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小时光》姜至ovo

51、皇子夭折

　　众人离开水源村时还沉浸在刚才悲伤的气氛中，情绪都很低落。

　　蒙元玖忽然想起孙青宁的任务，顺嘴问了两句。“农田的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孙青宁摇摇头：“春日蝗灾频发，水源村也受到了影响。这里的村民本就疲于耕作，这倒是给了他们很好的借口，不是颗粒无收，就是品质低劣。又害怕灭蝗杀生会引得神佛责怪，所以干脆毫不作为了。方才我在山中采药，便想着替这里的村民诊病，没想到几乎全是拒绝。”

　　“民智未开，水源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郑少虞道：“也许不止是水源村。”

　　“长安繁华，可这世间不止长安。苍天不曾眷顾贫苦之人，若是对于神佛的信仰可以给予他们一处躲藏之地，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过度依赖神佛，完全不顾现实的生活，岂不是自己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那就说明现实已经比深渊更可怕了。”

　　想要改变这一现状，青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众人活着的时候应该是看不到了。

　　“不过，百姓也许就是在等着你们呢。”蒙元玖安慰道：“日后你们成为青苍的官员，一定可以拯救他们，或许力量很小，但是每一小股力量汇集在一起就可以改天换地。”

　　“希望我们可以做到！”

　　蒙元玖微微一笑：“一定。那个时候，青苍和鹤拓还是并肩而行的盟友，我们也都会实现自己的抱负。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向师父复命，先告辞了，我们长安见。”

　　“郡主慢行。”

　　回去之后，蒙元玖单独见了江氏兄妹。“你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水源村？”

　　“长安送来的急信，我们怕耽误郡主所以特地赶来，谁知信中所写之事您已经知道了，本想着悄声离去，可那村民实在可恶！”

　　蒙元玖拆开信一看，上面写着鹤拓最近发生的事情。原来皮逻阁担心蒙元玖会在长安得知此事，所以还是决定亲自告诉她。除此之外，信中还提到了另一件事。

　　“宁远国的使团要来长安？鹤拓和宁远国有什么关系？”

　　“宁远国现在的国王阿了道曾经在西弥游历，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台登王。二人相谈甚欢，于是视对方为知己。”段时晏从外面走进来解释，身后还跟着赵云同。“你当时不在鹤拓，自然不知道。”

　　蒙元玖惊喜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长安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们的帮忙了，正好过来看望一下师父。”

　　“太好了！”蒙元玖接着又问：“即便如此，兄长也不应该让我去照看一个别国的公主啊。而且，她随张御史进京之后是鸿胪寺安排，我怎么接触她。长安虽然暗流涌动，却也不是龙潭虎穴，使团入京是来觐见又不是送死。”

　　段时晏冷静道：“想必王爷想起啦远在长安的你，以及阿了道承诺待到宁远国内乱平息后，他会以百匹战马作为报答。”

　　蒙元玖瞪大双眼，又确认了一遍：“百匹战马，此话当真？你怎么知道？”

　　“此话当真。王爷给我们也送了一封信。”段时晏笑道：“阿了道很疼爱这位妹妹。至于她的处境，也许有人不愿意看到青苍得到宁远国的助力。”

　　“君子一诺千金。既然兄长答应了，我这个妹妹自然不会食言。”蒙元玖拍拍自己，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让这位公主平安的从长安离开！”

　　亲眼确定信烧完了，赵云同才走过去。“小师妹，听到战马才答应表现的是不是太明显了。”

　　蒙元玖反问道：“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啊？”

　　“你可是医师。”

　　“医师只管治病，何时还多了保护一职？”蒙元玖冷静分析：“我和宁远公主非亲非故，而且同为异国之人，贸然凑上去很有可能引来他人的怀疑吧？如果不是百匹战马，我绝对不会主动和她接触。”

　　赵云同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二人的想法从来就不同，早就放弃了说服对方。因为没有必要。

　　“使团何时入京，你要回去了吗？”

　　“我还不知道。”蒙元玖自言自语：“现在的鸿胪寺卿是汝阳王，我记得大师兄和他是好朋友来着……但是这好像也用不着麻烦大师兄。”

　　段时晏给出建议：“国子监的假期马上就结束了，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回去，路上还有个照应？”

　　“好吧。回去再好好搜集搜集消息，我们提早做准备。”

　　锦屏和七曜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最近的行动都成功了，可与之前相比完全是小打小闹，这根本不会给青苍带来任何麻烦！”岑予双眼一闭，颓废极了。“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青苍还没乱，高山就先倒了。”

　　“主君，除了让尘，我们在长安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人了。而且，西弥最近也减少了和我们的联系。”

　　岑予拿起桌上的信给他们看：“这不是来了。宁远国的阿了道和青苍交好，他最近在和自己的叔叔争夺王位。宁远国和西弥相邻，自然不想看到他成功。”

　　“主君，请恕属下冒犯，西弥根本就不是一个好的盟友。双方的合作进行了这么久，除了乔莲，我们就没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助力。永远都是高山冲在最前面，取得胜利后就过来分一杯羹，没有收获后就假惺惺来安慰，我们什么好处都没有。”

　　“谁让我们双方目标一致呢。”岑予最近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都快把这十几年用光了。“西弥想要看到青苍乱起来，我们也是。他们也不是毫无作为，别忘了，西南边境现在可不太平。一场战争耗费的人力物力比整个高山都要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七曜不满道：“主君！”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不这样为他们开脱又能怎么办呢？既然已经选择了合作，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龃龉，只要没有明确反悔，都要继续下去。”岑予吩咐道：“宁远国的使团由阿了道的妹妹带领，如果想要除掉她，可能是时候让让尘出手了。”

　　“您之前还说让尘应该好好隐藏起来，不到必要时刻绝对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现在就是必要时刻。”岑予道：“任何一个使团的人死在长安，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无论是蒙元玖，还是宁远公主。夏日即将到来，赏花宴会频繁举办，让尘精心培养的君影草也该派上用场了。”

　　说完之后，他起身去看望罗云。

　　“这一次，你又要让他们杀人了，是吗？”

　　岑予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坐在了她前面的座位上。

　　“你明明就不愿意这样做，为何不能收手？！”罗云质问道：“阿耶为了保护你已经死了，我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人，这是我身边仅有的亲人啊！阿兄，阿耶离世之前曾经紧紧拉着我的手，嘱咐我要好好保护你，可我现在不知道你到底还值不值得。”

　　“我不值得。”岑予苦笑道：“阿耶想要的保护的是那个善良的罗浮，而不是现在心狠手辣的岑予。”

　　罗老丈作为岑羲派往岭南的管家一直悉心照顾岑予，在岑予眼中，这就是他的父亲。

　　“阿兄，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隐姓埋名也好，生活贫苦也罢，无论如何我们还能活下去。”

　　“我们走了，高山的人怎么办呢？阿云，我不能那么自私。”说着，他上手敲晕了罗云。“锦屏。”

　　“属下在。”

　　岑予吩咐道：“你知道我在岭南还有一处庇护之所，派人把阿云送到那里。记住，千万不要让她回来。”他看着门口远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含象殿内，严夫人得到王皇后的许可进宫看望武惠妃。

　　“七皇子最近情况还好吗？”

　　“嗯，好多了。”武惠妃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逗弄，满眼疼爱。“一一出生之后，陛下特地从尚药局派了医师过来照料。而且，陛下曾经让宋尚书给其他皇子起名，现在却亲自给我儿取了名字，以后他一定会是这宫中最尊贵的皇子。”

　　严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襁褓里婴儿，低声道：“女儿，你不要太乐观。李中丞有句话让我转告你，七皇子因早产体弱，您要提前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准备看着我的亲生儿子死去？”武惠妃不满道：“阿娘，这是我的亲生孩子，也是武家的孩子，您不盼着他好，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有李木志”她冷哼了一声：“之前我还觉得他是一个可用之才，如今看来陛下降职的决定是正确的。”

　　“正因为你我是亲人我才会说这些话。”严夫人让乳母把孩子抱走，然后拉着武惠妃坐了下来。“皇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貌美的女子。陛下继位不久，所以你才能凭借往昔的情分获得宠爱。花无百日红，刘华妃，皇甫德仪哪一个不是姿容姝丽，可是现在呢，还不是受尽冷遇。”

　　武惠妃不在意道：“她们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算她们不受宠了，那不是还有孩子在身边，我看她们活得也很好。您既提到她们，就更应该保佑我的一一可以平安长大。”

　　“宫中难道是靠着保佑就可以活下来的地方吗？”严夫人正色道：“七皇子要用无数的汤药才能拥有其他皇子出生时的身体，从一开始就已经落后了。女儿，阿娘知道你不愿意听这话，但是我必须要说。”

　　“你今日进宫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武惠妃生气道：“您难道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去死？因为受惊一一早产，我本就愧疚万分，现在我只想好好照顾他。”

　　严夫人无奈摇头：“你在宫中这么久，应该不用为娘多言。如今你已是三妃之首，身份不同往日，凡事都不可任性而为。”

　　郯王和永穆公主相继成婚，永乐宫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起来，好在吉安郡主结束了自己的游历回到了长安。正好宁远国的公主要入京，皇后便做主让她在宫中居住。

　　“公主。”邬辞盈正在侍弄她带来的花草，看到宫殿的主人回来后停下行礼。

　　“邬司赞，这几日多亏你的帮忙，我才能这么快就习惯长安的生活。”阿浮伽伸手拨弄叶片：“尚仪局的事务繁忙，你还要一直看顾我，真是太辛苦了。”

　　邬辞盈笑道：“公主太客气了，这本就是下官应尽之责。再说了，您一直和我说起宁远国，让下官足不出户就能体验到别样的风土人情。”

　　“不过邬司赞是长安人，你怎么会宁远国的语言呢？而且，译语人不都是供职鸿胪寺吗？”

　　“下官不敢自称为译语人。幼时下官对其他国家的生活文化很感兴趣，家中长辈也很乐意看到我如此好学，所以就这样学会了。这次被派来您身边是因为我和汝阳王了解我的情况，这才有机会表现出来我的能力。”

　　阿浮伽来了兴趣：“汝阳王就是鸿胪寺卿吧，他长得可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

　　“公主所言不错，汝阳王可是号称皇室第一美男子，在青苍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还没有成亲吗？”

　　邬辞盈笑道：“尚未。汝阳王深得陛下恩宠，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做主。”忽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她走出去询问。

　　“含象殿出事了！”

　　含象殿内传出武惠妃的哭声，闻着伤心。此时的武惠妃紧紧抱着李一，忽然想起了母亲的叮嘱，哭的更加悲伤了。或许是太过悲伤，她已经流不出泪了。

　　等到青苍帝和王皇后一齐走进含象殿时，看到的就是跪了一地的宫人以及靠在床榻边的武惠妃。

　　武惠妃看到青苍帝后眼睛一亮，抱着孩子走到他面前寻求认同：“陛下，所有人都说一一没救了，可是他刚才还在对我笑。您抱抱他，他的身体还热着呢。”

　　青苍帝接过之后立刻命人抱了出去，然后拦住要追出去的武惠妃。“爱妃，让我们的孩子早日入土为安。”

　　“陛下……一一还活着呢，他在叫我。”

　　“惠妃，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王皇后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不好受，叹口气安慰道：“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不然七皇子看到母亲现在的模样又怎能安息呢。”

　　武惠妃目光呆滞：“陛下，殿下，妾身当然明白一一已经离开了。可我是一个母亲，他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怎么能……”她想起那个小小的身体，掩面哭泣：“都是妾身不好，没有尽到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若不是因为我受到惊吓导致一一早产，他的身体就不会这么虚弱，他就不会早早抛下我这个母亲。”

　　同为女子，王皇后虽然没做过母亲，却能理解她现在的一切行为。“陛下，妾身去处理七皇子的事情，请您好好陪陪惠妃妹妹吧。”

　　王皇后带着众人离去，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陛下，是不是因为上天嫉妒妾身得到了您的宠爱，所以要把我们的孩子带走呢。一一好可怜，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世间的美好就离开了。”武惠妃不停的向青苍帝诉说：“含象殿内到处充满着他的影子，妾身要怎么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噩耗呢。一想到睁眼就再也看不到一一了，妾身心如刀割啊！陛下！”

　　“朕是天子，想要宠爱谁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置喙。生死有命，我们的孩子只是去另一个地方享福了。”青苍帝安慰道：“别难过了。”

　　青苍帝离开之后，武惠妃盯着李一曾经的衣物出神。

　　“陛下下令追封七皇子为夏王，谥号为悼。”婢女劝道：“惠妃请不要伤心了，陛下的恩宠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时候你也能来指点本宫做事了？”

　　“婢子知错。”

　　武惠妃冷冷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