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妖神鬼怪 ...
-
隐初宫刺客一事落下帷幕,故尘染就很少与夜楠说话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翻阅古籍。
有一次夜楠悄悄在她背后偷看,发现这小姑娘看的都是些神话修仙和风水。他一问,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就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这日,故尘染又来了藏书阁,这里正弥漫着陈年宣纸与松烟墨混合的气息,她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青囊天工录》。
这里头的东西实在难解,藏书阁的二楼又是封闭的,看得她头昏脑胀,环顾一周,只有一楼几个宫女在,便解了外衫搁在脚边,跪坐在地上取另一本看。
“二十八宿,东方苍龙七宿……”故尘染低声呢喃,指腹划过《星象解厄篇》里画的星宿图。
墨迹竟在指尖微微发烫,古籍突然无风自翻,停在某页空白处,渐渐浮现出血色字迹:天机不可窥,窥者必遭天谴。
“哈……天谴?有种派使者来抓我回去做仙子。”她玩弄地低笑一声。
又翻过一页,故尘染眸光一闪,这个残页上面提及了以二十八宿星轨重塑灵脉的禁术。
此禁术以二十八宿星轨为根基,在打破天地间固有灵脉走向,强行重塑全新灵力脉络,威力巨大却伴随逆天改命的惨烈代价,还会有反噬。
故尘染姿势又随意了一点,凝眉思考着,她修炼的极寒之术也是求着师父好久才得到的秘籍,厉害是厉害,反噬也是真难受,命差点没了。
她继续低头翻页,却听见了身后有一丝细小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回头,烛台投下晃动的影子,在她身后立定。
“皇嫂好雅兴。”
夜朔的声音响起,京元色锦袍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故尘染随意睨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
他垂眸望着跪坐在满地古籍间的女子,西子色中衣与一层薄汗紧贴着,几缕发丝垂落松在肩头,后发的一支白玉花簪歪斜,倒比平日凤仪万千的模样多了几分凌乱的艳色。
故尘染又去拿下一本《溟海异闻录》,在她翻了几页之后,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书上内容如下:
东海有巨鲸,寿千载则生角,腹下现鳞纹,鸣如雷震……又三百岁,渡劫化蛟,腾云驾雾;若得龙息点化,则可蜕角生爪,翱翔九天。
鲸鱼千年化蛟,蛟龙千年化螭,然天道不容水族僭越,每蜕形必遭雷殛(jí)。唯真仙之息可护其魂,以鲛人血为引,则蛟鳞生辉,鲸鸣化龙吟。
身边的人欲凑近自己,故尘染瞪了一眼,手里的蜡烛映得书页上的插画诡谲浮动,一头背生骨刺的鲸鱼在墨浪中翻腾,而云端隐约探下一只龙爪,似要攫取它的魂魄。
原本她无心这些玄学,现在看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是不错。
她呢喃道:“原来如此……”
她可以直接从烛龙剑里的鲸练手,百年肯定会有,鲛人血就更好办了,看来得抽空去躺东海……不对,得先回一趟师门。
“你竟然对这等荒诞传说感兴趣?”夜朔不知何时站起身倚着书架,似笑非笑地抽走她手中的古籍,“鲛人族早绝迹了,化龙……不过是来骗小孩的。”
故尘染听后有些好笑,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番,冷笑道:“白痴,这世上有鲛人泣珠、狐妖化形,妖神鬼怪都有,连那御花园里都养着三只会说人话的绿毛鹦鹉,临王殿下却觉得‘龙’是荒诞传说?”
她无奈摇头,起身穿上外衫,转移了话题:“你皇兄又召你进宫?”
“皇嫂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夜朔不紧不慢地把地上散乱的书挨个放回去,“今日殿试策论的题目,是皇兄亲手拟的,《论盐铁专营与边关互市》。”
故尘染手上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继续扣着衣扣。
默了默,她道:“江南盐课,三成走的是任家的船?”
“是啊。”夜朔转身,移步到她身后,微微歪头,“可今早兵部刚递了折子,要改漕运为陆路,由你兄长亲自看着御林军押送。”
“……”
夜楠这一手,倒是比她预想的快。
故尘染皱眉,皇室与富商相互交流扶持没什么,可这样还是表现背地里心有芥蒂。查军械是假,逼他们自乱阵脚才是真。
幸好没万尊的事,不然她就扒了任安的一层皮。
她抬眼扫过肩上这张与夜楠三分相似的脸,他颈上绕着一条有羽纹的黑色薄丝,却仍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这小屁孩……究竟是夜楠的刀,还是我的盾?真想把他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拔干净了看清楚。她心中默道。
夜朔见她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寒,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心脏碰碰跳,她不能杀了他吧?
故尘染才懒得和他掰扯,翻了个白眼就提裙往楼下走,夜朔紧随其后。走了一会,他脑海里就循环着那句“妖神鬼怪都有”,难免让他幼小的心灵有些害怕,加快了脚步。
楼梯是旋转向下的,故尘染走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夜楠干的事。所以她也就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国师。
“啊啊!”
夜朔突然看清那个满头白发的国师,一个激灵直接叫了出来。
故尘染思绪被打断,同样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用手肘击在他的胸口,喘息道:“你有病啊!吓死我了!”
夜朔捂着胸口后退,“嘶”地抽气,接着,故尘染蹙眉回头。
一道雪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楼梯拐角处,凌叙白垂首行礼,白发如瀑倾泻,在一楼窗户透过的阳光下竟似一尊冰冷的玉像。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或许早已听完他们刚刚的对话。
故尘染心头一跳,指尖下意识召出了烛龙剑持在背后。
他声音清冷,像雪落之声,“娘娘万安,王爷万安。”
故尘染心中未平复,却还是镇定道:“安?国师把临王都吓了一跳,本宫如何安啊?”
夜朔躲在故尘染身后,小声道:“这国师大人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娘娘恕罪,王爷恕罪。”凌叙白躬身行礼,低头看了眼她的脚下,淡淡道,“娘娘,您踩到臣的卦签了。”
故尘染低头,果然见一支白玉卦签被她踏在脚下。
然而,她顽劣一笑。
她眯起眼,非但没挪脚,反而用力碾了碾,鞋尖处珍珠流苏碰撞,歪头道:“国师大人的卦,准吗?”
凌叙白唇角勾起,然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低声道:“比不得娘娘养的那条鲸……”他俯身,白发垂落,“看来,娘娘已经找到了法子,快有机会化龙了吧?”
故尘染瞳孔骤缩,这个贼子!计划被看穿的滋味自然不好受,立刻横剑划向他。
凌叙白猛地往后一仰,翻身跃下了楼梯。
“哗啦——”
雪缎垂落在地,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声音清晰可见。
凌叙白单膝跪在地上,微微颔首道:“娘娘不必动怒,臣只是来告诉娘娘一声,陛下今日繁忙,恐怕不能陪您用午膳了。”
说完,他还拱了拱手,悄悄抬眼望她。
故尘染收了剑,正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临近大门时,才道:“国师,知道太多东西,容易折了福气。”她偏头,审视了一番,声音渐轻下来,“夜深难眠时,别惊了自己。”
“是,谨遵娘娘教诲。”
她拂袖离去。
“恭送皇后娘娘、恭送临王殿下。”
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依旧立在那。
阳光艰难地从雪缎攀到他冷硬的下颚。
多少次了……凌叙白第一次见她这样的反应,实属有些奇怪,或者有些惊喜。
他在这里见过她冷淡、无视、大度的种种模样,百年来观察入微的心思,竟从未参透她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绪,是恐惧,还是……
“真是奇了。”他喃喃道。
皇宫御花园,繁花织就锦绣。粉樱垂枝如瀑,花瓣飘坠似雪。
两颗脑袋悄悄从假山后面露出来,一左一右。目光直视着一只长毛狸花和狮子猫,弓着背警惕对方。
故尘染用手肘戳了戳少年,“欸……那是谁的猫?”
“太后。”他嘟囔道。
两人说话间,桃花已经伸出爪子,不轻不重打了一下那只狮子猫的头,狮子猫冲它哈气,就这样僵持着,嘴里还“呜呜”地向对方示威。
待瞧见自家桃花炸毛的模样,故尘染眉梢轻挑,一个疾行冲过去,纤臂一伸就把桃花揽进怀里。
桃花得了依靠,仍气呼呼甩尾巴,她轻拍它脑袋安抚,而后垂眸睨着对面狮子猫,鞋尖轻抬,实际上就是驱赶着狮子猫,笑道:“这太后养的猫,倒是和主子一个性子,惯会挑事儿。御花园清净,可容不得它随意撒野,扰了清净。”说罢便抱着猫退后。
夜朔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皇嫂去哪?”
“回宫啊,你干什么?”
“……”不多陪陪他玩会吗?他嘟嘴。
夜朔目送她离开了这里。
不久后,一个小太监路过时,看见临王殿下正抱着臂低头懒懒地打量太后的猫。
临王突然伸出两只手,低吼一声作势吓唬它。
谁料狮子猫也不是吃素的,猛地弓起背,就要往他身上扑,临王身子一抖,迅速转身跑了。
晚间,长生殿还亮着灯,墨香淡淡。
年轻的帝王在看策论,黑色的寝衣领口随意敞开,露出宽阔的胸膛。身边的少女也是身着素衣,烛火把她衣袍下姣好的曲线勾出来,因着手执卷书,让多年习武所得的小臂肌肉线条露出来,极为性感。
虽然目光在书上,心思却盘算别的,明天她需要早早出宫,先去一趟任家,再回师门,最后回万尊阁处理事务,顺路歇在那。
故尘染低眉掰着手指算日子。
她居然在宫里待了快十天了。
“明天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久覆在了书卷上,强行转移了她的视线,四目相对间,语气有不开心,“这才多久?不能再多待几天吗?”
故尘染疲惫地揉了揉脖子,不以为然道:“还不够?你还想要几天?而且我本身就是为了避嫌,现在事情办完了自然要回去验收一下成果。”
夜楠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故尘染以为他是生气了,起身撸起袖子叠好书籍,悄悄斜了一眼,发现他似乎用力咬着牙,像是在掩饰表情,明明没有皱眉那些小动作,却还是能看出他眼眸中病态。
故尘染不敢多看,默默小跑着去床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先是听见了脚步声,再是闻到了龙诞香,睁开眼,夜楠支着头侧躺在外头,神情淡淡的注视自己。
她“啧”了一声,重新闭上眼,埋怨道:“你吓我一跳。”
夜楠没有说话,伸出手背轻轻拂过她的侧脸,冷冷道:“你今天见到了夜朔,是吗?”
故尘染翻了个身,含糊着应他。
可这样的姿势才是让他宽心不少,不会因为自己的失控从而吓到小姑娘。
病态、偏执、占有、眷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统统都藏起来吧。
“皇后和他说了什么?”
“臣妾以为国师会告诉皇上。”她把自己抱的更紧。
“说了什么?”
“……”故尘染扭头看着他,那张脸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又转了回去,“吓唬小孩的鬼故事,皇上也想听吗?”
“说。”他冷漠道。
一息、两息、三息、四息。夜楠指尖不断敲着,可怀里的人不说话了。
故尘染转移了个差不多的话题:“皇上信这个世上有鬼吗?”
“自然。”夜楠无所谓地说,低头亲着她的发顶,手到了前面环住她的小腹,“可能朕小时候见过?一般身子弱的人都能看见吧,只不过不清楚,最多也就是一团黑雾。”
知道她不想说,夜楠便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身子弱的人能看见鬼吗……故尘染蹙眉,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那有些人生来就能看到,除了前者只有阴阳眼了。
她眼珠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二货弟弟的小剧场:
临王府里的王管家今日觉得自己主子很奇怪,往屋里添灯不说,晚上还一直燃着,外头更是多安排了护卫看守。
即便这样,深夜时偶有野猫在屋顶走动,可把殿下吓得不轻,一晚上都没睡好。
管家同样在外头守着,听殿下念了一晚上的“我不怕我不怕”。
自家主子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这是受什么刺激了?