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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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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阵痛从腿部传来,应该是磕到棺沿了。
萧烬羽感觉摔到了摊温热柔软的东西上。他想直起身子,燃张符看下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把他拽进来,却听“咚”一声。
他脑门直接撞上了棺盖。
萧烬羽:“。”
出个任务简直折寿。
他缓了缓发晕的头,一手终于摸到坚硬的棺材板,撑起身子,燃亮照明符。
下一瞬,直直对上了双晶莹透亮的琥珀色眼睛。
他愣了两秒,被一道发闷的声音拉回神。
“咳咳……下去,你压死我了。”
萧烬羽无语,一时没绷住:“不是……我都把盖推开了,你往下拽什么拽啊?”
他弓着身子,这才看清棺中情形,鲜艳的红铺了满眼,金线在其上蜿蜒,绣出纷繁复杂的花纹。
是一位身着嫁衣的女子。
她脸上扣了张面具,面具额际生有水波纹路,红绿交织,色彩浓艳,颇具民俗特色。
精致的像是一件祭品。
五年前不是才献祭过,怎么又搞?河神又发怒了?
这村里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两周前测阴系统突然检测到怨气也与这有关么?
女子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会儿,开口道:“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出去说,”萧烬羽撑着棺壁跳了出去,转身,拉了女子一把,帮她跳出来,“你是陈语莹么?”
“你怎么知道。”她低头整理衣服,抬手摘了面具,随便扔到棺材里。
“我是陈语菲上司,她和我一起来的,要带你走。”萧烬羽边说边观察她。
女子娇小瘦弱,繁重的嫁衣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她有着张和陈语菲五六分相似的面孔,五官线条柔和,皮肤算不上白皙,乍一看挺朴素的,但她生了双极好看的眼睛,清澈透亮,放在脸上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至于为什么,你们长得挺像的。”
萧烬羽绕到棺后,手抚上棺盖,边推边说:“五年前你们出逃,一定会引得村民发怒,你被抓了回去,大概率要承受村民所有怒火。”
“现在他们又搞了献祭,首选人物肯定是出逃者。而你又拍打棺壁,说明你不想做祭品,就只能是陈语莹了。”
“语菲回来了,她过的好吗?”
陈语莹慢慢挪到棺后,她走路有些跛。伸手,和萧烬羽一起推棺盖。
“很好,比你好多了,”萧烬羽看着她的腿,微皱眉道,“腿怎么了?被打过?”
陈语莹到底年长几岁,没有妹妹那么跳脱,她的声线要沉一些,只是淡淡道:“你说的没错,小妹出逃后,我被带了回去,村长大怒,喊了几个村民打断了我的腿,把我锁在家里。”
她脱了嫁衣沉重的外披,扔进棺材里,拍了两下手,“这五年我没出过院子,两年养好了腿伤,就被村长勒令不准出门。直到一周前,村中突然要开礼,我就被带到这儿来。”
萧烬羽合上棺盖,捡起那根铁钉放回原处,将现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抬头看了下远方的天空。
西北方一切正常,天边隐隐有光线泛出。
“天马上亮了,让村民发现你逃了咱们都要完。先回你家,找你妹妹,”他轻易做了决定,拿上葫芦,出于绅士问道,“你带路,要我扶你么?”
“不用。”
“行,”萧烬羽让陈语莹踩着他肩头坐上墙头,随后他借着树干爬上,翻了过去,在墙那边接应,“小心点,踩着垛草慢慢下来。”
“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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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家时陈语菲已经靠床坐了起来,那样子似在醒神。
陈语莹进门出声喊她,她直接僵住了,睁大眼睛看过来,不可置信喃喃:“姐姐……”
“嗯,是我。”
她张开双臂,接住了从床上跳下来、飞扑入她怀里的陈语菲。
陈语莹轻拍她的背,随后扶着她的肩,仔细看她:“五年不见,你变漂亮了。”
陈语菲抹了把眼泪,说:“我好想你,我回来了,我带你走。”
“对了,是你上司把我救出来的,你该谢谢他。”
陈语菲愣了下,看向萧烬羽:“我草!组长你是什么神人啊,我就睡个觉的功夫你就狂拉任务进度条,和你出任务这么爽的吗?”
“说话文明点,”萧烬羽只感觉心累,他抬手捏了两下山根,“给你半小时和你姐姐叙旧,天亮我们继续调查。”
随后他坐到桌边,搞了个静音屏障将自己与两姐妹隔开,打开手机,依旧无信号,只得自顾自摆弄起符咒。
陈语菲帮姐姐把沉重的头饰拆下来,拉着姐姐聊了许多,她问姐姐过的好不好,听完回答后抱着姐姐哭了场,随后又讲起自己现在的工作、出了村后去哪玩……
约莫半个钟,萧烬羽摆弄完法器、画完符,抬头看向窗外。
天边泛起鱼肚白,村子是暗丹青色的,远处雾气茫茫,树木枝桠缠绕交错,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他抬手收了屏障,发现陈语菲正拉着姐姐抽卡牌,卡背是紫色的,其上银白流线勾勒出神秘法阵。
塔罗牌么?好家伙,出了趟国把西方魔法学回来了,挺不错。
陈语菲熟练洗牌,在桌上推开,又点了个香薰蜡烛放在桌角,空气中漫起清新的柑橘味,淡淡的,还挺醒神。
她拉着姐姐的手,眼里闪着光,“姐你在心里随便想一个问题,然后凭直觉选一张。”
蜡烛产生的白烟盘旋在牌面上方,陈语莹在心底默念问题,视线从牌上扫过,伸手向前推了张。
陈语菲右翻牌,扑克耳坠来回晃悠。
烛火跳动了下,牌面上,天使舒展红色羽翼,温柔俯瞰着裸身立于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身后智慧树蛇盘、生命树燃烧。
恋人牌,正位。
“哇哦!竟然是这张吗,”她语气轻快,分析道,“这说明接下来你会发展一段重要关系,面临重大选择。正位则预示结果是和谐的,是很不错的牌哦。”
萧烬羽闻言挑眉,这种往往是关系类问题会有的结果,问了什么,自己和妹妹的关系么?
“是这个意思吗?”陈语莹眉头皱了下,晨光在她睫毛上跳动,又在其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太清神色。
“只是个方向,牌不会给出特别精确的指示,现在有部分普通人也喜欢有事没事抽张塔罗,我抽的结果可能准确度稍高点,但咱还是提倡事在人为哈。”
她摆弄起浅粉色长发,扎成两股,“组长你干嘛那副神情看着我和我姐姐,这牌又不是只代表恋人之间的爱情关系。”
“嗯,天亮了。怎么样,讨论下接下来的行动?”
陈语菲收起卡牌道了声好,陈语莹也点头示意。
“现在找到了姐姐,算是解决一座大山……安平派来三个灵师,我们只找到了一具尸体,这村子的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很有可能存在厉以上的凶灵。”
“手机一直显示无服务,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给咱们留条后路。”
“嗯……”陈语菲点头,又回头看向陈语莹,突然道,“姐姐你穿着红嫁衣……他们又搞献祭?不是每20年才献祭一次吗?”
萧烬羽解释道:“昨晚你睡着了,有游魂挠墙,我解决的途中意外遇到你姐姐,她被封在木棺里,但是没钉死,我就帮着她逃出来了。”
“至于祭礼……”他看向陈语莹。
“传统确实是20年一次……我出不去,只听爸妈讲说,最近村里许多人生病,村长和庙公认为渡厄伯又发怒了。”
陈语菲接着问:“爸妈呢?昨晚他们没回家。”
“他们在广场准备祭礼,估计直接睡在那儿了。”
“他们今天会回来么?”
“不会,村中传统,选中的新娘出嫁前两天,父母都会一直呆在庙公那里。”
“对了姐姐,还有一个问题,记得咱们以前讲过的故事吗?你跟我讲外面的世界,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陈语莹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抱臂斜靠在立柜旁俊美的异瞳男人,知道自己瞒不住了,索性直接道,“我能看见。”
陈语菲:“什么?”
萧烬羽:“你能灵视?”
“嗯……小妹,还记得我有段时间经常生病吗?”她抬眼看向窗外,缓缓道:
“那段时间我经常去湖边,认识了一位姐姐,她叫张韧希,那些东西都是她告诉我的。”
那她又是从哪知道的?萧烬羽疑惑,但没出声打断陈语莹。
陈语菲:“这和你生病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已经死了,活生生溺死在湖里,”陈语莹咬牙道,“她是25年前那位被献祭的新娘。”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别人看不到她,她很孤独,只有我能看见她,她就只能和我讲话。我生病也是因为经常和她在一起,阴气入体导致的。”
“祭礼有一个环节,乐起,灵婆起舞,所有人闭眼祈祷。乐停,舞停,广场祭台上留下的是一个空轿子,大家就以为是渡厄伯降临,取走了祭品。”
萧烬羽疑道:“没人睁眼看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敬畏渡厄伯,认为人神殊途,人只需好好享受神的馈赠,人没资格窥探神的真容,不然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她自顾自说下去,“根本没有渡厄伯,希姐姐告诉我,花轿是前后贯通的,闭眼的时候,是村长和几位村民把红木棺推下了水。”
萧烬羽想了下,问道:“以往那些被献祭的新娘也都是溺死的么?”
“应该是吧。”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前测阴系统检测不到怨气了。”
一般来说,人死如灯灭,无执念者可以直接过门入轮回,有执念者,在执念皆消后可过门往生,后者就是所谓的游魂,对应灵协的初级任务。
人死,若没有很重怨气,或者很深的执念,是不会成鬼的,而对于那些溺亡者,若成鬼,成的就是水鬼了。
水本无形,可以流通于阴阳两界,也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之一,因而水也可以阻隔怨气。
如果那些新娘无一例外全是溺死的,有水保护,系统自然检测不到怨气。
窗外天光大亮。
萧烬羽看了下手机,依旧无服务,他想了想,道:“语菲,你来带路,我出村联系一下灵协,上报情况,顺便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两位安平灵师。”
“好嘞……对了组长,你会隐身吗?”
萧烬羽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样子,看着她道:“你以为你这职业是修仙?还给你隐身?”
“可我们不遮挡一下,大概率会被村民发现。”
陈语莹:“没事,村民应该都在准备祭礼,不太会往河边去,你们小心点就行。”
“好嘞,”陈语菲点头,“姐姐你就留在这儿吧,你现在不能让村里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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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清河河面平静,漫着层薄纱似的晨雾,层层叠叠,掩盖了深处潜藏的罪恶。
偶有水鸟掠水而过,留下几声短促清冷的鸣叫。
二人沿着河畔走,陈语菲默不作声,大早上情绪起伏的像坐了趟过山车,是要给孩子时间缓一缓。
突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刺破静谧。
萧烬羽猛地抬头,抬起眼皮,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青年踉跄着从村道冲出,白T恤翻飞,头发也被风吹的凌乱,嘴唇轻动,不知在念叨什么。
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团浓重的化不开的黑雾!
那黑雾和他们第一天晚上进村子遇到的不同,它没有人形,没有那种忽明忽暗的红光,通体是更为纯粹、粘稠的黑暗,正蠕动翻滚。
萧烬羽刚想问陈语菲是否见过这人,就见这人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转瞬间,那黑雾便移至青年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