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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补天 ...

  •   00.
      苍天补,四极正。

      01.
      昆仑山悬圃的露台上,云雾如轻纱般绕着汉白玉栏杆流转,西王母斜倚在雕花檀木摇椅上,手中捧着一盏霁蓝釉茶盏,温热的茶汤里浮着几片昆仑雪顶采来的“凝露芽”,茶香清冽得能压下山间的寒气。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抬眼扫过阶下众人,目光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从容:“你们倒是齐心,一个个都踩着云絮往我这昆仑跑,开口便是要去帮三七。怎么?我这悬圃倒成了你们的‘议事堂’,专管天界的闲事了?”
      她顿了顿,茶盏在唇边轻轻碰了碰,热气模糊了眼底的神色:“我这儿清静了百余年,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句芒送春神帖的时候。你们以为跟我请命就管用?补天之事关乎三界气运,最终决策权在天帝手里,我就算点头,你们去了天界,难道能越过他去?”

      “若求天帝有用,我们何苦冒着仙气损耗的风险,跑这昆仑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突然从桂花树后传来,打断了西王母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妙仪穿着一身木槿色纱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鸾鸟纹,被山间的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系着的银铃。她斜倚在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根泛着灵光的桃木枝,时不时在青石板上划拉两下,留下淡淡的符文痕迹,眼底满是不服气的灵动:“前几日我去紫微宫递折子,想求天帝拨些仙力帮三七护着补天石,结果连宫门都没进去,只得了句‘此事无需尔等插手’的回话。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我们还看不明白?”
      话音落时,她身侧的裴玄往前站了半步。他依旧是那身银白麒麟纹锦袍,腰间悬着的琥珀佩与妙仪的银铃相呼应,举手投足间带着神兽的沉稳。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却有力:“天帝近日频繁调动天兵,还命人加固了天界宝库的结界,明眼人都知道,他根本不想让三七顺利补天。我们若再袖手旁观,等他彻底掌控了补天石,三界就真的要乱了。”

      “裴玄说得没错,天帝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商悱从人群中走出,她换下了平日里经营店铺时的锦缎旗袍,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短打,发间只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脸上还带着几分赶路的风尘。她抬手拂去袖口沾着的昆仑雪沫,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得知三七集齐补天石的消息后,立刻把人间店铺的事交给下属,连夜赶去天界想面见天帝,劝他以三界为重。可刚到南天门,就看见他的影使在偷偷转移宝库中的灵晶,还听见他们议论,说要等天缺再扩大些,就把责任推到三七身上,借机收回她的青鸾神力。”
      她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攥得发白:“我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求天帝是白费功夫,转身就往昆仑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倒让你们先到一步。”
      西王母看着阶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妙仪眼中的愤愤不平,裴玄脸上的凝重,商悱眼底的焦急,还有隐在人群后,不敢上前的朱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要帮三七”的坚定。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站起身来,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罢了罢了,你们这群小家伙,倒比我这老太婆还有血性。既然你们都愿为三七出头,我便给你们指条明路——天帝虽掌着决策权,但他不敢公然违背女娲娘娘留下的‘补天遗训’。你们可带着我这枚‘护天令’去天界,若他再阻拦,便拿遗训说事,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当着三界生灵的面,驳了上古神祇的规矩。”
      听到这话,西王母抬手拂过腰间的云纹玉带,一枚巴掌大的玉牌从袖中飞出。玉牌通体莹白,正面刻着展翅的青鸾纹样,背面是“护天”二字,边缘还萦绕着淡淡的金光,正是那枚能号令三界仙灵的“护天令”。妙仪眼疾手快,率先伸手接住,玉牌刚入手便传来一阵温润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连之前在天界受的灵气损耗都缓解了几分。
      “这护天令可调动昆仑一脉的仙兵,还能凭它开启女娲神殿的藏书阁,里面藏着补天的具体法阵图谱。”西王母走到妙仪身边,指尖点在玉牌上的青鸾纹上,“你们带着它去天界,先找到三七他们,再一同前往补天台。切记,补天台需在卯时三刻开启,那时天枢星最亮,能最大程度引动补天石的灵力,错过了这个时辰,又要等上三百年。”
      裴玄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琥珀佩,递给西王母:“若有需要,可捏碎此佩,我与妙仪能即刻感知到消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与妙仪先行一步去云中市接应三七他们,商悱姑娘可带着护天令去召集昆仑仙兵,朱厌你熟悉天界地形,负责探查补天台的守卫情况,我们卯时在补天台汇合。”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商悱接过护天令,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又从袖中取出一部智能手机,快速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我现在就联系昆仑仙兵统领。”说着便快步走向露台边缘,对着手机那头交代起来,现代通讯工具与上古仙令的奇妙组合,倒也透着几分荒诞的和谐。
      妙仪将桃木枝别在腰间,拉着裴玄的手,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那我们先走啦!争取早点找到三七他们,让她别再担心。”两人周身泛起灵光,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云中市的方向飞去。
      众人也纷纷启程,露台很快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西王母一人。她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拿起石桌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希望你们能顺利补天,三界的安危,就全靠你们了。”

      02.
      第七夜事务所的木门在暮色里泛着旧木的暖光,三七指尖捏着黄铜钥匙,顺时针转了两圈,“咔嗒”一声脆响后,又下意识地拉了拉门环——木门纹丝不动,锁芯咬合的紧实感透过指尖传来,她这才松开手,将钥匙串缠在手腕上。和田玉烟杆斜插在袖中,烟杆头的青烟早已散尽,只余淡淡的沉水香,混着街角火锅店飘来的牛油香气,成了此行最后的人间烟火气。
      她深吸一口气,喉间滚过一声轻叹,转身时目光扫过门楣上“第七夜事务所”的木牌,夕阳的金辉正顺着木牌边缘往下淌,将“夜”字的最后一笔染得格外温柔:“走吧。”两个字说得轻,却带着不容回头的笃定。
      文卿怀里的翠青蛇乱乱不知何时滑到了手腕处,小脑袋耷拉着,蛇尾还在无意识地缠他的指尖。他伸手将乱乱拢回掌心,指腹轻轻蹭过它微凉的鳞片,目光却黏在事务所的窗棂上——里面还亮着一盏小灯,是桃屋临走前特意留的,暖黄的光透过玻璃映在青石板上,像块舍不得收起的旧糖纸。
      “兜兜转转,整整一年。”他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喑哑,“我们在这屋里煮过桃屋的安神茶,听穗禾抱怨过天界的仙俸太少,连笑笑偷藏小鱼干的柜子,都还留着它抓挠的印子。”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可眼底的怅然却藏不住:“如果这次……真的跨不过去这道坎,这屋子怕是要蒙尘了。”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能不能闭上!”穗禾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正帮桃屋把外翻的毛线帽檐理好——那是桃屋在人间买的浅粉色帽子,帽檐上还绣着只小兔子,方才抱笑笑时被猫爪勾得翻了边。他伸手在文卿面前虚点了三下,银发白鞋在石板上跺出轻响:“咱们是什么人?是搞定过蛊雕、收拾过九婴的第七夜事务所!上次九婴吐火差点烧了半个云中市,不也让咱们用穗禾的柳树枝加桃屋的冰草给灭了?这次不过是去昆仑山找西王母讨论补天事宜,多大点事啊!”
      桃屋怀里的笑笑“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穗禾的话,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桃屋跟着点头,指尖轻轻挠着笑笑的耳后,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是啊文卿哥,之前那么难的事我们都挺过来了。蛊雕那次,你算准了它的巢穴在废弃工厂,三七姐用烟杆引它出来,穗禾哥的柳树枝还差点被它咬断呢,最后不也成功把它送回妖界了嘛。”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这次肯定也会顺利的,西王母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帮我们。”
      三七抬手拍了拍文卿的肩膀,烟杆从袖中滑出,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圈:“文卿,你算卦向来准,可这次却漏了一卦——我们四个聚在一起,本身就是最大的‘吉兆’。”她话锋一转,语气重新沉定下来,目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天际,那是昆仑山的方向:“但你说得对,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天帝的心思深,天缺的变数多,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她将烟杆重新插回袖中,手腕上的钥匙串轻轻晃荡:“走吧,去昆仑山。早一步找到西王母,就多一分胜算。”
      众人不再多言,桃屋紧了紧怀里的笑笑,穗禾帮文卿托了托胳膊(怕乱乱再滑下去),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柠华街的暮色里,只留下那扇紧锁的木门,和门后一盏亮着的小灯,静静守着这条满是人间烟火的街巷。

      几人刚踏上柠华街的石板路,还没走出百米远,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铃音细碎如落雪,还裹着几声熟悉的“慢些走——”。这声音太过耳熟,让三七下意识停住脚步,和田玉烟杆在指尖顿了顿;桃屋怀里的笑笑也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身后街角。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两道身影踏云而来——妙仪穿着一身木槿色纱裙,裙摆被风掀起,脚踝上系着的银铃叮当作响,手里还把玩着那根泛着灵光的桃木枝;她身侧的裴玄则身着玄色麒麟纹锦袍,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比初见时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沉稳。
      “妙仪?裴玄?!”穗禾率先惊呼出声,银白色的鞋在石板上蹭出半道浅痕,“你们不是该在天界待着吗?怎么突然跑回人间了?难道天界出什么事了?”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连之前的怅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冲散了大半。
      桃屋也跟着睁大了眼睛,怀里的笑笑“喵”了一声,像是在打招呼。文卿将拢在掌心的乱乱向上提了提,青铜卦盘在袖中微微发烫——方才推演时竟没算到这一遭,看来是心头的焦虑扰了卦象。
      裴玄率先落地,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淡光,他朝着众人微微颔首,声音比初见时温和了许多:“我们在天界得知天缺的变数后,便去昆仑山见了西王母,说想来找你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神色,补充道,“现在昆仑山上聚了不少人,句芒大人、商悱姑娘,还有之前与你们有过交集的朱厌,大家都在商量怎么帮你们度过这次危机。”
      “可不是嘛!”妙仪几步凑到三七身边,桃木枝轻轻碰了碰她的烟杆,眼底满是灵动的笑意,“那朱厌你还记得吧?他为了来帮忙,特意敛了自己的妖力,昨天半夜偷偷摸上昆仑山,怕被天帝的人发现,还差点被守山仙兵当成奸细抓起来呢!”
      她话音刚落,穗禾突然收起玩笑的神色,眉头皱了皱,难得正经地开口:“那你们从天界出来,天帝那边怎么解释?”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兽皮符袋,“毕竟你们俩跟他有千年交情,裴玄你之前还是天界的麒麟守卫,妙仪你更是和他是关系密切的好友,他没怀疑你们?”
      这话让妙仪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她嗤笑一声,桃木枝在掌心转了个圈,语气里满是不屑:“交情?早在他不分青红皂白给我安上‘私通妖族’的罪名,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时,这份交情就已经断了。”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后来我才明白,比起千年交情,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权位。天缺之事,本是天灾,可他……”
      “可他却想借天灾造人祸,用三界生灵的安危来巩固自己的统治。”文卿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青铜卦盘从袖中滑出,卦片碰撞的脆响里带着几分冰意,“我父亲当年就是因为预言了天缺的真相,被他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处死。这次不仅要补好天缺,我父亲的仇,也该一并算了。”

      暮色渐浓,柠华街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落在众人身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裴玄看着文卿眼底的寒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放心,这次我们都站在你们这边,天帝的阴谋,绝不会让他得逞。”
      妙仪也跟着点头,银铃泛出的光芒更盛了几分:“我们这次来,还带了西王母的消息——她已经找到了女娲娘娘留下的补天阵图谱,只要我们能顺利抵达昆仑山,集齐众人之力,定能补好天缺。”
      三七握着烟杆的手紧了紧,烟杆上的和田玉泛着温润的光。她看着眼前的妙仪和裴玄,又看了看身边的文卿、穗禾和桃屋,原本沉重的心突然轻快了几分——原来他们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好。”三七的声音带着几分释然的坚定,“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去昆仑山,路上再细说天界的情况。”
      众人纷纷点头,妙仪和裴玄加入队伍,两道新的身影融入柠华街的暮色里,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走去。银铃声、脚步声、还有乱乱偶尔发出的细弱“嘶嘶”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旋律,在这条满是人间烟火的街巷里渐渐远去。

      03.
      昆仑山。
      在炎帝以神族灵力助其凝实形体的阿鸾,此刻忽而褪去人身,显露出鹿首鳞身的原形。银白鳞片在断尘溪澄澈的水面划过,溅起细碎如星子的光痕,尾鳍轻摆间,几缕莹润的水纹黏在尾尖,随他落地时缓缓滴落,在青石上晕开浅淡的湿痕。
      “文先生!我们来助你了!”女娃从阿鸾温软的鹿颈旁跳下来,腰间布袋里的石子因跑动叮当作响,像串藏着生机的铃铛。她仰头望向文卿,眼底亮得似盛着昆仑晨露:“我不仅带了能补天的帮手,阿父阿母也在后面赶来,还说要把瑶池的仙露也带来呢!”
      阿鸾的双眼弯成月牙,犄角上的露水顺着纹路滴落,他对着三七几人颔首行礼,声音清得像溪水流过青石:“诸位,又见面了。”
      穗禾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石青色布料下的指节泛白。记忆里丹鸟燃成灰烬的金羽、阿鸾幼时递来的半块烤红薯、女娃说的“冻坏手救神童”,此刻全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看着阿鸾转身去牵女娃的手,尾尖扫过昆仑水面时,惊起几尾透明的鱼。
      三七用烟杆碰了碰他的胳膊:“傻站着干什么?再磨蹭,天缺都要把咱们这儿的心气儿吸走了。”她率先踏上阿鸾用银鳞铺成的“桥”,烟杆在指尖转了个圈,“听说你能引风?补天的时候,可得靠你把灵气流导向天缺。”
      阿鸾笑着应下,蹄踏在银鳞桥上,发出清脆的响。文卿的卦盘突然亮起,指针指向归墟深处:“里面有股熟悉的灵力,像是……英招和孟舜丞。”
      众人加快脚步,穿过雾气缭绕的林子,果然看见归墟入口处,英招正用玉笛凝着草木精魂,孟舜丞的红尾扫过地面,将混沌气凝成的黑雾驱散。旁边的楚琴蹲在地上,玄黄量天尺在掌心转着圈,见他们来,笑着挥了挥手:“可算来了!再晚一步,我这量天尺都要被混沌气蚀出洞了。”
      孟舜英的白尾缠上弟弟的红尾,素白的裙角沾着昆仑桃林的花瓣:“女娃刚刚让我们两个放风,她去把补天石都偷偷拿出来了,藏在这归墟渊底的祭坛里。”她抬眼望向天缺的方向,那里的裂缝正泛着暗紫的光,“只是祭坛被天帝的影使布了结界,得用鸞麟双血才能打开。”
      孟舜丞指尖还捻着片刚从袖中落下的昆仑桃瓣,红尾不经意扫过地面,将几片散落的桃花拢到脚边。他望着女娃蹦跳着与众人招呼的背影,向来带些疏离的金瞳里漫开浅淡笑意,连尾尖那撮白毛都轻轻晃了晃:“这丫头,胆子大得很。”
      话音落时,他抬手揉了揉方才被女娃塞了颗野果的衣兜,指尖还留着果子的清甜气息——方才在归墟入口,这小丫头见天帝影使的黑雾翻涌,竟半点没躲,反倒攥着精卫石往阵前冲,若不是他及时用红尾拦了下,怕是要直接撞进结界。
      一旁的孟舜英闻言轻笑,白尾缠上弟弟的红尾,素白裙角沾着的桃瓣轻轻飘落:“可不是么?前几日在昆仑桃林,她见着护林的灵蛇,竟直接伸手去摸,说要给蛇儿喂野莓,倒把那灵蛇吓得钻进了石缝。”
      孟舜丞想起女娃方才递野果时,眼里亮晶晶的模样,嘴角弧度又深了些:“寻常孩童见了混沌气早躲远了,她倒好,还敢攥着精卫石往祭坛凑,这份胆气,倒比好些活了几百年的妖都强。”
      恰在此时,两道流光自云端俯冲而下,裴玄与妙仪踏风而至。裴玄的麒麟角泛着澄澈金光,纹路间流转的灵力将周遭混沌气逼退三尺;妙仪周身紫羽轻颤,鸞鷥特有的灵韵随风吹拂,在空气中漾开细碎光尘。
      妙仪紧握着裴玄的手,腕间淡紫胎纹与他胸前玉佩同时亮起,微光交织成熟悉的双生印记。她气息稍定,眼底带着赶路的轻喘,却难掩坚定:“我们回昆仑墟取补天所需的灵物耽搁了些,来迟了。”话音顿了顿,她望向天缺方向,语气凝重几分,“方才途经紫微宫,见天帝影使正布‘天垣劫’法阵,句芒大人已拼力缠住他,特意让我们先赶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三七摸出怀里的和田玉烟杆,烟嘴处的沉水香突然发烫——西王母留在烟杆里的神识正与补天石碎片共鸣:“青鸾血、归终泪、九穗禾的灵力、桃屋的仙草魂,再加上鸞麟双血与精卫石,方能引动补天阵。”
      桃屋抱着兔包往前凑了凑,绒毛耳饰上的忘忧草泛着绿光:“我的仙草魂可以暂时稳住结界,可归终泪……”她看向文卿,眼底满是担忧。
      文卿的青铜卦盘在掌心转了半圈,指腹划过盘面的裂纹:“归终族的泪能破混沌,只是流泪后三日之内,我的预言能力会暂时失效。”他忽然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散去大半,“不过比起补天,这点代价算什么?”
      穗禾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丹鸟印记,柳树枝符袋在掌心泛着金光:“九穗禾的灵力我来引!当年丹鸟前辈说过,神树的根能扎进三界地脉,定能把灵气流导到天缺!”
      此时阿鸾的鹿角突然亮起,银鳞泛出的光将众人笼罩:“我引风,女娃用精卫石稳住息壤,孟氏姐弟和英招前辈守住归墟入口,别让混沌气跑出去伤了人间。”
      众人分工完毕,一起朝着归墟渊底的祭坛走去。渊底的寒气裹着混沌气扑面而来,三七将烟杆横在唇边,青鸾虚影在身后展开,巨大的翅膀扫过岩壁,惊起无数流萤——那是归墟万年未散的灵魄,此刻竟随着青鸾的鸣叫汇聚成光带,跟在众人身后。
      祭坛中央的结界泛着暗紫的光,天帝影使的黑雾在里面翻涌。妙仪与裴玄上前,鸞鷥血与麒麟血滴在结界上,发出“滋啦”的响,结界裂开道细缝。文卿闭上眼,归终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裂缝处,结界瞬间崩开,露出里面泛着金光的补天石碎片。

      “快!卯时六刻快到了!”文卿擦了擦眼角,青铜卦盘指向天缺的方向,“天枢星的灵力马上就要达到峰值了,我们一切抓紧。”
      桃屋将兔包往怀里一抱,仙草魂从眉心溢出,化作淡绿的光罩护住祭坛:“我撑住结界,你们快引灵气流!”她的绒毛耳饰开始发烫,兔包里的“入梦来”药水晃出琥珀色的光,“要是我撑不住,就用这个唤醒我的仙草魂,别管我!”
      三七没说话,只是将烟杆插进祭坛中央的凹槽,青鸾血顺着烟杆流入补天石碎片。穗禾的柳树枝插进地脉,九穗禾的灵力顺着枝桠往上涌,与青鸾灵力交织成光带。阿鸾的鹿角引着风,将光带往天缺的方向送,银鳞在风中泛着细碎的光。
      混沌气突然变得狂暴,从归墟渊底涌出,英招的玉笛发出清越的鸣响,草木精魂凝成屏障挡住混沌气。孟舜丞的红尾扫过地面,将黑雾凝成球,孟舜英的白尾缠上孟舜丞的尾,将黑雾净化成灵气流:“这混沌气里有天帝的浊气,得净化了才能用!”
      楚琴的玄黄量天尺突然变长,将净化后的灵气流导向天缺:“我来量准天缺的位置,别让灵力浪费!”他的尾巴在身后晃着,眼底满是坚定,“当年文叔没完成的事,我帮他完成!”
      天枢星的金光终于落下,砸在祭坛中央的补天石碎片上。十二块补天石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与众人的灵力交织成光柱,直冲云霄。天缺处的混沌气被光柱逼得节节后退,裂缝开始慢慢愈合。

      就在这时,天帝张百忍的声音突然从云层中传来,带着不甘的怒吼:“朕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天垣劫法阵,启!”
      紫微宫的方向突然爆发出暗紫的光,无数黑雾从法阵中涌出,朝着天缺的方向冲去。句芒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疲惫却坚定的语气:“我拦不住他多久!你们快补好天缺!”
      西王母的霁蓝釉茶盏突然从云层中落下,砸在黑雾上,茶盏化作金光,将黑雾驱散大半:“张百忍!你真要为了权力,毁了三界吗?”她的声音带着威严,“当年女娲上神补天,是为了护三界生灵,你如今却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云层突然如裂帛般炸开,张百忍的身影裹挟着暗紫浊气俯冲而下,玄色龙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冕旒上的珠串因暴怒剧烈晃动,砸出细碎的脆响。他掌心凝聚的浊气翻涌如墨,带着吞噬一切的戾气朝补天光柱狠狠拍去,声线因偏执变得嘶哑:“三界早该重新洗牌!朕不过是清理那些不配存在的渣滓,何错之有!”
      话音未落,他指尖浊气又浓了几分,竟将周遭灵气流搅得紊乱——那是他汲取无数生灵信仰之力凝成的凶煞之气,此刻尽数倾泻而出,仿佛要将这碍他夺权的补天阵,连同下方阻拦他的众人,一并碾成齑粉。

      “令颐!快拦住他!”商悱的声线裹着风从远处传来,她身披昆仑仙府特制的银鳞甲,甲片碰撞间溅起细碎金光,身后跟着的仙兵们手持鎏金长枪,枪尖凝着净化浊气的灵力,将周遭混沌气逼得节节后退。她掌心护天令悬浮半空,符文如活物般流转,映得她眼底满是决绝:“天界守军已被我们尽数制服,张百忍,你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何必再负隅顽抗!”
      左令颐闻言脆生生应了声“哎”,身形如青竹般猛地窜出。她手中长剑本是巫族传承的“断浊剑”,剑身在天光下泛着凛冽寒芒,此刻被她握得稳稳当当,手腕轻旋间,剑尖已精准横在张百忍脖颈前——那剑刃离他皮肤不过半寸,寒气直逼面门,硬生生将他扑向光柱的动作逼停在原地。
      “商姐姐吩咐的事,我从来不会落空。”左令颐脊背挺得笔直,虽因用力握剑指节泛白,眼神却亮得惊人,“你想毁了三七他们辛苦布下的补天阵,想让三界重陷混沌,这绝不可能!我巫族世代守护三界平衡,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话音落时,她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锦囊——里面装着商悱临行前给的巫族秘符,若张百忍再敢妄动,只需将符纸贴在剑上,便能引动巫族地脉灵力,将这浊气缠身的天帝彻底困住。而身后的仙兵们已迅速围成圈,长枪尖的金光交织成网,将张百忍所有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一介凡人,也敢螳臂当车?!”张百忍双目赤红如燃着的炭火,眼底翻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他猛地抬臂,五指成爪,朝着那柄悬在半空的剑狠狠握去——指节因运力而泛白,周身气流骤然凝滞,显然是想凭浑厚内力将剑身震得粉碎。可指尖刚要触到剑鞘,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墙,一股带着蛮荒腥气的巫族之力骤然炸开,如同有无数细锐的藤蔓缠上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整个人弹开三步!他踉跄着稳住身形,袖口翻飞间,目光死死锁在持剑人身上:“令字辈,姓左……巫族人?”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带着几分不甘,又掺着点玩味,“有意思,朕竟一时奈何不了你这丫头。”
      被左令颐的剑逼得步步后退,张百忍面上怒意更盛,脚下却悄悄往后挪了半寸。广袖垂落的阴影里,右手飞快掐出一道晦涩的诀印,指缝间渗出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他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周遭的风声里,唯有断断续续的咒音在舌尖打转。转瞬之间,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从他掌心腾起,那雾气像是活物般扭曲着,表面还泛着点点诡异的幽光,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剑上,悄无声息地朝着事务所众人的后心飘去——那是能蚀骨噬魂的“浊心雾”,沾到半点便会心神大乱。

      祭坛周遭的夜风吹得幡旗作响,一道怒喝却陡然刺破了这份嘈杂:“不过是个作为人类被提拔的天帝,也敢在这儿玩阴的!”
      那声音像惊雷劈在半空,震得祭坛上的烛火都剧烈摇晃,光影在石墙上乱晃。紧接着,暗处一道白影猛地窜出,速度快得带起尖锐的风声,地面的尘土被卷得漫天飞扬,连祭坛边缘的祭品都被吹得歪了方向。朱厌幻化成人形落在光下,满头白发被妖力激得炸开,额前碎发下的眼神锐利如刀,周身萦绕的妖力让空气都透着冷意。他抬手时掌心泛出淡青色的光,妖力迅速凝成一道凌厉的掌风,“啪”地一声拍在那团灰雾上——
      浊心雾被掌风击中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嗤”声,随即崩解成无数灰屑,像被风吹散的沙尘般飘落。落地的灰屑很快化作漆黑的水痕,顺着祭坛的石缝往下渗,不过片刻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朱厌稳稳站在众人身前,白衫下摆还在被夜风轻轻吹动,转头看向张百忍时,眼底的寒气仿佛能冻住祭坛下的池水:“藏头露尾的把戏,拿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春神句芒一直留意着张百忍的动静,见他还在盯着地上的水痕发愣,立刻上前。他手中的玉扇泛着温润的光,却在靠近张百忍时骤然转了方向,扇骨抵住张百忍的咽喉,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便将人按跪在地。张百忍的膝盖磕在青石砖上发出闷响,句芒的声音透过玉扇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你滥用天帝职权,让浊心雾残害生灵,该受的罪、该偿的命,你一点都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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