位娘子皆佩戴朱砂饰品，细问之下得知竟是因为萧娘子。”

　　萧景安更疑惑了：“这有什么不对吗？朱砂可以镇静安神，解毒的功效，可以帮助小妹的身体恢复。虽然朱砂有毒，但是医师说只要用量得当就不会有事。”

　　“前提是用量得当。”蒙元玖正色道：“众人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佩戴朱砂？而且，若是哪一位身份尊贵之人因此出现异常，到时候会不会追溯到令妹身上呢？”

　　“小妹的手串是吉安郡主所赠，我们询问了陈县尉，确定没有异常才佩戴。”萧景安明白其中利害，仔细回想：“可能是因为手串无比精美，所以才会引起众人追捧，永乐宫人自然不会缺席。”

　　“吉安郡主？可现在长安都说是因为萧娘子才开始流行朱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