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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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寂寥。
周灵渊独坐书房，又一次翻阅卷宗。
到底是什么东西掳走了十一名女子？既皆是妙龄女子，那这东西......八成好色。
卷宗记载中确有好色的魑魅妖灵可循，然总计不下几十，根本无法入手。怎的如此蹊跷？
说起蹊跷，白日放走那邢不惑亦是。据顾修回来禀报，他出了万灵司，的确去张记布庄还猫拿钱，没出格的。且当真弱不禁风，百无一用，一小孩儿就能撞翻。
这人抓来，没正当理由，放着，又委实硌得慌。
周灵渊撇掉无用的卷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望进墨海般的夜。
沉静无波，不乏暗流涌动。
最近的安都，惹人心烦。
“灵主，周允道友来了。”窗棂上的不周忽然晃晃，道。
周灵渊一听，眉心微蹙，立即转身走向门去，将门打开。
门外一青衫男子坐在红木素舆椅上，怀里抱了只三层食盒。男子容貌秀逸，斯文疏朗，属温润如玉那类，教人想起古卷所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然好不可惜，除去难以站立外，他一头长发大半苍白，面色也极惨，竟像极了未老先凋，将油尽灯枯。
与周灵渊照面，周允原本黯淡的眼睛活动，笑道：“是不周告诉你我过来了吧。”
他提起怀中食盒：“我猜阿姐这么晚还没休息，来送点吃的。”
周灵渊接过食盒，让出半身，待周允进屋，她关上门，才回过头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送吃的吩咐一声得了，你不好好睡觉，偏跑一趟。找我有事？”
“睡不着，自己送，顺便来看你。”周允顿了顿，“再说，没事就不能来找阿姐了？”
“当然能。”周灵渊语气软下几分，“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周灵渊：“你怎会睡不着的？妖毒又发作了？”
“没有。”周允道，喉间突来一阵痒痛，耐不住抬手捂住嘴，咳嗽几声。
这一抬手，露出手背上大块黑斑。周灵渊心头一沉，忙跨上前，抓住周允手腕，将他衣袖拉起——周允整条手臂都布满了这种黑斑。黑斑如扭曲丑陋的疤痕，与那惨白的皮肤相称，可谓触目惊心。
周灵渊低声道：“妖毒加重了。我让梦央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霍姑娘昨天才替我瞧过，你知道的，没大碍。”周允抽回手臂，有些急，仿佛生怕周灵渊多看，“阿姐，你别总这么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周灵渊眉头紧蹙。
五年来，周允的妖毒愈发严重，周灵渊遍访名医，想尽了办法，都束手无策。她不仅紧张，还害怕，怕她最终仍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周允痛苦离开。
周允是周家这辈唯一的男丁，他姐姐周樱子又下落不明，周家如果在此绝后......活了三百余年，周灵渊知晓天下事负心违愿者九十，却也愧悔不已。
她心思揣揣，周允亦心情复杂。
周允目光定在周灵渊眉心处。因为皱眉太深，那眉间漂亮的火焰花都委屈了——
他唤周灵渊阿姐，然按辈分来算，周灵渊是先祖弟子，又非常人，“阿姐”这称呼实属冒犯。可他从小就跟在周灵渊身后唤阿姐，一唤许多年，便不愿改口了。至于周灵渊，她从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周允憧憬阿姐的强大，依赖阿姐的保护。直到记不清自何时开始，他想比周灵渊更强大，想要能够保护她。奈何他没有这个本事，他不配。
或许，他无比厌恶这个只能让她皱眉的自己。
“阿姐，别这样好么。”周允轻叹。
心道：我都快不敢见你了。
不见，想念，见了，心痛。
周灵渊怔愣片刻，察觉周允语气里的低落，立时回过神。她摇头道：“抱歉，阿允。你的妖毒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说着展开一抹浅笑：“是我最近太焦头烂额了，你没跟着我烦心才好。”
周灵渊：“这两天太忙，也没去看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见她终于笑了，周允也笑起来，“倒是我，如果可以，真想为阿姐分担。阿姐可还在烦心那十一名女子失踪的事？”
“是啊。”周灵渊叹气。她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于桌面打开。
瞬时一阵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
看清食盒里的东西，周灵渊心中温暖：“都是我爱吃的，还有猪肚鸡汤啊。”
“嗯。专门让厨房给做的。”周允道，“我今夜用完饭，在院中闲逛时碰见了顾安，听他说，阿姐这些天太忙，吃饭对付对付就过去了，这可不行。”
“那泼皮狗就多嘴。”周灵渊颇有些嗔怪，又笑，“知道了，我听你话，好好吃。”
她将菜碟汤碗一一拿出来摆好，对周允招呼：“你晚上吃得饱吗？要不要过来再一起吃点？”
“要。”周允立刻道，转动素舆椅过去。
“阿姐喜欢猪肚，多吃些。”周允几乎将猪肚鸡汤中的全部猪肚捞到了周灵渊碗里。
几口热汤下肚，周灵渊心情爽快多了，边嚼边道：“你不吃点么？全都给我。”
“我不饿。”周允道，“喝汤便好。”
周灵渊点点头，夹起一旁虾仁，自然地放入周允碗中：“你最喜欢吃虾，少吃几只无碍，这东西不积食。”
周允盯着碗里的虾仁看了会儿：“嗯。”
他夹起虾子吃起来。细细地品味。
“真好吃。”
“是吧。咱万灵司厨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周灵渊随口道。
“阿姐。”吃完虾，周允放下筷子，默了默，道，“我从顾修那里打听过，知晓案件的大体情况。”
周灵渊看他片刻：“还真是来替我分忧的。说说你的想法。”
“魑魅妖灵身上的气息难以隐藏，尤其是作恶的妖灵，哪怕修行千百年，也很难不露痕迹。按理说，好色妖灵，定有腥味。”周允道，“现场气息全无......那么，若非有珍贵法宝，便是得高人相助了。”
“没错。”周灵渊赞同，“我也这样怀疑，正在调查。”
周灵渊：“能隐藏气息的法宝不多，出过世的，卷宗必有记载，正在一一核实。至于相关术法，则是修为极高者得，难以勘察。”
“我那里有些偏门阵法的古书，不如我回去研究研究，也许能有新的发现。”周允道。
周允最擅阵法咒术，此事由他留心，合适。
“好。”周灵渊道，“那交给你了。”
继补充道：“不过你自己要注意分寸，小心身体，有需要帮忙的即刻开口，知道吗？”
“是，阿姐。”周允笑了。
他们都说阿姐凶悍，可亲近之人才知晓，她的心思如何细腻。
整个万灵司，几乎无人将他周允当作可用之材，大约于众人眼中，他仅是个将死的废物。唯有阿姐，依然信他、用他。只要他有心，阿姐从不驳他心意。
喉间又一阵痒痛，一股苦涩的血腥气忽然涌上，周允用力咽了口口水，将这股血腥压下，定了好一阵才缓和。
周灵渊看出他不适，倒杯温水递过去，并未多言：“好了，太晚了，你快回去睡吧。”
想了想又道：“我也很快就睡了。”
周允把水喝尽，温热的水流熨帖喉管。
“好。那我回去了。”周允道。
周灵渊将周允送至门口，替他打开门：“术法的事你别心急，我这边也在查。”
“放心吧阿姐，我自己有分寸。”周允仰头望眼周灵渊，很快错开视线，望进夜空。
观星象，周允不易察觉地抿了下唇：“明天是七夕啊。”
“啊。明天吗？”周灵渊也看一眼星象，啧了声，“还真是。七夕夜，有狐族主办的庙会。到时候人多，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近来不太平，庙会这种大型活动，想想就头大。可也不能阻止，那不更加人心惶惶了。
周灵渊是这样的。不似人家姑娘，听到七夕、庙会，要念着相遇情人，去姻缘树下求个缘分。她的第一反应，仅是一切顺利，莫要有妖灵作祟。
周允张了张嘴，半晌道：“有阿姐在，应当无事。”
“嗯。”周灵渊应声，“希望吧。”
月光于周灵渊玉白的面颊上滑落，坠到她肩头，周允敛下眼睫，又不敢再看了。
“阿姐坐这万灵司灵主之位，整座城池安危系于一身，真是辛苦。”周允叹息道。
“甘之如饴。”周灵渊神色变得温柔，“万灵司是师父一手建立，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自当守护他的心血，守护安都，保护他的后人。”
周灵渊：“这些，也是我的愿望。”
。
嘴上答应过周允要休息，周灵渊还是熬了一整夜。
卷宗无用，但毫无头绪时，再无用的东西，也必要翻烂才肯罢休。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周灵渊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来，疲惫地抻了抻腰。
窗棂上不周打个大哈欠，困顿地问：“灵主，可有进展？”
周灵渊摇头。
“灵主，顾修过来了。”不周道。
“顾修？”周灵渊神情一凛，心下生出股不好的预感，“这么早，他来作甚？”
话音刚落，门被匆匆敲响三声。
周灵渊：“进来。”
顾修推开门，大步迈进屋，劈头盖脸便道：“老大，出事了！”
与顾安不同，顾修行事稳重讲究礼节，少有着急忙慌的时候。周灵渊心中有数，挑起眉：“难道又有女子失踪了？”
“是......”顾修这才行礼，表情难堪。
周灵渊：“所以，又是一无所获？一点马脚都没抓到？”
顾修：“......是。”
“混账东西。”周灵渊冷笑。心头火起，她忽得横道，“我们每夜出去巡逻的人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一篓子废物点心！”
“老大息怒。这次......其实不仅有女子失踪。”
“什么？”
顾修深吸一口气，大胆言明：“还出了人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