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智布知》芜域

2、堂哥

　　“到了。”尹竹停下脚步。
　　跟在他身后，闷头走路的文乐“啪”的一下撞在他的后背上。
　　“草，你他妈突然停下嘛？脑子他妈的是有病吗？”文乐双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低下头，使劲地揉了揉。
　　“对不起，你疼不疼？”尹竹转过身，一只手放在他后脑勺上，低声询问。
　　“疼死了！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你必须请我吃饭。”文乐满脸气愤地仰起头。
　　路灯的灯光照在尹竹身上，纯黑的衬衫质感非常好看，衬得他的皮肤更白了，甚至有点发青，手臂上肌肉线条明显，相比起那些过度锻炼而形成的，更令人觉得干净、清爽，往上看去，淡色的薄唇，鼻梁高挺，眉尾微微下垂，眼窝深邃，丹凤眼里水波流转。每个五官单拎出来都是好看的，组合起来更甚。
　　一看就是那些小姑娘喜欢的类型，不过跟我相比差多了，文乐如此想着。
　　尹竹的指尖深入发根，文乐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轻轻蹭着自己的皮肤，像小兽的细毛。
　　“你他妈摸够了吗？”
　　尹竹抽回手，衔着笑，看着他，但不见丝毫歉意：“好啊，文哥想吃什么，我请你。”
　　“不知道，要不尹竹你明天请我吃早餐呗，我家附近有家早餐店，他家卖的三角包巨好吃。”文乐笑着，眼睛弯弯的，挤成一条缝，嘴角上扯导致的面部凹陷，像小猫的胡须，很……
　　可爱。
　　“很可爱”——是尹竹对文乐的第一印象，他很少用“可爱”去形容什么，更别说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性，至今也就两个，仔细观察了文乐一会，甚至开始觉得他们俩笑起来的样子都有些相似——文乐算一个，另一个……
　　“尹竹？尹竹？”文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想请我吃饭就直说嘛，发什么呆呢？”尹竹微低下头，轻捻下唇，双手合拳，自然下垂，用右手拇指轻覆右手指盖上，按下，压于右指下，又被右指按上，归于其上，以此反复，满脸委屈。
　　“不是。”尹竹伸手想去摸他的头，却又无奈在半路停下，擦着他耳侧翘起碎发落下，并没有将其抚平，只有毛发擦过掌心，留下痒痒触感。
　　“滴——滴——”骑在电瓶车上的小青年满脸不耐地按着喇叭，身上弄来装饰的铁链被他故意弄的发出碰撞的声音。取下叼在嘴里的烟，猛呼了一口，把烟全喷在文乐身上，嘲讽地笑了一下：“现在小年轻都怎么了，都去当什么同性恋。妈的，两个死gay没钱开酒店吗？大晚上的在路中间调情，找刺激吗？……”
　　文乐偏头看了一自己身侧，很空，他们已经站在非常靠边的地方了，就是怕挡别人的路。身边的通道足以让一辆小轿车顺畅无阻地通过。
　　文乐满脸怒气地转头瞪向他，刚准备开口，却被尹竹搭着肩膀，一把拽到另一侧。
　　文乐看着那个男人挑衅地看向自己，嗤笑着，逐渐开远。
　　……
　　文乐甩开尹竹的手：“你TM干什么呢？我们凭什么给他让道？！”
　　尹竹轻轻拍了拍文乐的衣服，试图把烟味拍散，但并没有什么作用，俯身靠近，低声道：“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别人身上，像这种人，你越反抗他越兴奋。这种小混混不值得浪费文哥的口舌。”
　　“切，随你吧，像这种傻逼我不骂一下，难受。”
　　尹竹无奈地笑了笑：“那文哥愿意陪我去拿行李吗？”
　　“你说的储物柜在哪里呀？”
　　尹竹抬手，指向小巷的深处：“那。”
　　文乐顺着他的手看里，小巷里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是他指向的地方有些许亮光，他眯着眼睛试图去辨认，但仅有模糊的光晕，或许是音乐酒吧，也有可能是无良洗脚店。
　　文乐本身也不想走进这个小巷，所以到底是什么也不重要。
　　毕竟在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说过在晚上的时候不要走小路，那有人贩子拐走小孩，敲断手脚，让其上街乞讨，或是挖去心肺卖给有钱人；还有喜欢吃小孩的老爷爷，即便从他手里活下来了也会精神失常，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不久也会死亡……当时的小文乐可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连做了好几天恶梦，被吓哭了好几次。至此也便养成了习惯。况且短暂的好奇怎么能与生命相提并论呢？
　　“尹竹，我有点怕黑，就不陪你去拿行李了哈，你一个人去没关系的吧。我去那边的足十买点东西吃。”文乐尴尬地笑了笑，左手比枪状，指了指边上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行，我没事的。那我等一下去足十找你。”
　　文乐笑着向他挥手，露出洁白的牙齿……
　　……好可爱……
　　“尹竹你如果出什么事了，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就在那边足十等你。”说完，便转头向足十走去。
　　尹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感应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发出“欢迎观临”的声响。
　　才抬腿走进小巷……
　　小巷里漆黑一片，没有光，仅有高悬于空中的明月撒下稀薄的用光。
　　很静，很静。仅有不知是哪家栓在家门前的大狗或是刚刚开电瓶车驶过的男人惊动，狗吠声混杂着铁链摩擦声回荡在整条小巷。
　　“呦，之樾老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下班？”小青年停下电瓶车，推开门，随手拉开了吧台前的一张椅子坐下。
　　这是一家音乐酒吧，整体装修以暗色系为主，单调却不失奢华。店里没有人，或许是因为位置偏，年轻人少的缘故——只有零散的几张桌椅，吧台前也仅有两三张椅子，墙面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幕布，一旁还有一个简陋的舞台……
　　“我这不才刚开门吗？话说，杞升同学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店里？”尹之樾随手拿起一旁的玻璃杯，舀了几颗冰块，又倒了点凉水。
　　“想你了呗。”杞升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凑近，看向尹之樾手里的玻璃杯：“我俩好歹也是初中兼高中同学，来看看你也不行吗？别这么小气嘛，尹之樾大——少——爷——”
　　“少贫。”尹之樾附身将玻璃杯推到他面前：“咋了，又分手了？”
　　“别提了，人家小姑娘说要去SZ市发展，我也没有理由成为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这不就分了。”杞升拿起尹之樾递来的玻璃杯，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我操，真纯凉白开啊？你这不是酒吧吗？起码也要给我来上一杯清酒吧。唉，对了，你这酒吧赚钱吗？”
　　“你说呢？”
　　“算了吧，像你这种富家子弟应该也不在意这些，赚不赚钱的你也无所谓。不是，说实话，我有时候也真搞不懂你了，你说你家这么有钱，父母都在魔都，小学也是在那里读的，大学不也考到那里去了吗？我记得当时大学毕业的时候还听说好几家公司都向你抛出橄榄枝了吗？你自己家不也有好几家公司吗？咋不留在那，还回到这小破三线城市开家小酒吧，还开这么偏的地方？”杞升说完，把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趴在吧台上，仰头看向尹之樾。
　　尹之樾迎上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又急忙偏过视线，侧过身去：“你想喝什么，我给你调。”
　　“不麻烦了，反正我也是不会给钱的，再来一杯凉白开就行。对了，你不是说你那个堂弟调酒很牛逼吗？还听说他经常来你这帮忙，为什么我来这么多次，都没遇上他人？”
　　“他跟家里闹别扭了，才来我这玩的。况且人家还是个未成年，酒吧作息不规律，还乱，对身心都不好。”尹之樾又倒了一杯凉水递给杞升，还加了柠檬片和薄荷叶，接过杞升喝完的杯子。
　　“你有没有想过未成年人不能喝酒这件事，而且你这都没人来，要乱搞也是你乱搞吧。”
　　尹之樾瞥了他一眼。
　　“是是是，你这确实乱。之樾我跟你讲，刚才我在你门口看到两个小年轻，在那里调情，看起来……不知道成年了没，而且两个都是男的，都快亲起——来——”
　　尹竹推开门，走进来：“哥，我行李呢？”
　　“来了？这。”尹之樾将黑色背包扔到尹竹手里：“哦，杞升，他就是我那个堂弟，你求他一下，他有可能会给调一杯酒。”
　　“我去！”杞升一口水喷在地上。
　　“怎么又是你？”尹竹背起书包，上下打量着杞升。
　　“咋了？你两认识？”尹之樾低头将杞升喝完的杯子，清洗干净放在一旁的沥水架上。
　　“我就是那个差点亲～起来的小～年～轻～”尹竹单肩背上书包，抱胸靠在门框上。
　　正在把拖把递给杞升的尹之樾猛地抬头看向尹竹，眼睛闪亮亮的，满脸好奇：“真假？你之前那个小男友找到了？”
　　“没有。只是一个新同事。”尹竹走到吧台后，随手从柜台上拿起几瓶度数高的酒，捧在手里细细打量，又一瓶一瓶倒了一点在高脚杯中：“就是那个被他喷了一身烟味的新同事。”说着，附身，越过吧台，掐着杞升的下颚，将高脚杯中的液体灌入杞升口中。
　　透明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流过脖颈，把衣领，浸湿了大半。
　　杞升掐着尹竹的小臂，指尖泛白。
　　尹之樾急忙拉开两人，但杯中的液体已经一滴不剩了：“好了，好了，别闹了。你那个同事不还在等你吗？待会，我让他把衣服的钱转给你。”尹之樾说着，抢过尹竹手中的高脚杯，把他推到了门外。

　　合上门，看到趴在桌子上醉醺醺的杞升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别笑了，自己醉了都不知道。”走向前，俯下身，与杞升对视。
　　杞升眼里都是水雾，一片模糊，只有尹之樾是真切的，具象的。站起身，揽着他的腰，贴着他泛红的耳尖，轻声道：“之樾，你太好骗了。”说完，便禁锢住他的后颈含着他的下唇。
　　尹之樾没有挣扎，反而抱住眼前人的脖子。
　　清冽的酒气充斥于二人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