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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难言 ...


  •   春来花开,残雪在枝桠间蜷成最后一捧凉,却偏有嫩芽从冻裂的缝隙里,挣出点怯生生的粉。

      第二天,故尘染和夜楠腻歪了好久才放她离开,可能是她穿得太花,让夜楠移不开眼。

      她撇撇嘴,收回思绪,摆着手走在大街上。

      不知不觉间居然到了宝翠楼门口,故尘染看了眼天色,时间还早,那就先路过一下吧。

      刚进去,她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哎……”

      故尘染没什么事,反倒是那个人戴着的花笠掉落,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多有冒犯了。”她蹲下身询问,另一只手拾起花笠。

      “无碍,我无事,多谢……”

      季盈雅抬眼,撞上那双如黑石般的眸子。

      “呀!”她不禁轻声,眼前的人,居然是皇后娘娘!

      故尘染心中暗道不妙,居然撞上季小姐了,这下不会掉马了吧!

      季盈雅想向她行礼,她立刻制止,道:“本宫今日替皇上微服私访,有劳季小姐保密一下。”

      季盈雅惊讶地张口,轻声应下,接过花笠戴上。

      故尘染眉头一皱,“季小姐为何会来此地?若是让旁人看见了可怎么好?尤其是你府里的下人,到底是归你爹的人,肯定会告状。”她语重心长,“对,你爹要是对你不好记得告诉我。”

      季盈雅掩唇轻笑:“皇……姐姐多虑了,我爹现在不那么限制我,下人我也会盯着。我今日来只是还东西。”

      故尘染往她身后瞧了瞧,“什么?”

      这一问,可让季盈雅尴尬,面上攀了一抹红,不得不偏头。

      “是宋锦公子之前让人送到我那的一把琵琶,我觉得太华贵了,听说他总喜欢在宝翠楼所以才托人归还。”

      宋锦你出息了啊!故尘染忍不住姨母笑,轻咳两声唤了人。

      等待了片刻后,小厮把那把琵琶呈过去,就连故尘染见了都有些惊讶。

      琵琶通身鎏金,其上布满了花纹,琴头卷作流云状,装饰着小巧的配饰。琴颈修长,上面镶嵌着色彩斑斓的宝石和贝母,在宝翠楼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边缘系着两尺长的绦带,红如霞帔,白似霜纨。

      不愧是原书重金求爱的公子哥,出手就是阔绰,有必要给她涨工资了。

      故尘染吩咐小厮:“用个好的箱子装好送给这位姑娘。”

      季盈雅忙道:“姐姐?”

      坏了,好像要掉马!

      “哈哈、我和宋公子是合作伙伴,我和这楼的老鸨也是旧识。”她疯狂向小厮使眼色,尴尬道,“宋锦既然都送你府上了,那你收着便是,你这样还给他,他不知道要哭多少天。还有,宋锦来这是手底下有些生意,对方又是个花花公子,他可和那些人不一样,妹妹不要多想啊。”她拍拍她的手背。

      哄骗她走到门口,小厮把箱子放好故尘染也准备送客,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了一只鹦鹉,那鹦鹉羽毛鲜妍,扑棱着翅膀落在少女的肩头,啁啾叫着她的闺名。

      小厮眼尖,忙呵斥驱赶,鹦鹉却歪着脑袋,将故尘染瞧得仔细,忽地振翅俯冲,利爪勾住她鬓上的流苏步摇,故尘染受惊轻颤,那鹦鹉倒像得了趣儿,叼着口里的步摇冲季盈雅叽叽喳喳邀功,逗得她捂嘴直笑。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忙要给故尘染赔不是。

      “不必。”故尘染出手制止,“这小东西有趣的很,我也想养一只。”

      季盈雅轻笑道:“姐姐不知,我这家伙可是自小跟着我,现在也只会唤我一声闺名。”

      故尘染领悟了一番点头,“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侍女搀扶着季盈雅上了马车。

      季盈雅撩开帘子,“谢谢姐姐,也劳烦姐姐代我替宋公子道一声谢谢。”

      “知道啦。”故尘染捏着刚刚鹦鹉叼下来的黛紫色步摇,放到了她的掌心,“这支步摇送你,莫嫌弃啊。去吧去吧。”

      故尘染目视马车远去,拂袖回了宝翠楼,一进去就招呼凌微拿来账本看着。

      手指在账册上轻轻滑动,故尘染眉头微蹙,抬眼看向凌微,慢悠悠开口:“你瞧瞧,近来来玩的人少了许多,这流水可比上月少了两成。”

      凌微垂首轻蹲,轻声道:“阁主,春日里各家也有宴饮,许是分了些客源。”

      故尘染把账本搁到一旁,指尖按着额头,柔声道:“辛苦你盯着这些,我知道你操心,可咱们得想法子呀。要么催着姑娘们出新曲子,要么添些新鲜玩意儿,总不能看着宝翠楼没了往日热闹……你跟着我也辛苦。”她起身拍拍衣袖,“多琢磨琢磨,有主意就告诉宋锦,咱们一处商量。”

      “是。”

      马车行至半路,季盈雅忽想起今日科举放榜,心下猛地一跳,忙掀开车帘,对车夫道:“劳烦掉头,改去放榜处!”

      车夫应声打转缰绳,朝着皇城张贴皇榜的长街去。

      待马车停稳,季盈雅匆匆下车,裙摆被风掀起,她却顾不上整理,朝着榜单疾走。

      那里的衙差朗声道:“今科殿试一甲第一名,青州寒士林燕风!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

      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几个书生交头接耳。

      “林公子果然不负众望!连中三元,实至名归!”

      “寒门状元!是咱们平头百姓家的状元啊!”

      “翰林院修撰啊,日后必是阁老之材……”一个老头捋了捋胡须。

      衙差继续唱名:“一甲第三名,京城宋锦!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

      人群骤然一静,随即炸开了锅。

      “宋锦?!太常寺少卿宋大人家那个……浪荡子?!”

      一个人倒吸凉气:“宋少卿家的纨绔也能中探花?怕不是走了后门。”

      刚刚那个老头立刻驳道:“殿试是天子亲试,谁敢舞弊?必是真才实学!”

      一个华服青年突然挤到前面,满脸不可思议:“宋锦?他中探花?我和他从小一块儿玩大的,三年前还一起逃学挨板子呢!谁知道他抽了什么风,突然就发了疯一样读书,半夜三更点灯熬油。”

      季盈雅听着这些话,不自觉地攥紧帕子,眼眶瞬间潮热,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又立在榜前静看了片刻,唇角的笑意始终未散,像是了却了一桩压在心头许久的事。轻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转身朝着马车走去,脚步轻快了许多。

      “回府吧。”她掀帘上车。

      马车缓缓驶离长街,将喧嚣留在后面。

      相对望,一念间,多少语?未言。
      且看,且放。

      仪仗队的铜锣敲得震天响,跟着便是攒动的人头里挤出成片的红,新科进士们骑在装饰着彩绸的骏马上,官袍在日头下泛着鲜亮的光泽,正由官差护送着游街夸官。

      宋锦位居探花,骑在队伍中段,腰间系着御赐的红绸,他正抬手向街边百姓致意,目光不经意扫过方才季盈雅站过的地方,只余下空荡荡的石板路,轻风卷起几片落英,旋了旋又飘向远处。

      鼓乐声,喝彩声浪般涌来,将那片刻的空落盖了去。

      日头正盛,蝉鸣混着欢呼漫过长街。

      故尘染时间紧的很,又匆匆忙忙往任家去,同时也想着刚刚的事情,这古代玩的地方就是青楼,若是弄个姑娘家都喜欢的猫咖?会不会赚得盆满钵满?

      她轻咳两声,心底先把这个列入计划内。

      她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任家,可在门口就被这眼前气派景象震得愣神。两尊石狮怒目圆睁,台阶笔直延伸,两侧侍立的丫鬟垂首敛眉,她仔细一瞧,连这廊下伺候的丫鬟,衣料子都精细得能映出人影。

      她暗自咋舌,心中竖了个大拇指,这第一富商的排面,果然碾压寻常宅邸。
      正打量着,堂内转出个锦袍公子。
      “故尘染?”

      故尘染闻声转过身。

      抬眼瞬间,与那人目光撞上。春日柔光漫过地面,落进两人眼底。他眸中似有星光点点,她心上像被细雪轻覆,一瞬静谧里,过往的细碎光影在对视间浮沉。

      “叮咚。”铜铃轻晃。

      玫瑰棕色的诃子裙,春日花的头饰,她没擦胭脂,两颊却泛着晨起朝露般的自然粉意,眼尾斜斜上挑,像藏了勾人的钩子,眉峰英挺似玉雕,睫毛纤长卷翘。鬓边碎发晃啊晃,晃得人心尖也跟着发软。

      他眼中,金尘之下的娇妹。

      任安眉眼尽是冷淡,“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舅舅舅妈。”她绕过任安,径直走进大门。

      任安凝视了一会她的背影,默默去了别处。

      正厅里的气氛与外头春日的煦暖融成一脉。下人穿梭如织,忙着将各式精巧点心往案几上摆,甜香,酥香混着茶汤的清润缠缠绵绵地绕。

      柳佳奈一见故尘染,眼睛笑成月牙湾,拉着她的手就往椅子上坐,笑道:“我的乖囡囡,可算把你盼来!瞧瞧这气色,比春日新抽的柳芽还鲜亮哟!”说罢又朝里屋喊,“快把那套汝窑茶具取来,用去年收的明前龙井,给囡囡沏上!”

      正说着话,二人抬眼,忽见一抹蓝色立在门口,手里捧着个木盒,面色如霜。

      他没出声,径自走到一旁坐下,周身散发着明显的淡漠,木盒搁在案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像敲在这暖融氛围里的一块冰,瞬间让厅中气息滞了滞。

      柳佳奈微微一怔,旋即笑着招呼道:“小安,快过来,囡囡也在呢。”

      任安却只淡淡应了声,垂眸盯着案几,似要把那处盯出个洞来,整个人像被一层冷雾裹住,与正厅的热闹格格不入。

      故尘染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江暮把他揍得不轻,以至于他这么讨厌自己。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和柳佳奈说着话。

      柳佳奈对故尘染可真是喜爱得不得了,谈话间说的也都是要送她些什么,这可让故尘染又添了几分好感。

      任安敞着腿,指腹摩挲着玉扳指,蓝色的眸子微眯。

      柳佳奈再次冲他招呼道:“小安,不许这么无礼,快过来。”

      任安像是早就有了准备一样,他拿着木盒起身缓步上前,冷道:“嗯,母亲说的是。” 说着打开木盒,莹润的翡翠镯映入眼帘,他欲伸手执起故尘染的手腕。

      故尘染立刻警惕地收回手,看向任安时目光冷淡,却又在柳佳奈面前装得极其温顺,她道:“阿染今日来不过是陪陪姨母老人家,表哥不必如此。”

      任安微微弯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冷笑一声。

      真是个难骗的女人。

      “这镯子可是我寻了好久才得到的,真是不识货。”

      正厅的气氛又冷了几分。

      故尘染皱眉望着他,心中暗骂这人真是个神经病。

      柳佳奈见此连忙解围道:“乖囡囡,你表哥就是这幅臭德行,被惯坏了,别和他一般见识。那镯子我看着也是极好,他既有心那你收下便是。”

      她怀着故尘染到任安面前,拍拍她的肩,道:“我去厨房添几道你爱吃的菜啊。”然后急匆匆走了。

      很明显这是让他俩培养兄妹情。

      “给我吧。”

      他失笑道:“什么?”

      “镯子。”

      任安往桌上一靠,扬了扬下巴,“刚刚不是不要?”

      他强硬地拽过故尘染,迅速取出镯子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故尘染只觉得那镯身触肤瞬间,有极细的机关声,紧接着,一圈冰凉金属似活物般,悄然贴合手腕,隐隐锢住血脉,疼意瞬间涌入骨血。

      她猛地抬眼,撞上任安冷漠的目光。

      任安一把扯过她的手腕按在桌上,略微倾身,阴影从将她笼罩其中,逼问道:“表哥给你的礼物喜欢吗?嗯?别动那些心思!戴着它,安分些。”

      故尘染痛呼一声,死死地瞪着他。

      果然中计了。

      “派人夜袭我?啊?就这点伎俩?故尘染,你命真是大呢,这样居然都没死,表哥要不要给你摆道宴席?把那个毛头小子杀了开宴怎么样?”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冰碴,碾过故尘染颤抖的肩头,她腕间的疼还在钻心,可比起任安眼底翻涌的猜疑与愠怒,没心管,她都要疼死了。
      还好不是封脉。

      故尘染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心中算了一下时间,衣袖下面的手臂缓缓蔓上了一层薄霜,极寒之气顺着血脉往手腕涌去,悄悄冻住了机关。

      “说啊,”任安喉结剧烈滚动,按压的动作发狠,凛声道,“这么想害死我?你在密谋什么?告诉我!”

      故尘染已经被他压着不耐烦了,“啧”了一声。

      这个细小的声音被他听见,猛然从愤怒中反应过来,往后一闪躲了她一掌。

      那破镯子显然对她没什么压制了,故尘染抄起空盒子扔了过去,任安旋身,盒子碎裂在地上,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故尘染轻点地面跃起和他随意过了两招,随后一脚把任安踹到椅子上,先不轻不重抽了他一巴掌,右膝搭在他两条敞开的腿中间,手臂抵着他的喉结。

      任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气恼地瞪着她,本以为对上的是她冷漠的眼神,谁料,这丫头居然一副委屈的样子。

      任安下意识伸手想扶上她的腰肢,反应过来后又放下手。

      她眼眸中有泪光,许是被那镯子疼得。

      “任安……”她声音有些颤抖,咬着唇,“你为何不信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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