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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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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断回放在谢舟河车内发生的事情,潮热的和难为情的。
第二天早上顶着黑眼圈去洗漱,拿起手机看到谢舟河凌晨五点多发的信息,点进去是一个转账和一条“满意,酬劳”的信息。
“哈!”李琊咬着牙刷气笑了,像被当头泼了一盆水,什么难为情都不是事儿了,他重重地戳着屏幕,收下了不菲的酬劳并回复:谢谢[微笑]。
——下次你犯病我就让你求着我!谁还不是“金主”了!
早晨下了蒙蒙细雨,张奇来得早,坐在工位上啃包子,听到李琊办公室里文件夹砸在桌上的声音不断,便凑近跟同事八卦道:“咱李会长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说着小话呢,李琊把张奇喊了进去。
张奇狗腿地把剩下的两个大肉包放在李琊办公桌上,“有什么吩咐您说。”
李琊把一个上头批准完毕的文件给到张奇,说:“山色福利院的公益活动批下来了,你做好对接,和刘老板说时间定在下周一。”
“好嘞!”张奇拿过文件,指指包子,“吃点儿,我家阿姨的拿手酸菜大肉包。”
李琊道谢后开始处理系统上堆积的一些文件或方案,审阅签字完往慈善总会的系统传送。
他早上只买了一瓶酸奶,正好配着肉包吃。眼睛发直地咀嚼,过了会儿聚焦在置物架上堆积了几天的快递盒,李琊之前就忍着强迫症,问了张奇才知道全是寄给他的快递。趁着现在有空,三两口赶紧解决掉早饭,就搬来小板凳过去整理。
张奇和山色福利院公益项目的对接人沟通完又理了理材料,低头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刚好看到李琊发了让他去门口拿金碧酒店外卖的信息,屁颠屁颠就去了。
李琊站起来扭了扭酸痛的腰,手机上显示“刘家甜品店的外卖已送达雾峰军区门口”的信息,紧接着就是何敬溪八卦的几条弹窗,他选择无视。
置物架已经摆放齐整,李琊抬抬脚碰到地上被他特意拿到旁边放着的灰色小盒子,盒子很轻,破破烂烂的,也没有相关寄件人的信息——像是经过的人随手放到快递盒中的。
李琊慢慢拆开,入眼是一个有些斑驳的黑色铁盒,开盖后里面是嵌入式的微型U盘,不细看都没看到它。
“来咯来咯,”张奇的大嗓门远远传来,“吃午饭了兄弟姐妹们!”
掌心的U盘特别小,USB接口特殊,应该是需要专门的接口处理器才能获取里面的信息。
李琊的指腹蹭过上面有轻微的划痕感,他捏起U盘对着窗外的光看了看,辨认好一会儿才认出上面刻了“正莱科技”四个字。
“正莱科技”是郑家名下的企业,做电子配件销售的,旧城区的线下门店就有几十家。尽管企业法人代表是郑御鑫的妻子王英,挂牌经营人是她哥哥王善,但他们都是蛇鼠一窝的。
李琊的脑中闪过几段令人作呕的画面,他的脸色渐渐苍白,很快拍下了U盘的照片,将黑色铁盒放进密码抽屉里——他既希望是有用的证据又不希望看到炼狱一般的画面。
李琊慢慢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下来,他还有太多事情需要确认,首先尽快买一个能匹配的接口处理器。
从办公室走去拿饭菜回来,李琊夹起笋片吃着,嘴里一点味道没有。
他们慈善协会经常有外人走动,有时候还会有来捐款的群众,李琊便发信息让前台有空把近三个月外来募捐的记录发给他。安静吃了会儿饭,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谢舟河”三个大字耀武扬威地占据屏幕。
他抽过一张纸巾擦擦嘴才接起,谢舟河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过来:“李会长有钱就挥霍了。”
李琊没什么心情跟他互怼:“我这是披着‘投其所好’的皮礼尚往来。怎么了,怕甜品和面包有问题啊,不说你们军区检测系统先进,我还敢正面挑战权威不成。”
谢舟河周围好像有好几个人在说话,几秒后背景人声变小了,谢舟河缓缓地说:“我不怎么吃甜的,李琊。”
李琊稍稍移开贴久了的手机,摸了下耳骨,说:“大少爷要求就是多,那我下次送咸的给你好不好。我下午一堆活呢,赶着吃饭,没事儿就挂了哈。”
——叫人去甜品店蹲点照顾生意的时候怎么不见得。
“明天约了市属医院的婚前体检,早上八点我来接你。”谢舟河停顿几秒,干脆说出了打来电话的目的。
李琊应了一声,本来想说不用特意来接,但谢舟河都这么说了,便作罢。
进入三月后冷空气南下,天气阴沉,夹着寒风的春雨细细密密,握伞的手指被冻得僵直。
李琊捂紧围巾收了伞,随后推开刘家甜品店的玻璃门,甜心开心地欢迎他:“小何的朋友,好久不见!”
店里没人,在收银台里的何敬溪抬起头,冲李琊笑着挥挥手,说:“你咋有空来了。”
“去旁边的智脑城买了条数据线,”李琊往右边的吧台一坐,“顺路来看看刘老板有没有为小朋友们做做准备。”
何敬溪笑了几声,“今天本来是公休日,我闲着也是闲着,跑来给刘老板打打杂算了,他叫我在外面看店,自己在里面和师傅们核对采购单呢,你就放心吧!我给你拿个奶布丁和热可可,你手都冻红了。”
李琊的心情好了一点,非常做作地捧起脸感动地说:“敬溪,难怪这么多Alpha追你,你看我有机会吗。”
“你没机会了,”何敬溪边调配可可边冲李琊眨眨眼,“员工价,晚点儿记得转我。”
李琊笑起来,把围巾解开了,看着何敬溪把小托盘放到他面前,又问道:“军官Alpha还有来光顾吗?”
“你别说,那个叫况昀的真的挺久没来了,”何敬溪撑着吧台,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么个人,“之前好像不把我泡到手不罢休的样子,李琊,你看看这些Alpha,就是很爱玩弄人心。”
“也没见你多遗憾,”李琊慢慢喝起热可可,“敬溪,其实我知道是谁叫况昀来的了。”
何敬溪对上李琊的眼睛,两秒后被吓到一般捂住嘴:“不、不会是……”
“对,雾峰军区,谢舟河。”李琊点点头。
何敬溪联想起之前某一天见过的、气场贼强的Alpha,他交叉抱住双臂,惊恐地搓了搓随之起来的鸡皮疙瘩:“李琊,这咋回事儿啊,你、你未婚夫……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太亲密了,他早就暗中监视我,想找个时机——”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呃!李琊,他上次来过!你还是少跟我讲暧昧的话了,等会儿我真的小命……”
“……你是真能想啊,”李琊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了,无语地舔掉唇角的糖浆,“他跟我是联姻,你想哪里去了,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的。再说之前我们互不相识,他一个行得正坐得直的军人,想要你小命还搞这些弯弯绕绕,你是太看得起我呢,还是觉得谢舟河太闲。”
何敬溪委屈地嘟起嘴,但也放松下来,他挠了挠脸说道:“李琊,虽然你这么说,但我感觉你俩还挺有戏的。我先说明哈!我根本不认识他啊,按况昀说的,他、他……反正我不信,肯定另有所图!”
李琊拿起叉子戳了戳盘里剩的黏稠糖浆,打趣地上下扫视着何敬溪:“图你美色也不是没可能。”
“呸呸呸!”何敬溪打了他两下,认真地看过去,“李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问过他,我以为他是对小时候在市科研院里还有比较深刻的记忆,比如说偶然见过你或者看到了你身上从小就有的、比较眼熟的首饰、挂饰等等,就让他认出了你,想起了小时候和你的某些比较好的回忆,所以才对你好。”李琊握住面前的陶瓷杯,手掌感受着越来越高的热度,烫得受不住又松开,“但他很含糊,敬溪,你之前真的没有见过他吗?”
何敬溪抬起手示意李琊等他缓冲一下,他走去把甜心电子屏上显示的“营业中”转为“休息中”,并设置万二十分钟调换时间后,严肃地走回李琊身边坐下,好一会儿他肯定地冲李琊摇摇头:“我真的没见过他,不然他那张脸,我肯定有印象的。而且李琊,我现有的记忆里,我小时候都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就没见过几个有编号的实验品啊,你也知道,虽然我妈那时候在科研院里做配餐员,但管我也管得比较严,只会让我乖乖待着等她下班,我也不敢乱跑。”
李琊抓起他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不排除‘他记得,我们不记得’这个因素,况且他和你偶然见面的时候是在他工作时间,也有可能蒙着脸。”
何敬溪反握住李琊的手,不安地说:“真的太奇怪了,我身上的项链、手链全是成年后买的,没有小时候就戴在身上的东西。”
“好了好了,”李琊把热可可递过去,“你别太担心,目前谢舟河对我们来说,还算是安全的。”
何敬溪捧着那杯热可可“咕噜咕噜”喝掉了,他擦擦嘴说:“李琊,你说到谢舟河可能蒙面,我突然想起来了,去年十一月很多地方不是雪灾就是涝灾吗,然后何敬杉被派去前线支援,何家人一直传他在北山地区被雪埋了失踪了,我打电话打不通,你也打不通,然后我没听你话自己跑去了——你别再骂我,我准备讲重点了,你记得我是被一行岳深市的医护救援队先行送回来的吧,或许真如你所说,雾峰军区那时候也有前线支援任务,不然我怎么能一眼认出况昀手腕上的刺青。”
“但那时我才是被雪埋了,冻得梆硬险些捡回条命,”何敬溪想起当时的情境,忍不住打颤了下,“我在救援阵营里醒来,周边都是带血的纱布、痛苦的呻吟还有看不清的人影,我太害怕了,踉跄跑出去,就看到迎面过来两三个持枪的高大Alpha更是把我吓得魂都没了,我就记得我缩在地上大叫,不知道是谁蹲在我面前摆出了雾峰军区军人证照,我慢慢冷静下来后他就要起身离开,我就慌得拽住了他的手臂才不小心看到他手腕上‘三座大山’的刺青。现在仔细想想,那里值守的人都是又高又壮,全副武装看不到脸的。”
“至于怎么认出我的,我就没有头绪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雨滴像一层水帘轻轻附着在玻璃上,朦胧又轻柔。
刘老板和烘焙师傅们爽朗的谈笑声时不时传来,原材料筹备的工作似乎快要结束。
李琊主动去给何敬溪接了一杯凉白开,说道:“热可可我才喝了两口呢。”
何敬溪又往李琊手臂拍打两下,“你不安慰我还说风凉话。”
“你自己傻,”李琊不领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何敬溪,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吗?”
何敬溪抿起嘴,撇开了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我哥哥。”
“他有没有把你当弟弟或者有没有把你当自己人,你心里清楚。”李琊心里不忍,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敬溪,他已经变了,你不要再把以前的他奉为至宝——”
“——他喜欢你。”何敬溪扬声截断他的话,转回头对上李琊的视线苦笑起来,“我知道的,他只是没有那么多‘爱’分给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了。李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出来。”
“你错了,敬溪,他太会伪装了,而且只喜欢他自己。”李琊抬手用力地捏住了何敬溪的肩膀,他想告诉何敬溪的是何敬杉这个人是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漠。
他之前也非常依赖何敬杉,并抱有挺多热切的幻想。但后来随着年岁并进,他以为以前的隔阂都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郑何两家越来越频繁的“交际”,李琊一边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一边想求得帮助——他完全忘不了何敬杉当时站立在他面前的模样,居高临下地过来想把他拽走,让他远离那片荒唐血色之地,原来他对利用慈善之举贩卖人口之事的冷漠都是有迹可循的。
李琊明白自己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明明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却在悬崖边成为了加害者,这就是何敬杉说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李琊感觉冷,两臂发麻一般寒颤。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对人对事的选择,还是要当事人自己决定。只能认真地看进何敬溪的眼底,“敬溪,你不要犯傻。”
何敬溪抬手抱住了他,有些疲惫道:“我需要时间的,李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