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纯爱故事》绿絮

7、第 7 章

　　林甸仪回到南城之后就没再回苏城，她决定回到南城安定，即使是留在家人亲戚的眼皮子底下，许多人情往来会更加频繁，但她已经确信自己不想再逃避下去。

　　苏樾说回到正常的关系，原本也是她期望的，在递交辞职信时就想过要跟他和解。

　　她年后打算休息半个月，没想到向之宜女士真心想给她找个男朋友，挑来挑去把熟人的照片发到她面前。大概是南城确实太小，他们是一个高中出来的，又都回到南城发展，于是更有发展关系的缘分。

　　林甸仪到餐厅时，徐正越已经坐在位子上等待，他带了一束明艳的红玫瑰，发现对方寡淡的一张脸和简约的装扮，眼底有几分失意。她意识到两人此刻的不对等，只是讪笑着夸赞他今天很帅。

　　“我以为你今天会给我几分面子的。”他平和地将菜单递给她，话语里几分自嘲。

　　她接过菜单，心虚地看他，“抱歉，我以为就是老同学吃顿饭。”

　　徐正越失笑，叫来服务生点餐之前说：“我以为是老同学相亲。”

　　平心而论，林甸仪在高考失利前就已经考虑跟徐正越谈恋爱，对他一向欣赏。即便不听长辈的话，她也清楚知道他现在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医生，性格稳重，和她重新联络后，也恪守分寸，没有问她当年为什么失联。

　　也没有再提起她当年不算隐晦的告白。

　　兜兜转转，他们坐到相亲桌上，像是弥补当年没有谈恋爱的遗憾。

　　于是，在徐正越拿出两张电影票时，她点着头说好。上次在远洲就已经看到这部电影的预告，是那部她喜爱的罗曼蒂克电影续曲。在电影院排队买爆米花时，他笑着说：“那时候没想到，能在电影院看到你......”

　　“跟你表弟。”他补充道。

　　林甸仪不免有些失神，那一回是苏樾头一次在她面前闹脾气。不过她很快就甩去异样的情绪，微笑回他，“是吗？”

　　“嗯，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那部电影。”他郑重地说着，“你有一段时间的头像是女主伤心时孤身一人的片段。”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男女之间的推拉是她从前极力避开的，如今再拾起竟然有些陌生，她显得有些生涩，只是干巴巴地笑着，这令她看起来心不在焉，对这场成年人约会并不热络。

　　但她还是认真观看了这部电影，从男女主对视起就陷进那种酸涩的情绪，又在一次次隐秘、错位的互相注视中为这段痴怨的感情感到可惜，尽管结局大快人心，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过程的个中遗憾滋味浓烈，令她无数次几欲落泪。

　　影片结束后，徐正越给她递来纸巾，忽然感叹出声，“现在竟然有些庆幸你没化妆，不然就要哭花眼了。”

　　林甸仪不由得被逗笑，接过纸巾，“我倒是可惜自己没戴美瞳，有点看不清其实，还好位置不算靠后。”

　　徐正越驱车送她回家，是她在南城另租下的独身公寓。他颇有分寸感，只是目视她抱着花下车，说定下次再约。林甸仪却迟迟没有关上车门，站在车外看他。

　　她斟酌着，开口说：“我......”

　　徐正越有预感她要说什么，“甸仪，我一直在反复确认对不同的人的感觉，在此之前，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下定决心走向你。”他轻缓地说着，“慢慢来吧，不着急。”

　　林甸仪知道他在说什么，正因如此，他们此刻的接触看上去没有太多浓烈的情感和冲动。

　　她并没有因此收声，“我很欣赏你，一直以来都是，所以我今天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你试试。”她闻了闻怀中的红玫瑰，继续说：“但我发现这种意愿并不强烈，所以我迟早会退缩的。”

　　“与其浑浑噩噩地，最后在感情中亏欠你，不如一开始就不做这样的事。”她这样说着，笑容灿烂地补充道：“玫瑰花很漂亮，也谢谢你打扮得那么帅来跟我这个老友吃饭。”

　　徐正越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收紧又松开，专注地看着林甸仪。她看上去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但骨子里的生命力迸发着，昭示着她的骄傲。

　　他那时候心事重重，却不由自主地被感染，想过走向她。这些年困囿在和别人的感情纠葛中，也曾想起香樟树下那一幕。此刻他突然明白，少女的意动十足珍贵，但那一刻太短暂，他也没有及时捉住。

　　“抱歉，那时候什么也没跟你说就突然跟别人在一起。”他想起那年高考结束的那几个月。

　　林甸仪曾经为此难过，更多是因高考失利，徐正越和别人在一起对她打击并不算什么，但偏偏时机对她来说很凑巧，仿佛是她彻底失败了，自以为拥有的都要失去。

　　但归根结底，哪有什么对不起。

　　她只是笑着说：“没什么好抱歉的，我那时候对你更多也是欣赏。”因为她那段日子尝过了别人给予的爱意，更能分辨少女意动和心动的区别。

　　林甸仪目送他驱车离开，抱着花走入小区。小区公园里冷清，路灯还亮着，快到楼下时不知被什么绊到，玫瑰花撒手落地，她略微踉跄，站好了时要去捡，有影子笼罩下来，一只白皙修长，骨感分明的手率先触到那束鲜艳的花。

　　她抬眼，苏樾正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整个人分外冷清。

　　电梯上行时，她能看到镜面里苏樾抱着红玫瑰的样子，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看上去有点萎靡。

　　夜太深了，林甸仪容许他跟着上楼。

　　她站在楼下时就想，倘若他显露出一点当年如出一辙的愤怒，她都会戒备地立马叫他离开。但他只是垂着眸看她，说自己工作应酬结束，胃里空荡荡。

　　但还是有破绽的。

　　他紧接下一句就提起那部有了第二部续曲的罗曼蒂克电影，在她直言自己今晚看过后长久地沉默着。

　　林甸仪在苏樾妥协之后也想，自己不应该太逼迫他，她不在乎他收敛不住的失落，只要他们的关系在持续更正就好。

　　这是她回到南城常有的事，他时常出差应酬，不跟小姨他们住在一起，自己的住处冷冷清清，于是会来她这里偶尔吃顿饭。

　　林甸仪没有拒绝，因为苏樾自己做饭自己吃，有时带着她吃。

　　进了房子里，林甸仪先去洗澡。苏樾已经挽起袖子，在冰箱里搜寻自己昨天才放置的蔬菜和肉，看她拎着衣服，问她，“要不要吃番茄面？”

　　“晚上吃过了，你自己煮自己的就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苏樾神色黯淡，关上冰箱门，双手撑在料理台，转个身就能看到那束艳红的玫瑰，实在俗气，晃眼，不知所谓。林甸仪要相亲，最好别把人带上来，他留在鞋架的男士拖鞋，放在玄关的表都能警示这些目的不纯的人，让他们识趣地离开。

　　不，万一有人不要脸，硬要介入其中呢？就像徐正越，明明知道林甸仪身边有他了，还想要继续发展。

　　他渐渐感到焦躁，切番茄时划到指腹，浅浅的一道口子，他却没放手，等血渗出来多些才把刀撂下去冲洗。

　　林甸仪出来时，苏樾已经坐在桌子上吃面，左手捧着碗沿，眼皮低垂着，看上去乖顺无害，吃相斯文，赏心悦目。但唯一有碍观瞻的地方，是他左手食指渗出血的伤口。

　　她皱着眉，那点刺眼的红尤其明显，由于近视，上前握住他的左手仔细瞧，问他：“你失去痛觉了？”问完就抓着他去洗碗池冲洗伤口，口子有点大，“切到手了为什么不处理？”

　　“没事。”他眼底不甚在意，能闻到她近在咫尺的茉莉沐浴露香，连她的吐息都有热烘烘的水汽，引得他像真的失去痛觉。

　　林甸仪又拉他去沙发，拿了医药箱，不赞同地看他，“你别跟我装酷，什么事都说没事。”

　　这话听上去真像姐姐，她对林旬言说话就是这个语气。可苏樾明显还没有进入角色，他掀了眼皮看她，突然就想刺她，“你当我是什么？”

　　林甸仪起初没在意这句话，她以为他在驳斥“装酷”，但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围着他的指腹贴上一圈胶布，抬头去看他，突然就咂出异样来，眼神冷淡下来，“你什么意思？”她在想，如果他还要说没分寸的话，她一定会把他赶出去，当他死性不改，跟他彻底划清界限。

　　但他说：“你当我是林旬言？我说没事，不是装酷。”

　　林甸仪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找补，她不在意话中机锋，只想跟着掩饰过去，“嗯，不是。”她将医药箱放回茶几底下，“你这伤口还是别洗碗了，吃完放着，我来洗。”

　　“不用。”苏樾摇头，“比起帮我洗个碗，不如陪我看会儿电影吧。”他晃了晃受伤的手指，语速缓慢，有意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就看你以前总是看的那部吧，我现在去洗碗，你调出来，看完我就走了。”

　　他认真地提议着，目光里有祈求的意思。

　　林甸仪看着他，同意了，这表明她吃他这一套，她可怜他。但这并不妙，她对他的警惕程度还是不够。

　　苏樾单手把碗过了下水，就按照林甸仪说的把伶仃的碗筷放进洗碗机，回过头来时，她已经调出那部电影，按下暂停后，拿着手机在回复信息。

　　暖烘烘的灯下，米色格纹毯子搭在她白皙的大腿上，她就叠着腿坐在浅绿色的沙发上，宽松的家居服套在身上，领子歪斜，露出温润的皮肤，发丝散在锁骨处，格外娴静。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电影开始播放。

　　林甸仪已经过了全神贯注看电影的时刻，她是那种喜欢一种食物就次次吃，喜欢一部片子就次次看的人，但她总有看腻的一天。也许她仍然因为某个触动心弦的片段沉迷，但大部分时候都在抽离。

　　苏樾意识到了她对这部电影已经不再痴迷。

　　电影渐渐播放至尾声，她已经睡着了，手机松松握在手里，呼吸平稳地倚靠在沙发一角。苏樾站起身，把她的手机拿回房间充电，一出来将她打横抱起，她似是惊醒，迷蒙惺忪的眼神半睁，喊了他一声。

　　苏樾应了，安抚她说：“抱你回房睡觉，我自己走。”

　　她意识不算清醒，闭上眼默认此举在当下是恰当的，由着他带她回到房间，躺到柔软的床榻上。他为她捻好了被子，离开时带上房间的门，脚步很轻地离开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