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的99次轮回》凉个秋

22、对峙

　　她睁开眼，躺在地上。
　　栖梧浓荫，正曳着天光，楚向舟和老者担忧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遮了遮眼，又挪开，光线丝丝缕缕地从指缝间流下。

　　望着两人的面庞，她努力回想记忆之中那人的模样，明明是人的轮廓，却填满了光斑，那对她最为熟悉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了光光的窟窿。

　　她的手彻底落了下去。

　　一个人，原来是这么不经想的。

　　楚向舟见她这般沮丧，着急道：“老先生，迟师姐怎么进了一趟树，人都痴傻了，你有办法吗？”

　　迟未晚摇摇头，“我好的很。”
　　眼中的湿意散去，她的双眸逐渐清晰，“比之前都要好。”

　　一声长剑驶过的呼啸引起众人的注意，来者身姿依旧轻盈，落剑时的些许仓促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急切。

　　“迟未晚，仙盟那边出事了。”

　　迟未晚神色一变。

　　宋明筝道：“你不是说让莫掌门去仙盟通知天劫一事吗，为何今日晨时仙盟再次召众掌门议事后却颁布了你的搜捕令，除了琉璃宗，各个掌门都在上面按了印，也包括你师父。”

　　迟未晚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将白玉交给宋明筝，“天道，你跟她传达一下我们在栖梧中看到的记忆。”

　　趁二人交接的空隙，迟未晚拉着楚向舟走到一边，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待双方言毕，迟未晚又将天道递给了楚向舟，“你现在立刻去找我师妹叶凛，无论是否找到，明日巳时请务必赶到仙盟的千珏殿与我们会合。”

　　二人交换眼神，楚向舟会意。

　　宋明筝奇怪道：“这玉佩精现在可算得上是你的免死金牌，你不好好随身带着，怎么还递来递去的。”

　　楚向舟解释道：“迟师姐方才同我解释过了，叶凛师妹性子精怪的很，若没有充足的证据摆在眼前，她只道是我们又在捉弄她。眼下事急，兵分两路，由我带着天道去觉醒叶凛师妹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宋明筝细眉微蹙并不言语，待楚向舟带着天道离去后才道：“不是这个原因吧。”

　　迟未晚半含笑意，颔首应之。

　　“还有那些记忆，虽然我知道你的那个谁很惨，但我对你俩的情爱之事并无兴味。”宋明筝抱着胳膊紧盯着她，“你可别告诉我在这紧要的关头你只想着用那些琐事来酸我。”

　　她神情狡黠，淡然道：“果然，那些记忆是故意不留给它看的。”

　　宋明筝问道：“通过方才那玉佩精告诉我的事，我只知道你去记忆之境不仅是为了见陆江之一面，还为了坚定道心。可只是如此吗？”
　　她紧皱的眉头忽而一松，“那玉佩精有问题，你有事瞒着他。”

　　迟未晚欣然道：“并非天道有问题，而是它被盯上了。”

　　迟未晚将陆江之最后留给自己的记忆告诉宋明筝。

　　“一开始我和天道都以为江之是不想我痛苦才特意隐瞒他的事，可我的心里却总觉得不对，越是了解他，我越是坚定一个想法：他爱我，他比世上所有人都知晓我的心意，正因如此，他更不会舍得让我留下遗憾。”

　　明明是很平静的叙事，但是宋明筝还是忍不住发抖。这就是爱情的酸涩味吗，她心里小声地嘀咕着。

　　迟未晚继续道：“在栖梧神树中他留下的记忆更加印证了我这一想法，在上一段轮回中他已经发觉有人能够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后面又联系上天道曾说它并不知道他去找过你，我就愈加明确问题出在了天道那一方。”

　　“他知晓我绝不会任其就此消散在我的记忆之中，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会寻他回来，所以栖梧神树中存留着他最后记忆的魂魄也就成了他告知我真相的关键。”顺着这些思绪，她终是渺渺茫茫地探得那个答案，“掌控整个游戏的玩家很有可能就在仙盟之中。”

　　宋明筝闻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那你还上报仙盟？自蹈危境，深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吗？”

　　迟未晚冷笑：“怕？我当然不怕，在我踏入秘林之前我的一举一动就已被那人掌控了，那人就是我师妹——叶凛。”

　　宋明筝一怔，“那你还？”

　　迟未晚：“我是故意借天道与你交接的空隙中去交代楚向舟的，他已经知晓了天道和仙盟的事，只是借这个由头顺便应了仙盟的心意，让他们以为我们并不知情而已，实则他此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宋明筝眼眸转了转，“自机角色这么多，你怎么确定是她的呢？”

　　“她出现的时机太巧了，除了宁师兄她是唯一一个在我觉醒前后就立刻出现在我周围的人，而先前通过触发秘林中关于「轮回」的禁制，我排除了宁师兄。至于楚向舟和你，虽然你们最初都很可疑，但是楚向舟引导我发现了鸳鸯玉，而你则引导我发现江之在暗里觉醒你们的事情，如果你们是仙盟的人，你们不会这么做。”她沉吟道，“并且自我回到蜉蝣门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连你都知道我因为想起了江之的事情而发疯，而她作为与我关系紧密的师妹却不闻不问，实在古怪。”

　　宋明筝听着她这一通分析，忽觉自己的死对头好像换了一个人，“原来你开窍以后是这样的呀，还会长脑子！我只以为你是个冷木头，没想到你竟是个冷木精！”

　　迟未晚：“……”

　　宋明筝又道：“那你想好对策了吗？”

　　迟未晚镇定道：“自然，就看是他先动还是我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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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日，仙盟，千珏殿。

　　白日高升，千珏殿的广场旷而无人。

　　宋明筝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小声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你站在一块，等会儿真要是打起来我们会成筛子吗？我现在可是琉璃宗宗主，代表着整个琉璃宗的颜面，万一局势不对我就撤了。”

　　迟未晚扯着嘴角低声道：“宋宗主你就放心吧，要是真的下火海，我也一定会把你拉下去的。”

　　宋明筝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四周逐渐有人影冒出。

　　循台阶而上，千珏殿前仙盟盟主冯珏终至，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林牧立于他身侧，目色难辨。

　　一众仙门弟子将她们包围，冯珏浑厚的嗓音在她们头顶响起。

　　“罪人迟未晚，你今日可是前来伏罪的？”

　　迟未晚冷言：“晚辈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望盟主明示。”

　　在冯珏示意下，林牧拿出一张告示大声道：“盟主与观天台连观天象数日，断得五日后必有天灾将至，为避各地恐慌，唯召众掌门暗议此事，然未料此事竟为迟未晚这妖女所泄，并曲之为天劫，妄图干扰仙盟行事。”

　　迟未晚不徐不急道：“此举于我有何益处？况且若真有天灾也当集众人之力攻之，何需暗地密谋。”

　　“盟主行事自有其理，岂容你一晚辈置喙？”林牧严肃道，“诸位有所不知，你们眼前的这位蜉蝣门大弟子、本届仙们会试魁首、鼎鼎有名的剑痴——迟未晚，她已深染魔气。”

　　在场的众弟子闻此哗然一片；迟未晚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宋明筝捂着嘴低头，强忍着笑意。

　　“不知诸位是否怀疑过，迟未晚在前一日还与宋明筝打得难舍难分，第二日却突然如同大悟一般压制蝉联魁首多届的宁不折，甚至在比试中升境。”林牧面朝众人道，“虽无人证明秘林之中灵果消失一事确与其相关，但是在其回到蜉蝣门的当晚就传出了她发疯一事，据说她疯狂地询问门中弟子是否记得‘陆江之’这一人，如此看来她显然是走火入魔，出现了臆想。要知道三年前封印魔气之时，她与魔气距离最近，最终留在子归林里等待阵法启动的也只有她一人，她法力高深，若真有残存的魔气附在她身上而未察觉亦非不可能。”
　　林牧斩钉截铁道：“种种异象皆表明，她，迟未晚，早已染上了魔气，甚至极有可能是造成此次天灾的元凶。”

　　迟未晚淡定地回看着殿前的二人，“也难为你们想出这么一套牵强的措辞，可你讲了这么一大段，好像并没有实证啊？”

　　林牧发出了一声诡谲的笑，“当然有，那人就是——宋明筝！”

　　方才还在偷笑的宋明筝此刻僵在了原地，“啥？这里还能有我的事吗？”

　　林牧负手趾高气昂道：“我为何会提前带人守在秘林前？是因为师父早已预探到先机让我对其严加看管，谁知在众人怀疑之时宋小姐却站了出来。起先我见宋小姐的想法与我一致，又想到宋小姐向来与迟未晚不对付，行事起来定无偏袒，于是就放心交由她来试探迟未晚是否有偷服灵果。谁知这一次她不过过了几招就判定迟未晚清白，要知道按她的性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本小姐爱来几招就来几招，你管得着吗！” 宋明筝气愤道。

　　“别急，宋小姐，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宋宗主了，我还有话没讲完呢。”林牧唇上蠕动着一丝诡异的笑，“瞧，这是什么？”

　　他手上拿着一片带血的衣料碎片。

　　宋明筝的脸色瞬时煞白。

　　“你，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