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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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影急速凝聚、拉伸、扭曲成人形轮廓，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袭向陈语菲，似要穿体而过。
情急之下，金光从萧烬羽指尖迸发，化为屏障挡在陈语菲身后，隔开了袭击。他只来得及掐了个手诀，再想用符把那东西捉住时，黑影早已逃之夭夭。
他上前，扶起陈语菲：“没事吧？”
“什么鬼，”陈语菲只觉得一阵恶寒从后脑袭来，耳边响起一阵尖啸，接着有股力量帮她挡了下。
她起身，缓了缓发晕的脑子，“组长，你刚刚是不是用灵力了？金色的，好温暖，我还没见过你用灵力呢。”
关注点是在这儿么？他有时候觉得陈语菲心真大，只好发问引开注意力：“你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看着像具尸体，我们应该走出鬼打墙了。”
萧烬羽上前，那团白乎乎的东西被翻过来，尸体双目圆睁，颜面肿胀发紫，皮肤上散落着针尖大小的瘀点。
模样像是窒息而亡。
“这是安平的灵师。”
他认得那白袍，安平有几组激进派灵师，组内人人皆身着此类白袍，搞得跟邪/教似的。他们主张遇怨灵直接采取暴力镇压手段，以追求工作效率。
这种手段他倒不是很提倡，对级别低的鬼魂却有实效，可对级别高的，有时反而弄巧成拙，激起怨灵凶性，引发连串灾难。
现在看来是遭反噬了。
“这就是上组来调查的灵师吗？这死法也太惨了。”
“嗯，”他半阖眼睫，对身后的陈语菲说：“看见没，强行镇压不可取。”
视线下移，萧烬羽发现尸体喉结上方有一条深红勒痕，思索几秒，他道：“引魂铃带了么？去试试，把他的魂招来问问。”
陈语菲心说和原来组长一起出任务是这种感觉啊，不过一定要在这时候抽查功课吗，她只是个抽签的啊喂。
但她不敢反抗，拿出挂在衣服上cosplay饰品的引魂铃，上前一步，取了点尸体的血滴到铃铛上，照着八卦方位各摇了下，嘴里念念有词——
魂兮渺渺，魄兮昭昭，四海游精，随铃来朝！
风起，铜铃四周散着粉色灵力。
风落，毫无动静。
萧烬羽一挑眉，抱臂看向陈语菲。
她带着歉意笑笑，双手交叠，乖巧站在一旁，以为组长要开始放毒气了。
结果组长只是摊开手，淡淡道：“拿来吧。”
萧烬羽重复操作来了遍。
依旧毫无动静。
陈语菲心中暗喜，原来不是我功夫不到家。她问道：“没魂魄吗？”
“引魂铃招不到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过门往生了，二是他魂飞魄散了。”
“哦……希望是前者。”陈语菲语气恹恹。
“如果是后者，这村子里作祟的东西大概已经化厉了。”萧烬羽垂着眼皮，看不清神色。
陈语菲：“现在怎么办？”
萧烬羽伸手合上尸体眼睛，将其拖到角落的杂物堆里，避免第二天被阳光直晒。
“去你家，想办法找你姐姐，问问这两周究竟发生了什么。”
**
走出鬼打墙的区域，白雾散去，空气也没有那么阴冷潮湿了。
只是街道仍空无一人。
没有阻碍，他们很快来到陈语菲家，院里很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叶动声簌簌作响。
陈语菲猫般钻进院子，看了一圈，向萧烬羽招手：“进来吧，院里没人，我也不知道父母去哪了。”
她房间没上锁，轻轻一推，门页刮擦地面，咯吱声划破静寂。
萧烬羽随手在门上拍了张警示符，跨过门槛，潮湿霉味儿扑鼻而来，太久没人住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显示无服务，打来手电筒，照了一周。
满室灰扑扑的，墙角处挂满蛛网，屋内陈设简单，一方木桌摆在中间，靠窗是张木床，床头则是一个顶着天花板的立柜。
“对了，刚刚是有东西袭击我吗？谢谢组长救命！”陈语菲抱拳小声道。
看不见确实麻烦，刚才如果被那东西击中，她不死也得躺三天。
这年头，灵师也术业有专攻。有人擅长占卜，有人专攻法器，有人玩符咒作阵能玩出花来，有人则喜欢分灵到傀儡身上满世界跑。
陈语菲看不见，但她天生对占卜卦术一类至玄的东西敏感，所以她魂魄相对来说比较飘渺，遇鬼也容易首当其冲。
他则是天生灵视，其他各项多多少少都有沾点，但精不过专业顶尖人才。
萧烬羽想了想，问：“有水么？”
“河水行吗？院子后面就是清河。”
“也行，你去弄碗。”萧烬羽丢了几张符给陈语菲，“注意安全，这个可以帮你挡两次阴气攻击，两次之后会自焚。”
随后他从灵囊里拿出张干净的黄纸、朱砂笔，铺平，开始写写画画。
待到陈语菲端着水回来，他符也画的差不多了，其上笔走龙蛇，乍一看是张极为复杂的符。
他接过水，将刚画好的符丢进去，抬眼问道：“给你的符被焚了么？”
“嗯，焚了一张。”
看来河里确有东西。
他拿着浸泡好的符水，在陈语菲额心轻敲：“好了，这下你也能灵视了。”
陈语菲惊道：“这就是点符水开天眼吗？哇塞好酷，敢问组长，这天眼是日抛、月抛、半年抛还是全年抛？”
“想什么呢，只能看一周，”萧烬羽无奈笑笑，“还是说你想短命？”
陈语菲嘿嘿笑了声：“不想。”
并不是每个灵师都能灵视。这东西看命，有些人天生就能看见，有些则靠后天修炼。
能看见的程度也不同，有些是只能看到一团状似灰雾的能量体。像萧烬羽，他则是能看到鬼魂生前的形态。
灵协有些手段能短暂帮普通人灵视，但普通人与鬼魂终究阴阳相隔、不在一界，看得多了难免折损阳寿。
所以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无法灵视者被怨灵攻击不会致死，基本只是染些小病小灾。
“你姐姐呢？”
“我刚去看了，她屋门是锁的，房间黑着灯，”陈语菲把玩着头发作思考状，瘪嘴道，“一个两个大晚上都不回家，真是搞不懂。”
“晚上村子比较危险，先睡觉吧，养精蓄锐，”他拍了拍陈语菲，示意她到床上去睡，“我在门上贴了道符，有人进来我会知道的。”
“可我睡不着，”她嘿嘿笑了声，“熬夜熬惯了，加上时差没倒过来。”
他靠坐在桌边，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微弱白光取下美瞳，支着头看向陈语菲，“那你跟我讲讲村里布局。”
他眉眼深邃，脸部线条却很锋利，异瞳在惨白手电光的照射下愈发鬼魅，盯着人看时会产生极大压迫感。
陈语菲莫名背后一凉，上司有时候比鬼还吓人，她火速从床上窜下来，翻找出纸笔，凑到桌前，准备大展身手，没发现萧烬羽一只手藏在木桌下面，燃了张安神符。
“村子沿河而居，河的尽头是有一片湖的，就在村子西北角，大人们认为河神就居住在那片湖底。湖边有一大一小两个房子，大的那个是给河神修建的寺庙，小的则是庙公居所，”陈语菲边说边画，“非节假日、祭祀礼，一般见不到庙公或者神婆。不过……村中若有人突发疾病，倒是会去求助庙公。”
“你去过么？”
“没有，”她眼角微弯，挺直脊背，神情得意，“不对，小时候去过一两次吧，但那时候没记忆，后来我上蹿下跳的，身体倍棒。”
“不过……我姐姐倒是经常去。”
萧烬羽眉头皱了下，刚想发问，就听陈语菲道：“有段时间吧，她三番五次发烧。”
“什么时候，还记得么？”
她想了会：“大概七八年前。”
“村长家在哪？”
“村子正中央，说是有事方便找。”
萧烬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下头，陈语菲又给他讲村中人平常的生活习惯，直到她眼皮微沉，睡过去……
**
萧烬羽是被挠墙声闹醒的。
一摸手机凌晨三点。
他看了眼床上，陈语菲睡的很熟。他在屋子角落捡了三根树枝，随手做了个法阵，确保房间不受怨灵侵害。抄起桌上的葫芦，披上大衣，推门而出。
院子仍静悄悄的，门上的符完好无损，看来陈语菲父母和姐姐都没回来过。
也不知是喜是忧。
深夜浓雾弥漫，潮湿侵入骨髓，他冷不防打了个颤，打着哈欠向院后晃去，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挠墙。
来到院后，萧烬羽习惯性的环顾四周，西北方向的天好像格外黑，除此之外，就是指甲抓墙的簌簌声了。
云层遮住月亮，四周昏暗，看不太清东西，他从口袋掏出张由纳米防火材料制成的符，准备点燃拿来照明。
刚燃起火星，一张浮肿的跟发面团似的大脸就突到他跟前，咧开嘴朝他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其上错落挂着不知名黑色物体。
“我c——”他心脏猛然一颤，咽下句国粹，人也彻底清醒。
干这行九年，可以说各路鬼怪都见的差不多了，可他还是不能与jumpscare和解。
惊吓导致他捏着符的手猛颤了下，却阴差阳错使符成功引燃了。
回神，他微眯眼睫，借光看见墙角蹲了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摇来晃去，反复蛄蛹。
应该是刚刚吓他的东西，这会儿跟没事鬼一样，靠在墙边cos挠墙蘑菇。
他随手捡了个石块朝那边的墙砸过去，引得那东西回头。
是一只游魂，这回他看清了，那游魂脖颈上有条暗绿色带子，四肢也断断续续缠有，是水草么？
难道是溺死的？看这状态应该死挺久了。
他脑中突然闪过灵师脖颈上的勒痕。
对，除了绳子，阴化过的水草也能造成这种致命伤。
萧烬羽燃了张符护身，又朝游魂脑门甩了张聚魂符。
霎时阴风四起，远处，清河河面泛起阵阵涟漪，深陷形成漩涡，有黑雾自其中而来，穿过符，融入游魂身体。
萧烬羽挑眉，好家伙，还真是溺死的。
是意外，还是谋杀？
等游魂身上蠢蠢欲动的黑雾平息，他朝游魂走近，挥挥手，勾起唇角微笑道：“你好大伯，为什么半夜挖土呀？”
游魂停下挠墙动作，指了指西北方向，磕巴道：“家……我要回家……”
不执着于复仇，意外溺死的么？萧烬羽顺着游魂指的方向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西北方的天空黑里透红，好像翻滚着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让他想到一些养鬼、献舍、夺舍的邪阵。
西北方向……陈语菲说过那是祭祀的家。难不成这祭祀大半夜不睡觉搞献祭？
他打算去看看，顺便送这怨灵一程。
“走吧大伯，我带你去。”他燃了张符，余烬化作条时隐时现的丝线，让大伯牵着。
*
他在前面走着，大伯在后面飘着，到岔路了就停下来让大伯指路，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一座房子前。
房子比一路上其他的都要大，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和村口的别无一二，在这寂寥阴湿的气氛里显得愈发骇人。
萧烬羽没发现湖，难道说，这是村长的家？
一人一鬼绕到侧面，发现偏房窗子没关，大伯飘了进去，他跟着探头，屋里人睡的正熟。
他看见大伯三番五次做出掖被子的动作，未果，又坐在床边，多次抬手，想要触碰熟睡的人，又多次从人身上穿过。
直到最后，只是静坐在床头，注视着。
萧烬羽心底发苦，没出声，就这么看着，直到大伯飘出来。
仿佛看出眼前年轻人的疑惑，大伯开口说话，声音沧桑，带着点当地口音：“那是我妻子，也是村长的妹妹。”
“那天她生病了，我在河边采草药，一不小心脚滑落水，被水草缠住了。”
萧烬羽默不作声，只是拍了拍大伯肩头。
“我一直放心不下她，但又被困在河底。直到今晚，不知道咋回事儿，醒来发现自己上了岸，却怎么都离不开河岸。”
“然后就看到了你，但你竟然能看到我！你是渡厄伯派来拯救我的吗？”
他自顾自双手合十，念叨着，“神明在上，保佑村子平安。”
渡厄伯？应该就是村中信奉的河神了。
“可以呀大伯，我就是渡厄神派来引你找门去轮回的，”萧烬羽笑了笑，一脸纯良，“但在此之前，我能先问你个问题么？”
“嗯……你问吧。”
“村里最近是否发生过奇怪的事？能告诉我么？我也好回去跟渡厄神禀明。”
“奇怪的事？”大伯挠了挠头，否定道，“没有。”
看来，至少在他死的时候村子是正常的。
“你是什么时候溺水的？”
“不记得了。”
“好吧，我带你离开。”
他捏了个诀，把大伯的魂魄收进葫芦里，打断等此事解决回到洛京，利用洛京的门让他去轮回。
萧烬羽揣着葫芦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咚咚”两声响，他顿住脚步，寻找声源。
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他绕墙走过，看到一颗枝桠伸到墙外的遮天大树。
看来这就是村长家。
墙角有个茅草垛，他踩着爬上墙头——
发现有台红木棺，放在院子正中央。
萧烬羽：“。”
这都能让他撞上？
四周没人，声音是从棺中发出的，他反应过来快速捏了个静音诀，一抹金色成圈，把木棺框了起来，成透明薄壁状缓缓向上伸展，封闭。
他跳下围墙，进入屏障，击打棺壁声一浪高过一浪。
里面有活人！
救人要紧。他观察四周，木棺旁边堆着四根手指粗、手臂长的铁钉。
太好了，看来还没被钉死。
他随便拿了根，对着棺盖与棺壁的缝隙塞进去，留大半在外面，跳起来往下压，就差没整个人都坐到抻出的铁钉上。
棺盖应势翘起一个角度，他伸手往后推了下，开了条缝隙，再扶着两边的棺壁纵跃，一窜，坐上棺沿。
他打算把棺材彻底打开，就牟足了力气，抵着棺盖使劲往后推。
下一秒，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握上了他扶着棺盖的手腕，狠狠往下一拉！
他整个人跌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夜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