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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婚检 ...

  •   空旷的沙坪,灰色的解压球被抛至上空又坠落,远处昏暗的天际像剥开的柚子,银光裂痕将光线扯远,越来越亮。

      谢舟河刚绕着军区的大路长跑完十公里,这会儿坐在训练场的休息长椅上拿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
      凌晨的气温只有八度左右,他坐着也习惯性挺直腰背,没多久身上的汗被风吹干了,他把袖子拉下来,解压球放到了一边,随后两手往后撑着椅子,仰头左右扭了扭脖颈。

      训练场外传来沉闷却整齐的步伐声,乌泱泱一队人马经过训练场外围,一行行雾峰军区特有的作训服及突击军囊在训练场门口停住,第十一突击队队长江逸痕带队向谢舟河敬礼打招呼,声音响彻一片。

      谢舟河已然起身回敬,跨着大步走过去,冷淡却郑重地说:“辛苦第十一突击队的弟兄们,新城区目前在有序城建中,地方各部门人员稀缺,管理杂乱,已经有不少动乱案件发生。所以中央联盟特批了《军区外援市政56方案》,你们应该都看过了,一切听从新城区相关业务部门的安排,有任何问题随时上报。”

      江逸痕站得笔直,回话声音嘹亮:“谢队!有你坐镇我们什么都不怕!”

      “你收敛点,有部门投诉你回来绕军区蛙跳十天。”谢舟河说道。

      江逸痕笑了下,凑过去小声说道:“舟河你好狠的心!”

      谢舟河抬腿作势要踹他,江逸痕已经乖乖回去站直,队伍里传来几声嬉笑,他淡然地说:“现在可以放松点,十一队里有许多人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去到新地方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管是抓捕罪犯还是协助城建,人民群众和保命两不误,虽然归期不定,回来的时候一个不准少。”

      第十一突击队士气高涨,谢舟河转眼和金鸿帝还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Alpha对上视线,他们眼里聚着一团火,尽管青涩但稳重尽显。谢舟河一一敬礼,目送他们坐上快车离开。

      时针指向七,谢舟河请过假,开车先回了一趟在群赫山居的谢家宅院。

      群赫山居与丽山庄园以及光映阁都是岳深市旧城区数一数二的富人区,像远古时期的“三国鼎立”,这三个地方都代表了旧城区谢、何、郑三方势力,互相牵制,合作共赢,加以中央联盟下设的地区公安、安监及纪委等部门长期驻扎监督和管理,新世界变革以来,为岳深市的老百姓们创造了一个玻璃房一般的温室花园。

      谢家宅院独占群赫山居半山腰的一片平地,大院子规整得很漂亮,花圃种满当季的花朵,旁边还有一块儿菜地,谢廷卿之前闲暇、身体好的时候会种种菜。
      谢舟河记得有一年花椰菜大丰收,爷孙俩戴着草帽乐呵呵地采摘完,他连吃厨师做了一周的花椰菜,后面实在吃不完,爷爷就送给群赫山居上上下下的邻居们了。

      院子后是一栋四层主宅和一栋三层小楼,主宅前几年翻新过,后面的二栋也因为设施老旧而重新装修中,谢舟河成年后搬去过二栋住,现在暂时搬回了主宅小时候住的房间。
      虽然现在人工智能技术很发达,但家里的智能家居系统还是老版的。谢光宇一直想升级或者更换新型智能家居系统,但谢廷卿反对,便不了了之。算算日子,谢廷卿差不多也要从医疗所回谢家住了。

      谢舟河进入军区工作后很少回谢家,军区有独立宿舍,他住得更自在。
      今天回去是想换身常服,宿舍里的衣服不是作训服就是黑色系的衣服裤子。

      快车开进院子里的车库,谢舟河下车后听到了几个小孩儿的嬉闹声。
      管家明泽在浇花,听到声音早早就举着洒水壶等候谢舟河,惊喜地扬声道:“舟河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啦!”

      明泽已经四十岁,早在谢舟河小时候他就在谢家做事了,尽管是Beta,但他和谢家的人个个都处得来,这十几年来待人处事没多大变化,总是温和、勤快又机灵。

      谢舟河点点头,“回来换衣服。”
      他扭开头,菜地外围的篱笆墙东倒西歪,土壤干瘪散落或结成团,早就不成样了。
      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推着玩具推土车装满从二栋那里运来沙子石子,嘻嘻哈哈地一把倒进菜地里,蹲在里面在做城堡的谢新寺头也不抬地嚷嚷:“石头呢?!几个小奴才跑哪儿去了!”

      “禀告王子殿下,石头在你身后了呢!”旁边蹲着的小女孩马上站起来作揖,甜甜地说道。

      “还是小花好。”
      谢新寺牵了下女孩的手起身,刚站直就感觉有一道令他不寒而栗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他慌忙转身,对上谢舟河的眼睛吓得都结巴了:“喂、喂!我们该转移阵地了!”他说完连踩几脚已经稀烂的篱笆跑进了主宅。

      剩下他几个朋友很疑惑地面面向觎,但很快拍干净手跟着一溜烟跑了。

      “新寺你们慢点儿!”明泽在后面无奈地喊了一声。

      谢舟河冷淡地看了会儿光秃秃又乱七八糟的菜地,他转回去看向明泽:“那块地怎么不直接改成‘儿童乐园’。”

      明泽抿抿嘴,尴尬笑笑:“光宇先生说谢老先生回来还要种菜的,让我们别乱动。”

      谢舟河扯出一抹笑,径直往主宅的侧门坐电梯上三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想眼不见为净。

      李琊又没睡好,带着U盘和新买的接口处理器回家,逃避几个小时,他早上七点就爬起来了。

      窗外偶尔传来野猫叫声,李琊洗漱完站在窗前感受日光照射的温度,好一会儿才推开窗通风,回到电脑前坐下。

      他把U盘插进接口处理器中,U盘连接成功的弹窗已经在电脑显示屏上闪着绿灯。

      李琊深吸一口气屏住,点开了U盘的文件夹,白□□面中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李琊无意识地捏起自己的手指,用鼠标双击点开——三秒钟的黑屏,随后一个急促的呼吸声慢慢放大,画面中出现树丛,天旋地转后,王西桐一脸的血出现在李琊眼前——李琊憋气憋得忘记了呼吸,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肉中,他脸色煞白地按下暂停键。

      王西桐,原正莱科技门店的员工,一个外地户口、长得很清秀的Omega,家庭贫困,父亲是残障人士,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他还有一个年长他十岁的Beta姐姐,因为不忍姐姐太过劳累,高中毕业后就外出打工了。

      李琊缓过劲儿,重新点下播放键。

      王西桐急促地呼吸着,浸着血的眼睛痛苦地淌下了眼泪,脸颊上的脏污洗不干净,他颤抖地用沙哑的声音对着镜头说道:“我、我叫王西桐,这是我来岳深市的第七年,我在正莱科技第24号门店工作,公司与慈善协会合作贫困补助项目,我连续申请了两年……可我没想到协会与正莱科技沆瀣一气,以补助为幌子逼迫我卖身——嗞——嗞嗞——”

      视频片段突然出现扭曲的雪花点,黑白闪烁几下,重新接上一段只有草丛的画面,几秒后一个有些失真的男声响起:“……真不耐玩儿,他妈一直哭惹老子烦……善哥,虽然贞洁烈O偶尔玩玩挺有意思,今儿这个给脸不要脸,气死老子了……下次送来个乖的会来事儿的。”

      “你他妈还敢说,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现在我都不好向御鑫交代!收拾收拾等着给赔偿金吧你!”

      “……我磕了点儿现在还晕着……我知道错了,善哥你救救我!”

      “别声张,把你手头有的钱先取出来,我叫人把他送去市医院先。”

      “这麻烦精救活了我不就完了?!”

      “照我说的做!”

      视频播放完毕,恢复黑屏后印出李琊没有血色的脸。

      李琊想起两年前的某日,活力十足的王西桐坐在尽甘慈善会的会客室里,一脸开心地签下了正莱科技的贫困补助协议。再到一年后,他跟着慈善总会的补助负责人之一敲开他家的房门,王西桐变得与李琊的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瘦弱又空洞,他才刚听两句自我介绍就应激地把他们轰出门外了。

      再后来,王西桐自己找上门了,李琊看他颤颤巍巍签下比之前翻倍的补助协议,放下笔后突然握住李琊的手,憔悴的脸慢慢扯出一点笑,说:“李会长,你觉得我们这种人不费力气拿到一笔钱是对的吗?毕竟很多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才能安心享有吧。”

      李琊记得自己当时宽慰他说:“怎么是不费力气了,你看我们这里的补助政策你都是符合要求,别太有压力,只是有个志愿服务条约,一年内满足相应的志愿服务时长就够啦。”

      也就是这个“志愿服务时长”害了他。

      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李琊抹了把脸接听,谢舟河平缓的声音响起:“我在巷子口了。”

      李琊“嗯”了一声,嗓子因为哽咽微微发哑:“我马上来。”

      谢舟河顿了下说:“还有时间。”

      李琊将U盘收进密码柜里,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机,U盘来历不明不说,如果他胡乱迈出的一步正好踩在郑御鑫早早设下的圈套上,他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巷口接连有人出来,差不多五分钟,谢舟河看到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和宽松黑色毛呢裤的李琊圆滚滚地出现在眼前。

      李琊坐进车关上门,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下拉了些,他顶着谢舟河一直打量的视线转过头却没怎么看谢舟河:“我就是有点儿怕冷,怎么,很奇怪吗?今天本来也挺冷的。”

      谢舟河没闻到以前那阵时不时飘过来的安息香味道,摸了下鼻子启动快车,“那等会儿不应该体检,该送你去打个屁股针取点儿感冒药。”

      “……我没感冒,”李琊系好安全带,还是决定坦白,“我身体有点儿毛病,有时候会突然很怕冷,算算时间,差不多要犯病了。”

      谢舟河操纵着快车驶上快车道,“实验后遗症?”

      李琊“嗯”一声,往下缩着靠进宽大的座椅里,他早上情绪不稳定,现在感到疲惫,但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这个只坐过几次的车里,竟能让他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开一点儿。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救你的血,也是有特定时间才能起作用的。”

      谢舟河扭过去看他一眼,李琊冲他点点头,“是的,就是我周期性畏寒症发作时取出来的血,才是真能救治106号实验体的药。”

      快车在交通信号灯前停下,谢舟河彻底转过去正视他,“你一直都知道要取血储存么。”

      李琊抿抿嘴,“那肯定不是了,我是从我母亲留下的实验笔记里看到的——好了,秘密说完了,你要是还好奇,那就是另外的价钱。”

      谢舟河没再说话,二十分钟后快车在市属医院的停车位停稳,他解开安全带,突然拽住了李琊的手臂。
      李琊被他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转过去望他。

      谢舟河终于看清他微微泛红又水润的眼睛,似乎流过眼泪。

      “之前没说,怎么突然告诉我了。”谢舟河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李琊舔了下唇瓣,鼻息间萦绕若有似无的玫瑰花信息素味道,他今天可是打了两针强效益生抑制剂的,他摸上后颈的抑制贴调高一档,“因为我怕自己犯病时太难看吓到你,还是提前说出来好了,这样你也不用大动干戈要送我去医院,我自己窝着二十四小时就能好,取血我自己也能做。”

      谢舟河又凑过去,李琊抬手挡住他——这会儿才看到谢舟河穿着黑色皮夹克搭了一件白色丝绸质感的衬衫——他的手已经贴上了他胸前滑滑的布料,缓缓有热度传来。

      李琊缩回手在空气里挡着,他躲开眼神,推拒道:“你又想干嘛,别靠我这么近。”

      谢舟河只是抬手帮他把羽绒服卷起来的领子整理了下,说:“强迫症犯了,忍了一路。”

      李琊呆滞两秒,没好气地推开他,“……你真是闲的。”

      从车上下来,有风吹过,李琊觉得好冷,把拉链拉到了最高。

      今天穿得像富家公子的谢舟河迎面挡住李琊,李琊和他对视就觉得不自在,胸腔里有什么在翻滚——这人去医院体个检打扮啥呢?!穿这么好看干啥?!骚包!完全是个闷骚的!

      面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刷”地缠上李琊的脖颈——谢舟河拉住深蓝色围巾两侧打了个结,李琊只能仰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他。

      谢舟河好像对自己系围巾的手法非常满意,脸上似乎还出现了一点笑意。

      李琊往下拽了拽围巾,皱起脸不满道:“谢舟河,你快勒死我了。”

      “你要求比我还多。”谢舟河作势抬起手要勉为其难地帮他规整一下。

      李琊严肃地拍开他,“体不体检了,等会儿啥都要排队。”

      “爷爷赠送了婚检VVIP通道套餐,不用排队。”谢舟河说。

      李琊:“……”
      跟你们有钱人拼了,怎么这么高调。

      虽说是VVIP通道套餐,没想到今天婚检的人还挺多,一轮检查下来花去了不少时间。

      中午十二点过,李琊最后抽完血坐在休息区等着,谢舟河还在抽血区,这会儿已经没几个人了。

      “李琊?你来体检?”

      李琊回过头,穿着白大褂的何敬杉站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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